徐州知府刘万德怎么也没想到,这回圣上没有给他饷钱,而是给他派了个人来。人算不如天算,他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总之他的好日子像似要到头了。
千年的王八万年龟,再怎么说他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先找人稍稍调查了一下这个监察御史黎宴,再想想对策。
不查不知道,一查乐一跳,刘万德仰天哈哈长啸两声,圣上派了个什么玩意儿,一个愣头青的莽夫,这不是天助我也。
不过想想也对,剿匪嘛,肯定就需要他这样的战场杀伐之人,圣上没钱还能没人吗?给派个厉害的主,比花钱好使。
祁山离徐州不过一天的路程,约摸着他定然会先去剿匪。祁山那群土匪几斤几两,他心里门儿清,不出几日就能得胜归来,到时候他携全徐州的黎明百姓拉拉横幅夹道相迎,排场整大点,有些事糊弄糊弄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让他意料不到的是,黎宴没去祁山,甚至比他预料的还早到了两天。他的横幅排场啥的还没来得及准备,黎宴骑着高头大马就到了徐州知府门前。
他有点措手不及,但好歹是见过世面的,点头哈腰也做的顺手。
但是黎宴不吃这一套。
他到了徐州知府第一件事,就是让刘万德将前三笔饷钱的开支明细拿出来看看。刘万德心里打鼓,慌得一批,圣上让你去剿匪,你不去剿匪,搁这查什么开支明细。除非圣上不是让他去剿匪的,又或者说不仅仅是让他去剿匪的。
刘万德也不是没有准备,要不怎么说是老油条呢,还真给黎宴拿出来了所谓的开支明细。然后这黎宴居然直接在徐州住下了!难道剿匪就不重要了吗?这下他更慌了。
剿匪当然重要,黎宴这次特意带了两个搅屎棍子,就是韩彬和孙仲义,刚过祁山地界几人就兵分两路。韩彬两人去了祁山装成逃难的,跑到土匪窝里求收留,这土匪大多都是蛮横无脑,两个人鬼点子多嘴皮子活,在那土匪窝里一通搅和。
他们混入其中只需要做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拖住土匪至少一个月,防止他们下山作乱,给黎宴留足时间。第二件就是摸清土匪头子的底细,找机会招降,因为黎宴发话了,这群占山的土匪他还有用。
兵贵神速,黎宴带着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徐州,就是要打刘万德一个措手不及,让他自乱阵脚。他有所防备在黎宴的意料之中。开支明细他看了个遍,就知道假的。
马匹马鞍,长刀弓箭这类的军械,什么价目他最熟悉,徐州物价再高还能高出上京城不成。黎宴去了马厩和军械所,逛了一圈,用良马的价格买了一堆下等马,还不如杀了烤肉吃。军械所里还有一堆豆腐渣。
黎宴调查这些都是明目张胆,丝毫没有避讳刘万德,刘万德就等着他来兴师问罪,说词都准备好了。结果黎宴闭而不发。
他还在继续查,查下等马和军械的买卖来源,万一刘万德说他是被骗的,顶多算个失察渎职的罪名,所以他要将刘万德的后路堵死。因为他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把饷钱给收回来。
黎宴简直都要笑死,开支明细里面有一部分是伤亡抚恤金,就这还有伤亡,刘万德的脑袋瓜子也不全是浆糊。伤亡抚恤金,多含糊,你说伤就伤了呗,提前对好口风,能查出什么。黎宴没去查活人,受伤的几百号人,都查他不得累死。死的人少,赔钱赔的还多,他去查死人去了。
一查就快到了六月底,证据都差不多了。刘万德这边已然坐不住了,大摆筵席盛情邀请黎宴,想来探探口风。黎宴去了。
刘万德是个会来事的,想着黎宴年轻气盛,提前准备了几个美娇娘,莺歌燕舞,吹拉弹唱一通诱惑,见黎宴盯着那唱曲儿的伶人看了半晌,笑眯眯的使个眼色让她去倒酒。
来了徐州这么久,黎宴第一次想他媳妇儿了。她唱曲儿比这伶人好听百倍。可惜成婚以后都没听她唱过了。
那伶人一坐在身边,黎宴侧身打量她,庸脂俗粉,脸上涂的什么玩意儿跟猴屁股似的,身上一股子劣质香脂味儿。
“官爷,奴家给您倒酒。”声音也腻腻歪歪的。
不像她的声音干净清冽,她都是叫他夫君。
美娇娘直被他盯的羞红了脸,以为他是看上了自己,姿势大胆了起来,侧身往他身上靠了靠,柔软的□□似有若无的蹭着他的手臂。
黎宴扫了扫袖口,一脸嫌恶,冷笑一声:“不想滚就坐好。”
美娇娘愣是没反应过来,被他身上的凌人气焰吓得抖了三抖,乖乖坐好给他添酒。
刘万德只当是他年轻人脸皮子薄,席上人多,不好造次,早早散了席,遣这个伶人送黎宴回去休息。结果刚出了门,这伶人就折回来了,花容失色的说道:“刘知府,他他说他有腿,自己会走,不用送。”
黎宴原本以为今晚会是鸿门宴,他早放出消息,自己有证据在手,想看刘万德还有啥招。结果是给他安排这档子事,什么肮脏东西都敢塞过来,皮痒了这是,他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人吗?这女人说不定刘万德都睡过,想想都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夜里烦闷的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尽快回京了。
第二日一大早刘万德就来到黎宴的住处,他也是一夜没睡,不是烦的是吓的,他思量再三,准备了一套自认完美无缺的说辞,打算来跟黎宴坦白从宽。
结果黎宴比他起的还早,他去了祁山。
祁山的土匪也该来探探底了,黎宴带了一队人马,到了祁山脚下,找了个嗓门大的去喊话。
没出半个时辰,那土匪就跟下饺子的似的从山上涌下来,连滚带爬的,扬起滚滚尘烟。
妈的,他就带了几十个人来,瞧把这群废物给吓得。
“让你们的领头出来说话。”苍戈踏马上前,对着乌泱泱的一堆人喊话道。
一个大块头从众人堆里走出来,□□着上身,满脸胡子,怒吼一声:“老子就是祁山大当家!”
黎宴的眼神只在他身上过了一下,打眼扫了一圈,也就几百人,约莫还没过千,一看就知道大部分都是水货,也就那么几个身板硬的。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做土匪?烧杀抢掠是大老爷们干的事儿吗?”苍戈大喝一声。
“老子大名鼎鼎,马彪是也!老子做土匪,那是老子乐意!干你们这群狗官什么事!”一看来的人不多,马彪底气十足。
“要不是你们这群狗官,我们怎么可能被逼上梁山!”韩彬见黎宴终于来了,急忙喊话透漏一点消息。
“韩军师说的对!”一声声应和声,透漏出对官府的诸多不满。
黎宴嗤笑一声,才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混成狗头军师了,真给他长脸。由此可见这一山的土匪有多水了。还玩不过两个小喽啰。
“你,出来!”黎宴指了指韩彬。
韩彬下意识的狗腿跑到前面,忽然意识到不对,咳嗽一声:“要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
苍戈嘴角抽了抽,戏这么过也不怕绊着腿:“我们爷是上京来的监察御史,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若是你们有什么不服的,尽可说出来,我们爷不是不明事理的。若是没有,识时务者为俊杰,早日下山弃械投降!”
“说的好听!你们这些狗官满嘴谎言,官官相护,才不信你们的鬼话!老子不怕死!狗官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还不等韩彬回两句缓和一下,马彪一夫当先,轮个大铁锤,怒指黎宴。
还算有点骨气,只是黎宴懒得听这些废话:“封山!”
等过几日你要是还这么硬气,那是爷定对你刮目相看。
黎宴早就安排了一队人马拦住下山的必经之路。祁山就那么大点,三面悬崖峭壁,易守难攻。大热天的攻什么攻,几百号人,断粮不出十天,保准把人饿的啃树皮。
结果还没出五日,马彪就派了狗头军师下山言和了,不用猜也知道是韩彬两人没少在一旁煽风点火。
一下山,韩彬先啃了一只烧鸡,才娓娓道来。
徐州就是个大染缸,最大的操盘手便是徐州知府刘万德,他贪财好色是出了名的,没少收刮民脂民膏,惹得徐州一带怨声载道。一听黎宴就猜到,敛财都敛到圣上那去了,不就是财迷心窍了。
韩彬口干舌燥的将刘万德的几大恶行交代清楚了。
末了黎宴只说了三个字:“收网吧。”
他不想等了,收尾的行动雷霆万钧,黎宴压根没有给刘万德喘息的机会,直接抄家。先压着他游街示众,让全城百姓知道他大势已去,然后在衙门口临时设了一个进言处,凡有冤屈者,皆可来报,一经查实,平反的平反,补偿的补偿。证据不就说来就来了吗。
祁山土匪窝这边,刘万德一落马,众人也都坐不住了。韩彬带回去的话是,归降者充军可入军籍。
多大的诱惑,他们就算不做土匪可是干过土匪,归降也得蹲几年大狱,就算赦免了大狱,也只会是贱奴籍。现在给个军籍,土匪变军爷!这要是谁能选错谁就是傻子!
善后事宜处理完,已经是七月底了,土匪新兵入花名册等候待命,新知府上任,黎宴带着没花完的银子回了上京。
路程遥远,再加上暑热难行,黎宴算着日子,归心似箭的在中秋前一日抵达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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