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的确离死不远了, 在这个世界里。
是他自己折腾的。
因为他穿入的角色是个漂亮小可怜。
妈妈有疯病,在孕期里就落下了病根,家庭不睦郁结于心, 身娇体弱没钱治病……总而言之, 开场就与晏寒时隔着十万八千里远,二人之间的故事毫无关联。
于是江眠包袱一卷直接跑路, 屁颠屁颠把自己送上了门。
上门流程很简单。
找到负责筹备拍卖会的吸血鬼。
一拳一个吸血鬼,揍到他们不敢反抗,只能呆滞地帮助这个奇葩人类……把自己卖掉。
这具身子极为娇嫩, 只是轻轻打了人,指尖就迅速泛起一片红意,看上去可怜得很。江眠等了好久才逐渐恢复白净。
成功变为亟待拍卖的血仆预备役之后,江眠便把自己精心打扮得漂漂亮亮, 准备好大量玫瑰花瓣与华丽的“包装盒”,乖乖等着老婆把他拍下。
可惜,在等待被卖的途中……江眠不小心睡着了,没能和老婆来个隔空对视一见钟情。
血族版本的晏寒时爱干净, 有点挑剔,不太喜欢跟人类贴贴,似乎也只是暂且看上了他美味的鲜血。
这可不行。
江眠决定使用一个相当极端的加速方法——死前发疯。
毕竟原主只能算是普通的病弱小可怜, 耗费时日好生养着,补一补气血就能慢慢恢复。
而江眠在积分商城里买了慢性毒药,一次性口服款,香草冰激凌味的。对吸血鬼没有影响,只会杀死像他这样脆弱的人类。
他第一次体验到濒临死亡的感觉。
生命像停不住的溪水从指缝间流走, 失血时的无力感一点点蔓延至四肢百骸, 独自蜷缩在柔软的被褥里,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黑夜吞噬。
的确是离死不远了。
江眠并不恐惧,心中反倒涌起一股怪异的暴虐。
而晏寒时很听话,沉默而纵容地含住了他的指尖,恍然间忘却了捕食的本能与饥渴,轮廓深邃的眼眸盛满无措,呼吸急促,一身优雅被尽数摧毁。
江眠意外地被安抚了些许,盯着他微滚的喉结,轻声要求道:“那您要陪我睡觉。”
即便血族昼伏夜出。
晏寒时绷紧的身子稍稍放松,险些就要卑微地出言道谢。等话到嘴边,他才窘迫地闭了闭眼,垂眸点头。
拒绝之后会出什么事,谁都不敢保证。
他依然穿着那身沾满香甜鲜血的衣物,却不敢即刻更换,抿着唇将江眠打横抱起来,踏入一尘不染的主卧。
这里很干净,烛台上从未有过一丝烛泪残余,隐约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息,厚重华丽的窗帘时刻拉着,密不透风,有些阴冷压抑。
并不适合人类久居。
晏寒时似乎是想讨好他,令仆从端来温热的红茶与甜点,纵容着江眠倚在长沙发上慢慢享用。
江眠知道,晏寒时从来不在主卧进食。之前那个用于品尝血液的房间,也会在他进食完毕以后,进行彻头彻尾的清理。
这位略有洁癖的血族亲王,如今心中恐怕很是焦躁。
江眠有点想笑,端起精致的小茶杯抿了几下,没有说话,享受着他那难以遮掩的复杂凝视。
房间里一片寂静,而站在沙发旁沉默的晏寒时斟酌片刻,终于主动开口。
但与江眠所想的不一样,他只是小心地提出……要给江眠请医生治病。正常的人类医生。
江眠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弯起眸子:“主人,我们在哪里?”
他们住在人迹罕至的密林里,古堡孤独而死寂地立在湖中心。
避世,是血族上下严格遵守的铁则之一。
血仆是安全的财产,是忠诚又卑微的所有物。根本没有资格主动离开亲王的领地。
那位无辜的医生可不一样,他若是被请来血族的住所,还有机会回到人类社会么?
晏寒时明白江眠的意思,还被他看得心悸,脑子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反驳。
可江眠快要死了。
“别想那么多,陪我睡觉吧,”江眠赤足踩过地毯,坐上柔软的床,打量着他狼狈的模样,刻意强调,“主人,我治不好的。”
晏寒时动了动唇,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才刚刚获得“宽恕”,此刻甚至不敢刺激到自己脆弱的血仆。
沉默的仆从敲门而入,躬身收拾好餐盘,在晏寒时的吩咐下添了壁炉的柴火。他们眼睛死死盯着鞋尖,不敢露出半分惊异。
而晏寒时在浴室里用冰水洗了把脸,洗掉染遍手指与侧颈的干涸血迹,换上干净衣物,才带着一身冷气回来。
他小心地掀开被子躺下,江眠立刻缩进了他的怀里。
晏寒时浑身一僵,耳边传来轻笑般的安抚:“没事,主人,我很干净。”
与此同时,小血仆纤细柔软的指尖,居然顺着他新换的衣摆滑了进去。
江眠摩挲着他紧实却无比冰凉的腰腹,轻轻打了个冷颤,小声抱怨道:“您一点也不暖,怎么办啊……”
吸血鬼当然是冷的。
晏寒时甚少与人亲密接触,他其实很紧张,又有些无奈。
好在壁炉的火越烧越旺,被困意席卷的江眠变得无害,琥珀眸子里不再染着令人胆寒的兴致盎然。
他软软撒娇,让晏寒时把自己再抱紧些。
陷入梦乡之前,还迷迷糊糊地亲了一下老婆的侧脸。
江眠知道晏寒时是他老婆。
但晏寒时并不知道,他被吓了一跳。
柔软微凉的唇瓣印在脸侧,让他好不容易重归平静的眼眸蓦然燃起血色,呼吸猛地急促起来,人类身上的香甜气息几乎将他瞬间吞噬。
晏寒时逼迫自己阖眼,用舌尖狠狠抵了抵锋利的犬齿。
他单手箍着江眠纤细的腰肢,感受着均匀的温热呼吸拂过喉结,忍不住收紧手臂力道,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他的小血仆到底是什么意思?
寂静的夜晚,第一次显得如此漫长。
而江眠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依偎在晏寒时怀里,根本无法分辨自己睡了多久。
古堡四处都拉满了沉重的窗帘,烛光摇曳却昏暗至极。
每一条黑暗的长廊尽头,都像张开血口的嗜人巨兽。
但有一点江眠很确定。
他发现自己好像又明显虚弱了一些。
江眠若有所思地抬手摸了摸侧颈,沿着颈动脉摸到了一个崭新的孔洞,忍不住弯起唇角。
哇,老婆半夜又吸他血了。
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近,他实在把持不住。一点都经受不起诱惑。
晏寒时当然也很心虚,抿着唇不说话,灰蓝眼眸里带着些许窘迫。
而江眠支起身子,轻轻把晏寒时按倒在床上,没有费一丝力气,还无辜地问道:“您好着急……是想要快点杀了我吗?”
晏寒时艰难地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
血族并不需要日日进食,他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但把一个甜美而毫无防备的人类抱在怀中,雪白侧颈上的青色血管一览无余……再加上那枚意味不明的亲吻,确实让晏寒时失控了。
他根本控制不住,将尖牙轻而缓地刺入动脉,脑中盘桓着江眠昨夜恶劣至极的冒犯,反倒使得血液品尝起来愈发香甜。
晏寒时彻底沉浸在滚烫鲜血的甜美中,又在阵阵迷醉的眩晕过后,无比紧张于自己的变化。他怀疑江眠是故意这样对他的。
只要江眠一日不说出真正的诉求,他就无法放下心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闭了闭眼,避开江眠居高临下的视线,低声问,“永恒的生命?初拥?”
可以的,他有这个权力……
可江眠却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我是您的血仆,这样不对。如果被您初拥,您就要一直饿肚子了,不是吗?”
他很自信,晏寒时不会对别人的鲜血再有半分胃口。
晏寒时僵了一下,怔怔地仰望着江眠,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而江眠也并不需要他回答,甚至慢条斯理解开了他的睡衣纽扣。
“主人,我很好奇。”
“……好奇?”晏寒时喉结微滚,没有阻止江眠的动作。
“听说高级血族,都像您一样极其富有魅力,轻易就能混入人群之间,又很擅长调情,”江眠学着晏寒时昨天对待自己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那么,你们是否也会有很多情人呢?”
“我有洁癖。”
晏寒时心里一紧,想都不想地如实回道。
但说完这话,他却蓦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荒谬与羞耻,耳尖隐隐泛红。
他在江眠面前,连一丝洁癖的姿态都不敢再做出来。
“嗯,我知道,”江眠缓缓弯起眸子,“只是想多确认一次。”
什么意思?
确认什么?
来不及彻底消化这个问题的含义,江眠已经俯身吻上了他的唇,轻轻地吻。
柔软唇瓣彻底吞噬了他的呼吸,这像是昭然若揭的蛊惑。
晏寒时毫无抵抗之力,眼眸泛起血色,下意识咬了上去,尖齿精准地扎进软肉。
江眠刻意放任着他的动作,软软地贴在他身上,似乎已然被咬得泪眼朦胧。
甜美的鲜血萦绕在唇齿间,肆意刺激着他捕食本能。
可他脑子里却猛地回响起江眠昨夜说过的话。
“我快要死了。”
晏寒时闭了闭眼,逼自己停下。
推开江眠本该很容易,小血仆的身体轻而柔软,纤细手腕一折就断,没什么力气。
可他做得无比艰难。
晏寒时撑着床垫坐起来,沉默着回味那令他上瘾的甜美。
他不太明白,江眠已经逼得他如此狼狈,为何又要在这个时候给予他恩惠。
倒不如说,他为何会把这种事看为恩惠?
这其实更像恋人间的亲吻,他却如野兽一般轻易失去了控制……晏寒时有点后悔,悄悄攥紧了床单一角。
而江眠顺着力道倒在床上,脸色似乎愈发苍白起来,他不甚在意地舔了舔破损的唇角,惬意道:“主人,您应该也很美味吧。”
“……什么意思?”晏寒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在我病死之前,让我也尝尝您的味道,好不好?”
昨夜他已经被放过了一次。
这一次,他不再有恳求宽恕的权力。
吸血鬼并不会频繁走动,古堡里却出现了一位没有预约的来客。
那是一名被发现身份遭致人类猎杀、正在疯狂逃亡的血族。
他在受伤逃窜时一不小心擅闯了亲王的领地,赶紧前来拜访道歉。
这是血族必要的礼仪。
但晏寒时……他现在状态不太好。
真的不想见。
直到江眠又一次记仇地拍了拍他的脸:“去嘛。”
“……好。”
受伤的血族被拒绝留在这片领地,理所当然,他没有对此感到诧异。
他只是震惊于这位传说中优雅神秘的亲王,竟也会露出如此不优雅的一面。
向来一丝不苟的黑发沾着水珠,柔软地垂在额间,衬衫纽扣松开一片,侧颈还有奇怪的齿印。他匆忙间披上的立领西装外套,无法完全遮掩。
眸中红意尚未完全消退,似乎连眼尾也有些泛红,就是脸色很差,嗓音低哑。
听说这位殿下高价买了一个血仆……看来他的拜访,恐怕打扰了好事。
血族赶紧行礼告辞离开,却在沉重的大门关闭之前,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位殿下还算是姿态优雅地站起身,用手帕擦了擦手。
随后,他缓步走向古老的回旋楼梯,视线往上扫去,身体却不自觉晃了一瞬。
他停下脚步,沉默着来到走廊尽头,从花瓶里取了一支沾满晨露的玫瑰,才重新上楼。
大门彻底关闭,古堡秘事无人能再探听。
晏寒时把漂亮的玫瑰送给江眠,求来了一点休息的机会。
他安静地躲在长沙发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有点想哭,耳尖红意控制不住地蔓延。
江眠说是快要死了,逼他自己动。
现在他也快要死了。
回到快穿局之后,他们有了一点小矛盾。
主要是晏寒时单方面挑起的矛盾。
他脸色黑得不行,浑身冷气:“下次不能再喝这种毒药。”
江眠一脸无辜:“可是你喝我的血。”
晏寒时瞬间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还是忍不住又强调:“我对你好感度是满的,很听话,你根本不需要伤害自己。”
“那为什么你可以喝我的血。”江眠眨了眨眼,小声顶嘴。
晏寒时再次陷入沉默。
江眠抱住他的手臂,软软道:“不生气了嘛,再说了,我又不会真的死。”
“那也不行。”晏寒时把手抽出来,不给他抱。
“……哦。”
江眠有点不服气,想了想,忽然一脸正派地说:“我懂了,这种事是相互的,我们都要珍惜身体。组长,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保证一点都不让你疼!”
闻言,晏寒时浑身一僵。
江眠缓缓弯起眸子:“那就这么说定……唔。”
刚才还在生气的晏寒时彻底哑了声,红着脸抱住江眠,用力堵上他的唇。
不行。
就要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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