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不慌不忙的回到幽谷,阿清此时伤势已好大半,听说姐姐只身偷取刑天战斧,担心的不得了,拖着病体在门外日日等待,终于得见阿姐。
“阿姐!阿姐!你没事吧!为什么不等我好了一起去,天宫的人发现你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受伤了吗?找川乌给你看看。”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没事啊。”阿英抬手转了个圈:“好得很。”
“刑天战斧可有拿下?”叔于田听到声音也缓步走出。
“阿爹。”
“女儿不负众望。”阿英说道:“战斧已在虚空之中驯服。”
“拿出来看看。”叔于田不敢相信,她真的做到了。
阿英一点额间,做法召唤战斧,却发现无力打开虚空,刚刚还顺畅的真气此时紊乱逆流,直冲脑门,脚下虚脱一个踉跄。
“怎么会?”明明刚刚还很好,阿英再次尝试,还是失败,又吐出一口血来。
“阿姐!”阿清满目担忧:“阿爹,这怎么。。。”
“去找川乌吧,让他的手下看看。毕竟刑天战斧也是上古凶器,没那么容易为人所用。”
川乌的手下,跟川乌一样带个面具只露个眼睛,看不到表情,不说话不回答,任凭阿清怎么着急询问,只顾做自己的事,把脉探量,完事之后低声跟川乌一人汇报情况。
“到底怎么样!你这手下怎么这么奇怪,急死个人!”眼瞅着那人一声不吭的退下了,阿清更着急。
“急什么罪神没事”川乌说道:“我的手下就这样。放心吧罪神只是需要些时日适应战斧,多休息多喝药。”
“要多久?”叔于田问。
“半月左右。”
“这么久?叔于田皱眉说道:“跟预想的差太多。”
“是有点差别。”川乌拍拍叔于田:“不着急,战斧已经到手,多适应适应也能更好使用。”
“战神发现了。”阿英将自己与战神在天宫对抗的经过详细说明,唯独不提阿英与阿印。
“无碍。迟早他们要知道,正好吓吓天上的。”川乌并不在意:“我们走吧,让罪神好好休息。”
而阿清不愿离开,她要照顾姐姐,熬完了药还要喂药。阿英哭笑不得,自己又不是瘫痪了,“阿清,我自己来就行,你也是带伤之人。”她接过碗,一口一口的喝着。
“我没事了阿姐,你看好得很。什么披金,不过如此。”
“真的吗?”阿英见识过披金的威力,当初星亦师姐只受一剑差点丢了性命,阿清胸口被刺穿,怎么会好的这么快。
“还有一点疼吧,不过没大事了,就是普通的剑伤。
“谁给你医治的,川乌?”
“就他的随从啊,不说话那个,给你医治的那个。哦对了阿姐,之前你刚觉醒罪神,也是他为你调理。那人奇怪,治疗的法术倒是厉害。”
“你见过他的样子吗?他一直跟在川乌身边还是最近才是?”阿英开始怀疑此人。
“没见过,带着面具。自我还魂有记忆,他好像一直就在川乌身边。也救治我们多次。”
“这样啊。”阿英停顿一下,用勺子一勺一勺搅拌未喝完的汤药:“阿清我想吃金丝卷,你能替我买点吗?”
“当然能!阿姐你饿了吗?我去买,等着哈。”阿清一溜烟跑了出去。
确认她真的离开后,阿英端着剩下的药来到川乌住处,绕过正厅悄悄去寻找那人。
那人正在院中专心捣鼓各类草药,听到阿英的声音才转过身,看清来人后低眉行礼。
阿英也不让他起身,将汤药放在院中石台上,懒散坐下道:“我特意来感谢你救了阿清。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不言语。
“披金剑伤这么快就能治愈,柏宣师兄若还在,一定会跟你讨教一番。还有我这伤,小兄弟真是妙手回春。”
对方依旧是无回应,阿英怒了,这人难道真是个哑巴吗,一掌掀翻汤药,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对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惶恐中要跪下,阿英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强行摘下了面罩—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庸俗的长相。
“不是!”阿英有些失望的放开他,“为什么不是,怎么会不是?”
终归自己想太多,以为柏宣师兄尚在人世。
“既然不是,那就算了。”她像泄了气的皮球,:“告诉川乌,我抓了青龙的女弟子,关押在我院中,让他自己来跟我商量如何处理,旁人不可进院!听到没有!”
后者哆哆嗦嗦点头,目送罪神离开。
夜,星亦独自被困在阿英屋里,四周的发印让她无法逃离,呼救的信号也发不出去,她不明白,阿英为何变成这样,杀害柏宣又困自己在此。
“阿英,阿英你出来!”屋内的东西被她砸个稀烂,任凭他如何喊叫辱骂,阿英就是不现身。
“你忘恩负义,白白害死柏宣一条命!骗的我们好惨,罪神,你出来,有本事就杀了我!”停不下来的骂声,引来一身着黑衣斗篷,带着面具的人。
斗篷人挥手间解开法印,“跟我走。”
“何方妖物?”在这里的,都是川乌一类,不安好心,星亦根本不信他,跟他走,只怕死无全尸。
对方举起手:“你可以捆住我,等安全离开了,再放开也不迟。”
“呸。”
“跟我走,还是等川乌来,你选一个。”
星亦收了声,犹犹豫豫,:“量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招。”说着就要捆住那人,对方倒是老实,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一圈,两圈,还没等捆好,星亦突发攻击撕下了他的面具,屋外结界四起,无法逃离。
那人措手不及,双手捂住脸斥责道:“做什么!你不是星亦!”
“我当然不是,你也不是川乌的小手下,柏宣师兄。”假星亦眨眨眼,换回自己的样貌,摇摇手中的面具:“柏宣,为什么?”
见此情景,柏宣也只好摊派,脱下了斗篷,坦然的面对阿英:“有时候你也挺机灵的。收了结界吧,我不跑。”
阿英坐下,自己和师兄倒了一杯茶:“说吧,我听着。”
“听完,想打就打吧,我经得住。”柏宣也开起了玩笑:“事情太多了。从我救你,被川乌半路劫走,都是商量好的。路线我早早就告诉了川乌,让他在那等着,再演一出戏骗过众人而已。我没死,你在后山自然也找不到尸首,只有掩人耳目的衣裳罢了。我和川乌的交易,只有我和他二人之情,叔于田等人都不知情。”
“有和交易,为何交易?”所谓正邪不两立,青龙弟子怎会与魔有交易?
柏宣一口饮完茶中水,几番张口又放弃,阿英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怎么了,跟川乌呆久了,性子变懦弱了?说吧!”
“阿英,对不起。”
完蛋,阿英心中一颤,“对不起”三个字一出,准没好事!不过这是怎么了,总有人跟自己说对不起,阿英是,战神是,师娘也是,人人好像都有愧,人人好像都在用对不起三个字,为自己开脱。
“罪神不是你,是我。”
人间看病有大夫,天空治病者医仙。蓬莱仙境医仙常驻,小老头整日背着药篓子四处研发草药替人看病,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笑眼弯弯,即使是药石无用的病状,在他手里也有一线生机。医仙只管救人,来者不拒,不要求回报,在天宫颇受尊崇。背着药篓子在朱雀的客堂寨搜罗草药,想要的草药没找到,却发现一名男婴在药草间嗷嗷直叫,抱着孩子问遍了村民,没有一家丢失孩子。瞅着与孩子有缘,不如带回去跟自己收为弟子,也算有个伴。
小婴儿呢,也颇有仙根,七岁可替凡人问诊,九岁便可独自炼制仙丹,医仙感叹自己走了狗屎运,收这么个好弟子,去哪都要把他带着好好炫耀一番:“看!我弟子,柏宣,九岁就能炼丹,牛不牛!”柏宣也很争气,温文尔雅,医术稳重有进,留下不少好印象。
偏偏就是这么完美的弟子,成了医仙提前仙逝的导火索。柏宣自己的,幼时高烧,再醒来时师傅没了半条命,整个医仙谷像是被袭击一般狼狈。他要去向四神求助,却被师傅拦了下来,自那以后柏宣每日要喝下奇怪的汤药,沐浴时泡百草用寒冰,难受的受不了,师傅硬是将他整个头都按在冰水中。再后来,仙寿将尽之时,医仙弯弯的笑眼噙满眼泪:“柏宣啊,师傅一直是将你当作儿子一般抚养,你答应我,活下去,不管你是谁,都活下去。”
“师傅,弟子一定能为您延长生命,请您再坚持一下,就一刻钟。”
“不行喽!”医仙倒是看得很开,但表情严肃:“你认真听我说,我死之后,你去拜在朱雀门下,留守客堂寨,按照我的药方每日喝药,泡澡,听到没有,一定要活下去。”
柏宣拼命点头,师傅说什么他根本没有意识在听,只是点头,一直都点头。
医仙就在对徒弟的不舍中闭上了眼。
“而我却阴差阳错,救了星亦一次之后,被她推荐入了青龙门下。我想着都是四神,也算是答应了师傅。”柏宣苦笑道:“我太天真了,根本不了解师傅的苦心。不喝药不泡寒冰,终于一次,在人间行医,体内一股莫名的力量爆发,失了意识残害了一整个村庄。那一刻我才明白,师傅一直以来都在为我抑制体内的罪神力量,幼时发烧时,他就知道了我是罪神,却并没有告知四神。反而处处为我着想,安排我进客堂寨,也是确保有足够的药草来遏制力量,师傅想让我活下去,阿英,我要活下去。”
阿英一脸不在乎的听完他的故事:“所以,你和川乌进行了交易。”
“是。”我屠村的时候,被他遇见。他有办法转移我的力量,交换的条件是,我帮他复仇。”
“明白,所以力量转给了我。”阿英这才想起,自从来幽谷,每日难喝的汤药就没断过。
“是。”他看阿英面无表情,似乎很平淡的接受了,心中不安:“阿英,对不起。”
“对不起做什么。”阿英喝完茶,端起茶壶再续一杯:“罪神的力量如此强大,我巴不得有这么高深的法力,战神也得敬我三分。可这力量转移对你不会有影响吗?”话虽这么说,柏宣还是从她倒水颤抖的双手中,发现了慌张。
“不会,我最多虚弱几天慢慢恢复元气即可。现在情况你已知晓,我收回罪神之力,不再利用你。”
“别呀。”阿英阻挡:“我就爱被人利用,你利用吧,也不差这一个。”她笑嘻嘻的说道:“既然力量转移对你我都没有伤害,那不如,罪神的力量,全给我吧。”
“不行,你受不住。”柏宣一口否决,阿英毕竟不是罪神,全部的力量会要了她的命。
“受得住受得住,战斧我都能拿得下,区区一点法力。都给我吧,省的天天喝那该死的汤药。”
“不行。”
“你不给我,我去找川乌!看来他答不答应!”
“阿英!”柏宣长叹一口气:“你可要想好了。万一承受不住,我无法撤回,你有性命之忧。
“想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她抬起双臂:“要怎么做,手对手传吗?”
柏宣内心纠结,她很想摆脱最深的命运,却又不忍心让阿英来承担恶果,罪神之力不是什么好东西,迟早会反噬阿英,那么自己就是凶手。
“柏宣。”阿英说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成功与否都不是你的错。你救我数次,这一次,就让我也当当英雄,我需要它,柏宣,给我!”她的目光格外坚定,完全不是柏宣所认识的那个爱耍宝的小师妹。
“柏宣,活下去!”师傅苍老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柏宣叹气:“除魔借我一用。”
“除魔?”阿英递给他,“你要它。。。柏宣!”
只见柏宣手握除魔刺入自己的胸膛,狠狠的往里剜,要把胸膛钻个孔,柏宣咬紧牙关,脸色煞白,坚持对胸膛运气:“茶。。。杯子。。。”阿英慌忙地上茶杯,柏宣从胸膛引出一团鲜红的血液,落入杯中。
哐当一声,除魔落地,柏宣连忙封住自己的血脉,运气疗伤,他浑身冷汗对阿英说道:“这是我的心头血,往日你的药中只有我的少量血液。喝下它,阿英,你要的就到手了。”
杯中心头血流动,阿英觉得有一丝丝恶心:“有没有,稍微不那么恶心的方式。”
柏宣撑着桌子笑了,“我快疼死了,你还挑!”
“罢了罢了。”阿英闭上眼:“就当喝药!”一股脑囫囵吞下。她感觉一道异物黏住她的嗓子食道,划入肺腑,搅乱打散她的内脏。
“没感觉,一点事都没有。”她擦擦嘴,镇定自若。
“能否消化力量,是个未知数。”柏宣道:“我在这陪着你。不必强撑。”
“你还是回去堵住胸口的窟窿吧!”阿英将他推出门外:“你要活着,快去救你自己。我不需要你,不需要任何人。”她再设结界,外人无法进入,看到或者听到屋内的任何状况。
“我什么都不需要。”她终还是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任凭痛苦再大,一言不发,不喊不闹,蜷缩着全身,咬破嘴皮,瞪着个眼:“我能行,就能行!我他娘的三界第一!”
除魔躺在主人的面前,安安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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