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很快点了点头。
“你过去查看一下吧。白鹦难得出门一次,贪玩受伤就不好了。”
“那好,哥哥先行一步,别叫大师等我们了。”
萧青鸾微微一笑,示意珠绣留在他身边。自己带着绮纹和剩下的丫鬟,快步走出了大殿。
绕过一处花坛,她轻易找到了萧白鹦发出声音的位置。
“白鹦,你怎么样了,人还好么?”
萧青鸾探头去问,可映入眼帘的,却不只是萧白鹦一个人了。
看到范涵远也在时,她惊讶地一挑眉,伸手捂住了嘴。
“咦,范……范公子怎么也在这儿?”
萧白鹦一手揉着小腿,眼眶含泪,另外一只手里紧紧地握着两支山茶花。花朵明显是从旁边的花树上折下来的,露水尚在,红艳美丽。
一旁的范涵远则微笑着袖手,特地拉开了两步距离。
“让五姑娘担心了。六姑娘是摘花时踩空了一步,滑下土坡,这才扭到了脚。唉……若是我早些看到提醒她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
萧青鸾定了定神,蹙眉责备道,“白鹦,你也太莽撞了。要不是刚巧遇上范公子,你掉到放生池里都没人知道吧!”
“请别这么说!这茶花富丽鲜妍,品种罕见,六姑娘是想摘花做清供,顺便哄姐姐开心吧。”
范涵远看了一眼萧白鹦,温文尔雅道:“虽有些不当心,但她也是一片好意,还请五姑娘别太责怪她了。”
萧青鸾静静地听着,眼前的男子言谈温和,文质彬彬,神情举动更是显得体贴细致。
无论怎么看,范涵远都是一位可靠君子,风度十足。
可只要往地上一看,问题就露馅了。
萧白鹦要真是滑倒扭伤,绣鞋的边沿上,绝不可能是干干净净,没沾染一点泥土的。这一唱一和的演技,只不过是为了把她拉过来说话罢了。
萧青鸾不动声色,对范涵远淡淡一笑。
“多谢范公子提点了。寺里有跌打损伤的药,让丫头去借,我们先在旁边坐着等吧。”
花影摇动下,萧青鸾言笑晏晏,精致的小脸上泪痕未干,眼角染着一抹绯红。乍一看去,竟然比那茶花更加娇嫩动人几分。
范涵远呼吸一窒,心如擂鼓,差点就鬼使神差地点头同意了。
萧白鹦起身踩到了树枝,咔嚓一声,才叫他清醒过来。
范涵远忙拱手拒绝。
“多谢五姑娘好意,但我来广福寺不是游赏,还有很要紧的急事!既然六姑娘有人照顾,我这就告辞了。”
萧青鸾心里发笑。
范涵远的话头,明显就是在等她问的。不过来都来了,她也不介意陪着演一段假戏。
“是什么急事?”
她眨了眨眼,关切地抬起头来,“范公子不妨说出来,如有疑难,兴许我和哥哥可以帮上什么。”
听到萧青鸾开口,唯独没有带上自己,萧白鹦马上扭过脸补充上去。
“对,范大哥有什么急事,不妨直说,我也可以帮上忙的。”
“唉,这……其实,是我刚从佛前请回来的佛牌丢了!”
范涵远眉间紧蹙,低头在左右看了看,一脸懊恼。
“那是在寺内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佛牌,沾染福运,能逢凶化吉,长保健康……你们一路走来,地上可有见过它?”
他那一半郁闷,一半后悔的神情,看起来很是认真。
即便是萧青鸾,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演技真好,放到现代,都能做个小金人影帝了。
“那佛牌长什么模样,价值几何。”
萧青鸾好奇道:“不能再买一块么?”
“那是家母一直佩戴的弥勒佛牌,她老人家听闻广福寺灵验,特地嘱我送来供奉。”
范涵远摇头,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姑娘知道我家境一般,这佛牌的玉质、雕工都很普通。只是它作为家母的祖传之物,是要送给未来媳妇的……若是弄丢了,恐怕她要怪我故意推阻姻缘,诚心惹她生气了。”
“哦?范大哥竟还没有妻室。”
萧白鹦一脸惊讶,插嘴道,“前几日,我还听姨娘说……仿佛有不少人家仰慕才子之名,抢着为你说亲了。”
“那都是旁人闲谈而已。我功名不显,怎好意思拖累良家女子一同吃苦?”
范涵远顿时摆出一脸唏嘘,还仰头望天,俊美的面容顿时笼罩了一层忧郁之色。
他低声道:“何况盲婚哑嫁,多半也没有什么真心……”
萧青鸾眼神闪动,心里一片嗤笑,越发厌烦了。
范涵远这段话,一方面是显得自己孝顺父母,另一方面,是暗示自己对婚姻大事颇有抱负,不信媒妁之言那一套。
好一个翩翩佳公子,不流于俗,只想找一颗彼此相爱的真心。
若是放在从前,萧青鸾说不定真会报以欣赏,觉得他与众不同。然而现在,她毫无疑问没这么恋爱脑了。
范涵远的言辞,只是给佛牌赋予了特殊含义。即拥有这块佛牌,就是他范家未来的媳妇了。
自己要是热心帮忙找,找到了,岂不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怪不得你如此烦恼,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情。”
萧青鸾略一颔首,眉尖微微蹙起,声音也放得格外轻柔。那神色,好像是在同情他的遭遇,急人之所急。
但实际上,她却只是客气一说,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
没等其他人说话,萧青鸾又看了看四周,神神秘秘地清了清嗓子。
“不过依我看来,找不到最好就不找了!东西在佛门圣地莫名丢了,或许也是一种天意吧。”
范涵远顿时吃了一惊,差点咬到舌头。
按照他的理解,萧青鸾性格善良大方,有礼有节,听了他的一番倾诉,应该会十分触动才对。她不该从善如流地表示帮找么?
竟然直接拒绝了,为什么会这样!
“五姑娘性情豁达,可是这……这天意,要如何说起啊?”
“范公子一片纯孝,为母求佛,精诚所至,连菩萨也会为之感动的。我也听闻广福寺求佛很灵验,这佛牌会丢,兴许就是一种预兆和警告!”
萧青鸾脸色一板,严肃地晃了晃手指,故意压低了声音。
“贴身之玉养人,沾了人气,就有灵性,这道理是人尽皆知的。”
“范公子你想想,祈福的佛牌明明有了,却又到不了你母亲手里,这意味着什么?”
这一招玄学克制法,配合着她细微,紧绷的嗓音,叫人背后陡然发起了冷。
恰好,萧青鸾话语一落,就有一阵凉风吹来。风声呜呜,落花满地,更显得这个角落环境凄冷,氛围诡异了。
范涵远退后半步,脸色发白,睁大眼重复道:“意……意味着什么?”
萧青鸾适时地一拍手。
“啪”地一声,惊得在场几人浑身一抖。
她焦急地拔高了声调道:“可能是老夫人流年不利,就要灾祸临头了啊!”
范涵远吸了口气,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萧青鸾说话神神道道的,他真要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确实丢了块莫须有的佛牌?
“子不语怪力乱神!五姑娘言过其实了。”
他连忙打了个哈哈,补救道:“我母亲也并不是经常带着玉牌……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说着,还干笑了两声。
萧青鸾一脸不赞同,眼里是认真,沉痛,担忧的情绪。
范涵远不敢盯着她看,忽而转过脸,去看善解人意的萧白鹦。
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是求她想开口救场了。
快给个台阶,否则,面对这样的萧青鸾,他真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范大哥勿忧,姐姐只是好心提醒而已。”
萧白鹦见状,不由得多了几分得意。
范涵远方才一颗心都扎在萧青鸾身上,连看都不看她,早就叫她心里不满了。没想到,他最后碰了个软钉子,还是得用这种可怜的目光求自己!
那她不趁着这个机会多要点好处,还等什么?
萧白鹦嘴角弯起,轻咳了一声,顺着萧青鸾的话头出主意。
“玉华山是世外圣地,不管是什么异常,这里自然都有办法的。我方才看到罗汉堂边上可以求签,范大哥不如去试一试,找个说法破解。”
听了这话,范涵远的脸色简直要发青了。
破解什么破解?
他母亲远在老家,早就改嫁了,和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什么送佛牌供奉,都是临时编出来的借口而已。
范涵远本来准备了一块佛牌,就等着萧青鸾同意帮忙找,再随手丢在地上,故意叫她找到。
这样一来,就能坐实两人之间“有缘”的事实。萧青鸾一个青春少女,必然心怀异样,对自己好感攀升。
可现在,这个计划明显破灭了。
萧白鹦还横插一脚,把事情变得更糟了!
求签?明显就是个馊主意。万一抽出个下下签怎么办?
他要是不进一步花钱消灾,岂不是应了萧青鸾的话,让自己的母亲遭受不幸?
可萧青鸾却很惊喜,一把拉住了萧白鹦的手。
“这里竟然还有求签的地方?”
她吸了口气,露出努力回忆的样子。
“还是白鹦你记性好……可哪里是罗汉堂,我居然不曾注意。”
萧白鹦呵呵一声,假笑里还带了一丝骄傲之色。
“那是因为姐姐满心都是正事,自然没有功夫观察寺庙本身了。广福寺内的殿堂、壁画、雕刻涵盖二百余年历史,多有可观,五姐姐博学多才,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你能引路去罗汉堂么?”
无视她语气里的嘲讽,萧青鸾忙接过话头,一脸担心道。
“不如就由你带范公子去前面求签吧!刚好那取药的丫头迟迟不回来,也许是迷了路,我让绮纹扶着你,去找个地方敷药!”
萧白鹦呆了呆,想到难闻的药酒气味,不由得拒绝道:“药的事不急……”
“怎么不急?”
萧青鸾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腿脚,手上越发用力握紧了。
她似笑非笑地强调道:“白鹦,你有所不知,这扭伤不快些治,恐怕马上就会肿起来呢!”
萧白鹦缩了缩脚,顿时尴尬不已,心里顿时乱了起来。
萧青鸾怎么回事?这刻意的目光,好像知道她是装受伤似的……
不,她可不能承认!
给范涵远这种外八路的亲戚搭台,平白无故跌了身份,要是传到钟氏和萧衡耳朵里,她更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恶!
若不是方才一碰面,范涵远就给了她一个装了金锭的荷包请求帮忙,她才不搭理呢。
为了掩盖刚才撒的谎,萧白鹦只能抱怨地瞥了眼范涵远,不甘地点了点头。
“没问题,姐姐放心吧,我这就和范大哥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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