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鸾的病情好转很快,但李白鹦格外热络,仿佛真觉得自己有很大责任似的,表现得诚惶诚恐。

    接连几天,她都从范家来往侯府,不是嘘寒问暖,就是送菜送饭,姿态小心谨慎,宛如回到了多年之前姐妹情深的情景。

    伸手不打笑脸人,萧启和钟氏拒绝了几次,见她态度不改,也不好直接阻拦她。只是萧青鸾屋里,一切吃喝用度的东西都由自己人来负责。她面上虽然微笑,实际上,连李白鹦送来的一口银耳汤都不曾喝过。

    “多谢你费心了,但我现在刚喝了药,吃不下这个。”

    萧青鸾揭开食盒一看,淡淡地放下了盖子,递给旁边的丫头。

    “这汤不错,你和琳琅、玉响她们分了吧。”

    说着,她自己则再次埋头文书,伏在案上看起了最近的账本,好像全神贯注,根本没心思搭理李白鹦似的。

    李白鹦笑容顿时一僵,手指玩弄着帕子,神色间有些难堪。

    “五姐姐好像越发忙了,这病还没好全,就一刻不停地在做事。以往我们姐妹坐在一起,有什么时间不能闲聊?看来我一嫁出去,大家就都和我生分了……”

    萧青鸾翻过一页纸,头也没抬,“范家事情太多,难道妹妹就不忙?那位范大嫂可不好惹,你这个新媳妇要侍奉他们全家,想不与我生分也难。”

    李白鹦:“……”

    萧青鸾随口一说,却如同一句尖锐的讥刺,正好扎中她心口。

    范家内宅本是范大嫂当家,可如今范涵远得了意,直接将管家权交给她来处理。这泼辣鲁莽的范大嫂便一万个不服,暗地里总是阴阳怪气,挑刺找茬,害得她心力交瘁,几乎每晚都在失眠!

    就在她说不出话时,萧衡的丫鬟突然过来探望情况。

    丫鬟先斜眼看了李白鹦一眼,又温声细语地传了萧衡的话,大约就是“不要晚睡”,“记得关窗”等,对萧青鸾嘱咐再三。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是小病也不可大意。少爷就算不能在后院时时盯着,心里也总记挂五姑娘呢。还有,宝辉楼刚送来了一批文房用器,都是古董珍品,精美异常,他让姑娘有空就去挑。”

    “让哥哥放心,我已经没事了。等他明天沐休,我一大早就去前面拿。”

    萧衡的丫鬟恭恭敬敬地行礼离开。大门合上,书房里又只剩萧青鸾和李白鹦两人对坐。

    看着那合上的门页,李白鹦嘴角一歪,酸涩无比。等人脚步声彻底远去,她才松了口气,尽力压下了心头嫉妒的情绪。

    见萧青鸾还是自顾自忙着,她笑眯眯地起身走了过去,拿了墨条替萧青鸾磨墨。

    “五姐姐,我听说现在的祥瑞坊内,有大半商铺都是萧家的了?京城原本只有崇文、朱雀等坊市最为兴盛,现在人都说祥瑞坊歌吹如雨,繁华如织,更胜那两处地方。这都多亏了姐姐这个活财神经营筹谋,真是了不起。”

    萧青鸾搁下了笔,想到自己设计下的热闹商业街,也禁不住微微一笑。

    “上下一心罢了,靠我一人可做不到。”

    宁远侯府的产业,在苏福掌柜和伙计的买卖下,已经比原来扩大了十倍有余。

    除了萧青鸾的规划外,萧衡的仕途越顺利,底下跟风而来,愿意与萧家合作发展的商家也就越多。

    京中富贵人家眼看着宁远侯府大赚特赚,都是眼红不已。可萧家的生意,几乎都赢在了根基上。

    不说那饮食、衣着、玩物上层出不穷的新点子和新配方了,就连旗下学徒的培养,工匠的传承,萧家都有独一份的套路,严格把控,规矩十足,别家想模仿都仿不来!

    因此,不管是谁的夸奖,萧青鸾都觉得受之无愧。

    本来么,现代企业的管理模式就是比这个年代先进,背靠大树,还有记忆优势,她想要赚钱是再简单不过了。

    眼看她神色飞扬自信,李白鹦咬了咬牙后悔不已。她立刻忙着开口,把话题又扯到了自己这边。

    “五姐姐运筹帷幄,不出门就知道京城大事。那你可听说了,西城那儿来了个南方的著名戏班?”

    萧青鸾皱了皱眉头。

    这件事她略有耳闻,似乎是叫什么春柳班的戏班,轰动很大。那两三位著名台柱更是引得无数闲散王孙、富家公子竞折腰。

    为了送礼,连金银珠宝、织金绸缎的市场价,都随之波动了几分,足可见追星活动的巨大魅力。

    “最近这几天,她们正在西城戏院演新戏呢,里头的不少剧目,还是根据萧家书铺的新小说编的。比如说《雪山飞燕》,《侠女奇情》,那都是一票千金难求!据说还有西域舞姬表演吐火,变脸,锯子锯人……”

    李白鹦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露出了神往的表情。

    “姐姐生病,最多就是道听途说,没有亲眼看过这春柳班的戏。我这里好不容易得了两张戏票,请姐姐一起去看怎么样?”

    萧青鸾立刻抬眼,满眼兴趣,偏偏又假装正经地咳了一声。

    “这样不好吧?白鹦你都嫁为人妇了,还是这么不稳重。出入戏院可不是大家千金所为。”

    “五姐姐别哄我了,那些新奇的市井小说,没有你的准许才不可能印刷流行呢。你才是这戏班子的祖师爷!去看看散散心,又有什么不行?”

    李白鹦大方地解释,“我听说长公主也去看了,一看就是一天,最后还是激动地哭红了眼才走的呢!有她珠玉在前,我们又怕什么,谁规定戏院只有男人才能去?”

    “这话倒是有理。”

    李白鹦微微一怔,与萧青鸾的眼睛对视。

    她没想到对方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眼底还充满了赞同。

    李白鹦咽了口唾沫,掏出袖子里的戏票,“那姐姐是同……同意一起去看了?”

    “按照说法,这春柳班和我渊源不浅啊!我当然也很好奇了。”

    萧青鸾轻笑了一生,颔首接过了戏票。

    “横竖我在家里闷了这么多天,也该劳逸结合,休息一下了。既然妹妹已经有了现成的戏票,我身体也没有大碍,就凑个热闹,一同去看呗。”

    李白鹦握住她的手,由衷感慨,“到底是姐姐,还是和原来一样大胆!”

    “看戏就算了,这什么喷火、锯人,听起来还挺吓人的。姑娘,您刚刚病好,还是别去折腾自己了吧?”

    珠绣有几分慌张,还想劝她,萧青鸾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一向胆小,这次就别去了!西城戏院离家里也不远……”

    说着,她还信任地看了李白鹦一眼,“我就坐白鹦的车过去,大约一两个时辰就回来。”

    这句话里,显然隐含着几分亲密的意味,李白鹦听了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答应。

    “没问题!只要姐姐愿意赏脸,我的车马就是姐姐的车马。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到了范家,我才明白从前在侯府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深感自己糊涂。而夫君他……他最近也十分后悔。”

    “怎么说呢?”

    “他深感二皇子阴险毒辣,不似人君,没人时常常哀叹自己年轻糊涂,当初若是听从衡哥的劝诫就好了……唉,总之,这一切都是他好高骛远,才有如今这造化弄人啊!”

    李白鹦动情地眨了眨眼,吸了口气,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神态又像是悔恨地哭,又像是在含着泪笑。

    “姐姐对我夫妇二人一向宽和,若是能大度容人,两家能再次亲近起来就好了。”

    萧青鸾与她对视,似乎要看破那张虚伪的皮囊,半晌才淡淡一笑。

    “这个其实并不难,只要你真的有心。”

    ……

    “西城戏院……不愧是最有名望的剧场。”

    下了马车,萧青鸾眯了眯眼睛,看向眼前的高大彩楼,脑子里迅速浮现出了相关的资料。

    这栋建筑早在五六十年前就建成了,一度是归胡太傅家中所有的。可她也记得,胡家曾经遭遇过一次大难,不得不变卖了许多家产,其中就包括了这座戏院。

    最后,还是四皇子的外祖家接手了它,没多久,戏院又被良妃送给了吴都尉作为贺礼……

    这错综复杂的背景关系,若不是特地查访,一般人肯定会记不得。

    然而萧青鸾可不是一般人,李白鹦也小看了她。

    她确实对这种产业的复杂归属权了如指掌,其中不少信息,还是从宣凛那里直接得知的。那详细程度,比京城黑市的消息还靠谱。

    李白鹦让她来这里,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萧青鸾并没有多少不安,甚至还有点兴奋起来了。

    她刚进戏院大门,就察觉了周围的不对劲。外层大院是表演杂耍的地方,人群熙熙攘攘,叫好不断,但院子的角落处,却明显有一些人心不在焉。

    他们表面看着表演,实际上却不停换位,浑身紧绷,随时随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毫无疑问,这些人武功高强,应当是某位贵人的贴身护卫!

    不干脆清场,却安排了便衣护卫放风,行为鬼鬼祟祟的,除了那位禁足的二皇子,还能有谁?

    几乎是一瞬间,萧青鸾便知道了,宣景一定在这个院子里。

    他在干嘛,试问换了谁会不好奇呢?

    李白鹦笑得开心,拉着她就往后院走,说那里才是高级雅间。萧青鸾也顺势微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宛如朝霞轩举,无比动人,竟然瞬间就引得不少路人扭头关注,暗地里惊艳不已。

    “是《雪山飞燕》这出戏。我记得开场是女主角全家被奸人灭口,惨烈的很,后面报仇雪恨的部分也很刺激。”

    萧青鸾摸了摸下颌,对着戏单子低声念叨。

    “这戏我喜欢,但光看多无趣呀!白鹦你去吩咐,我还想有一桌酒菜来助兴呢。”

    “姐姐放心,这包间里自带一桌酒席,质量很不错。”

    包间内有一张大桌,隔着纱帘,便是后院的宽大戏台,视野极佳。

    李白鹦在侧边坐下,笑眯眯地指着给她看。

    “你瞧,这些点心几乎都是姐姐爱吃的口味,至于酒水……姐姐喝不了太烈的酒,我等会儿专门叫人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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