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鸾脸上淡定,心里却并没有那么从容不迫。实际上,她也急切地想知道外面的传言有什么,西城戏院的后续到底怎么样了。

    根据她的判断,宣景当时非常恼怒,除了厌恶自己被李白鹦算计勾引,甚至还怀疑起了范涵远的忠心。他到西城戏院并不是为了单纯看戏,更像是一个烟雾弹。真实的目的,应该就是找幕僚们聚会,共同商议对策。

    面对如此落魄的现状,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先将范涵远这个“叛徒”毙了立威?

    即便真的如此,萧青鸾也不会觉得意外。

    她眼里的好奇被萧凤注意到,一抬下巴,越发显得得意洋洋。

    “还不是咱们那个好‘妹妹’,才消停了几天,听说又出幺蛾子了!她不顾体面硬是拉你去看戏,结果你回来了,她还假装身子不适,在戏院里和小戏子勾搭成奸,你侬我侬……”

    “结果呢?”萧青鸾微一挑眉。

    “结果被范涵远赶到抓了个正着呗,人又羞又臊,当场就气晕了!”

    萧凤鄙夷地撇了撇嘴,讥笑道:“范家极为愤怒,休书都写了,非要休掉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不可。但李家大门紧闭,根本就不愿意再接收。”

    “听说啊,那李家三舅还放出狠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范家要打要杀都行,别把这贱人送回来,他们可不认,有辱门楣!”

    果然不出所料。

    萧青鸾轻叹一声,微微摇了下头。

    出了这么大的骚乱,宣景肯定不愿意暴露自己。因此,他就特地安排了一套说辞,把锅都丢给李白鹦,说是她在戏院勾搭戏子,自己则彻底隐身消失了。

    这件事本来的知情人就极少,就算有,在王府的势力之下,恐怕也不敢发声解释。

    “想不到啊,范家人嫌弃她便罢了,她娘家竟也这般绝情。”

    萧青鸾语气一顿,微笑着道:“李姨娘这个亲娘呢?见女儿落难了,她也一点儿都不心软吗?”

    “这谁知道,毕竟不是每个娘亲都那么疼爱儿女,何况李姨娘从前便对她不亲。”

    萧凤冷淡地哼了一声。

    想想从前,母女二人就不像是能同舟共济的。李氏没有亲自养过孩子,对李白鹦的态度时好时坏。若是有好处便热络,没好处,便在嘴上絮叨,埋怨不停。

    而李白鹦呢?她不是粘着萧青鸾,就是凑在钟氏跟前讨好凑趣,等着蹭点吃喝用度,也没几天想着亲娘的。

    这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以说是双向背离,彻底决裂了。

    “范家当初定亲时,可是给了几千两银子添妆。那婚礼办得简单,钱多半都留在李家,没怎么用。依我看,李家就是不想还这钱。李白鹦被休妻了,范涵远说不定还要去讨债呢!”

    “那倒不是。他估计丢不起这个脸。”

    萧青鸾想象着对方痛心疾首,去李家砸门要债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范涵远自尊心极强,却被天降灾劫,让整个京城都知道他戴了绿帽。现在的他,恐怕恨不得掐死李白鹦,再一头撞死在墙上吧?

    若不是情况紧急,萧青鸾真想留下,亲自看看他那张脸……

    见她笑得咳嗽了两声,萧凤一拍脑袋,顿时有点愧疚。

    萧青鸾这几天病着,又被西城戏院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吓坏了,病还没好全。自己和她说这些,恐怕没什么意思,还白白叫她担心多想了。

    “你看看你,才说几句话就憋不住笑,呛死了我可担待不起!”

    萧凤忙笑着拉了拉她的衣袖,半是安慰,半是嗔怪地倒了杯水,顺便改了话题。

    “算我不对,不该故意拿这些闲话来烦你。不过这次闹得够大,听说李白鹦是和你一起去的戏院,公主府也派人来问候,生怕这档子丑闻你也牵扯其间。”

    “我可什么也不知道。”

    萧青鸾微微吃惊,捂嘴无辜地眨眼。

    “我风寒未愈,听戏到一半便不舒服离开了。谁知道白鹦不和我走,还对那戏院的戏子另有所图呢?”

    “你是什么人我知道,这当然不是你的错啦!”

    萧凤拍着她的背,亲切地给她顺了顺气,“娘亲早就和公主解释了,李白鹦的事是她咎由自取,我们可不背锅,有这么个倒霉亲戚本就够丢人了……反正你不要太操心,先好好休息吧。”

    萧青鸾乖巧地点了点头,送走了串门的萧凤。

    等她离开之后,萧青鸾瞬间恢复了精神,扶着手臂在茶炉边踱步。

    “珠绣,你一大早就去门房找人打听了吧?三姐姐说的内容,和你听说到的一致吗?”

    “姑娘放心,差不多都一样。”

    珠绣微笑着点了点头,上前轻声耳语。

    不说萧青鸾在各店铺都有情报网,能收集市井传闻了,就是贵族家负责外出的小厮,消息也一点儿都不弱。

    这次范家的闹剧,有一说一,刚传出来,就被人民群众发展出了无数细节。其中精彩劲爆,香艳狗血的程度,不亚于又一部传奇话本。

    “听说范大人是正出门时,被一个戏院的护院叫住,仗义直言,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去戏院抓奸的。一到那里,就发现白鹦姑娘衣衫不整,满脸春情地在床上躺着,还拉着一个俊俏的小戏子不放。”

    “他气得当场砸了花瓶,大吵大闹,把正在演的好戏都打断了。不说那李白鹦被打得够呛,连同在看戏的客人,也被醋劲大发的范大人赶走的赶走,打伤的打伤……”

    “人都说是范涵远品性不端,过于风流,因此遭了前世冤孽。遇到一个风流倜傥的老婆,可不正是绝配么?”

    珠绣越说越来劲,引得其他丫头也围了过来。听到这句调侃,大家都笑得见牙不见眼,捂着肚子停不下来。

    萧青鸾微微笑着,旁听得差不多了才将人遣散。

    而她自己则拿起泡好的茶,特地去找钟氏请安,一起吐槽了。

    ……

    范涵远的呼吸声又重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底下的长随见了,忙低下头好一番安抚。

    “齐王府的家相,老徐,他到底怎么说?”

    “回大人,他说齐王府对送来的美女舞姬一向笑纳。安排夫人……呃,李姑娘做舞姬,卖身给王府,并不困难。”

    随从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又连忙低头,结巴道:“只是……需要您的一点点诚意,不用太多,两百两就好。”

    “他还敢朝我要钱?”

    范涵远面容扭曲,猛地拍了一下桌面。

    “我这里碍于脸面,不能再容她一个失节蠢妇做正妻,但白鹦的相貌才艺都不差,仔细打扮,更是有萧青鸾五分神韵。这样的素质送去王府,比一般的乐妓舞姬都强得多!”

    “不要他钱就算了,他还反过来索要贿赂?真是目光短浅,无耻小人!”

    可是骂归骂,这最后的机会,也让范涵远不敢再谈价。

    李白鹦闹出这么大的事,现在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只要能摆脱她,讨好二皇子,别说给钱了,范涵远是什么都愿意做。

    “算了,那就给他钱。”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冷着脸嘱咐,“另外,让人对外说我把夫人送去乡下田庄了,她吓破了胆子,这段时间都需要静养。”

    “那……咱们什么时候送人去王府?”

    “就今晚!”

    不远处的小院,屋子内昏暗无比,无声无息,仿佛没有丝毫的生气。

    李白鹦如同幽魂般呆呆坐着,头上还包着纱布。

    听到范涵远“就今晚”的吼声,她禁不住面如土色,浑身一颤。

    那双呆滞的眼珠转了转,好一会儿,才汇聚视线,看向桌上的妆奁和镜子。

    镜子里的女子苍白憔悴,半张上了妆的脸勉强算是清丽,但那眼神之中,只有浓厚的化不开的绝望!

    不但被休,还要卖身为奴求一条活路?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不是她疯了,就是周围人都疯了,都在骗她!

    李白鹦牙关紧咬,拳头紧握着按在桌上,浑身都在颤抖。

    明明是萧青鸾暗算她,才导致她昏在了屋子里。张开眼,看到的却是范涵远一言不发,扇了她一个大耳光,直接将她打倒在地。

    还有二皇子……

    那张脸如此高贵英俊,近在咫尺。李白鹦一见之下简直受宠若惊,欣喜若狂地要起来行礼。

    可下一秒,她便发现那眼神嫌恶地瞪着自己。不但如此,二皇子还特地上下扫了扫她,说了一句“差得太远”,就离开了!

    不知为何,李白鹦瞬间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酸苦之感油然而生。

    什么差的远?就是说她不像萧青鸾!

    不管是容貌、言谈,还是举止,对比之下,她都比不上那位名满天下的五姐姐。

    即便拿春柳班的韩台柱相比,依旧“差得远”。方才对方登台高唱时,即使化了浓艳的戏妆,也看得出五官与萧青鸾极为相像!

    可是凭什么,她也是堂堂官家女,进士大人的家眷,到底凭什么要受这样的侮辱?

    身后咯吱一声,大门被推开。

    范涵远站在门口,脚步停顿了几秒,这才面无表情地缓缓往里走。

    “叫你收拾行装,收拾好了吗?去了王府就都靠你自己了,只有你自己努力,未来才能博上一个好前程。”

    李白鹦盯着镜子,狠狠地下压关上了妆奁,发出一声巨响。

    “你也别和我撒气。大哥大嫂已经把你从族谱除名了,范家不能接受一个丑闻漫天的女人,李家也不要你。”

    范涵远哼了一声,讽刺道:“为了给你找归宿,我办法用尽,能去齐王府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为奴为婢又怎么样,至少你有机会重新接近齐王殿下。若是将来飞黄腾达了,还该谢谢我才是!”

    李白鹦脸上血色退尽,举起整个梳妆盒,往范涵远的方向用力丢了过去。

    “滚,你给我滚!没良心的东西!”

    她声嘶力竭地大喊,泪流满面,“主意是你出的,我这么做……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胡说八道,你这个疯子!”

    范涵远吓得后退两步,瞬间黑下了脸。

    “我何时叫你勾引齐王了?我是叫你跟五姑娘重修旧好,叫萧家帮忙,在礼部美言几句——谁知道你鬼迷心窍,竟然不知道天高地厚打她的主意!”

    “现在好了,齐王对我更加厌恶了,这说起来全都是你的错吧!”

    李白鹦捂着脸,不停抽噎,“你居然还……还骂我?”

    “骂你又怎样,我是为你好。反正事已至此,要扭转劣势,你也唯有做好齐王府的家妓了。”

    范涵远捡起地上的妆奁,吹了吹螺钿上的灰,“砰”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白鹦,冷声道:“你身后无依无靠,做不了我的妻子,就只能乖乖做我的棋子。你去王府后要改换名字,特意精进技艺,直到引动齐王的宠爱爬到高位。在此期间,我会派人给你送钱送衣,助你上位,明白吗?”

    “众人皆知齐王好色,王妃软弱无能,对内院毫无威慑。以美色朝他邀宠也是一条翻身之路。像你这样发疯……要是惹怒了我,才是世界上最蠢的做法。”

    说着,他就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留下李白鹦在屋里抱着头大哭,好像要把满肚子的痛苦和怨恨,一次都哭出来。

    ……

    萧家书房。

    “我就这几天忙着没搭理你,你就一顿胡闹,把范涵远给扣上绿帽了?”

    萧衡皱着眉,严肃仿佛不是在聊八卦,而是在谈论圣人之教。

    萧青鸾差点喷茶,忙把手中的杯子放了下来。

    “哥哥这是什么话!我只是见她心有歹意,吓得打晕了她而已,后面的事情可不是我弄出来的。你别这么说话,要是叫人听见啊,还以为是我和那范涵远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呢。”

    “若是你谨言慎行,不和她单独出去,根本就不用被逼到亲自动手砸人。”

    萧衡伸手捏着她的脸颊,皱着眉教育道:“平日我说过你多少回了?别冲动,别任性,别感情用事,随便相信别人,你就是不好好听。这次逃脱出戏院,你知道多惊险么?”

    “无论哪个环节出错,你都会中招被下药,甚至一下没打晕李白鹦就被其他同党发现了,吃不了兜着走!”

    萧青鸾:“……”

    经历过甘州救灾大事,萧衡承担了更多责任,还负责起草了一些中央发布的圣旨和条例。在朝堂之中的位置,也变得叫人不可忽视,举足轻重。

    不用说,他浑身的气质也被洗礼,越来越有气场了。

    这么义正辞严地说教,她居然不敢反驳一句。

    “哥哥大人息怒,我下次不敢了。”

    萧青鸾低头认错,讨好地掰了块零食塞到他手上,忙着解脱自己的脸颊肉。

    萧衡这才哼了一声,勉强揭过了这页,抬手把新鲜出炉的凤梨酥塞进嘴里。

    “点心不错,里面的馅料很新奇,吃起来香气清新。这就是你新引进的南方水果么?”

    满意地点头,萧衡边吃边说着,把一个信封从衣袖里丢出来给她。

    萧青鸾连忙用双手接住,“这是什么?”

    “九叔公的请帖。别忘了,萧氏女学整修完毕,新学期马上就要开门收徒了。”

    萧衡不满地斜了她一眼,仿佛是嫌弃她记性太差。

    “招收京内十二到十八岁,所有愿意进学的良家女子……这不是你设定的目标么?筹备了这么久,结果你自己倒是忘记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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