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哒哒落在大理石地板的声音在读书声中很突兀。
任斯钦听见了，没管，接着睡。
高跟鞋似乎从后门进教室了，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停下。
叩叩两声，任斯钦桌面被敲响了。
任斯钦蹙眉仰头，看见了一个长发大波浪的女人，她长得很美，年龄看上去不大，但气场很足，应该是十三班的老师。
因为她的出现，班里那些干着自己事的学生总算把黏在书本上的目光转到了任斯钦这边。
“你叫任斯钦？”她说。
任斯钦点头。
“昨晚上没睡觉？”
任斯钦还是点头。
“那你好好补觉吧。”
任斯钦点头，然后不怕死地继续趴桌子上了。
她又咚咚往左边走。
李流反应速度极快，现在正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但人都有好奇心，他偷偷去看左边还趴着在睡的乔铮兄弟。
乔铮睡得挺死，老师都快在他桌上敲出一段欢乐颂的旋律了，他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乔铮！”她似乎认识乔铮，“你昨晚上也没睡觉？！”
她的声线不算尖，但大声说话起来，抑扬顿挫，让人很难忽略掉她的声音。
乔铮规矩地支起上半身，“没，想到要再次见到您，太高兴了，一晚上没睡着。”
她笑了一下，“你小子！这一年你还是落我手里了。”
乔铮摊手，表情很无所谓。
她走上了讲台，所有人闻声抬头，几十个脑袋齐刷刷地看着她。
“同学们好，我叫艾叶，”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叶子的叶，我不叫艾草，艾，叶，我是教英语的，也是你们的班主任。”
不怕死的任斯钦坐起来了，揉了揉脖子，觉得趴着睡很不舒服，所以他看向讲台的眼神或许不那么友好。
艾叶善解人意地说：“任斯钦，你不是困吗？多睡会儿。”
不管多少人看他，他都脸不红心不跳，自从经过驾校那事儿，任斯钦觉得自己现在的脸皮刀枪不入。于是回应道：“艾老师，我睡醒了。”
“很好，”艾叶笑了笑，“这可能是你这一年来唯一一次能睡醒的时候了。”
任斯钦撑着脸，心里说：真的吗？我不信。
左边的人大概是看他恢复点儿精气神了，又扔了个纸团过来。这次任斯钦顾及到艾叶在前面，没有把纸团往身后的垃圾桶扔。
艾叶说：“你们来复读，不管是家里人的意思还是自己的意思，既然踏进了这里，就没有回头路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你们必须得进步，才对得起现在的选择。”
开学第一天，自然要给学生们打打鸡血，她一阵激情演讲，让底下好些学生的眼里燃起了斗志。
适度说了两句，艾叶说起正事，“还有，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住校，上半年刚竣工了一栋学生公寓，住多少人都够。现在没有班干部，我就点班里我认识的人当了。”
已经高四了，大家早就没有了小学那股想当班干部的劲儿，所以那些艾叶认识的学生个个低着头，不想当官。殊不知，艾叶早就做足了功课，现在班上的每个人她都能对上脸。
“班长的话，张光玮。”艾叶说。
张光玮是坐在第一排的男生，从任斯钦的角度，只看得见一个头发不那么多的后脑勺。
“学委，陈子铭。”
任斯钦前排那个单眼皮站了起来，接受了大家的掌声。
艾叶效率很高，很快就把几个重要的班委给安排出来了，又讲了几件需要注意的事，便让他们自习。
“课表晚上会贴出来，白天有老师给你们讲课，但晚上都是晚自习，你们可以自己安排，你们和高三一个时间下晚自习，九点。”
李流小声说：“九点才下晚自习？！我在四中，九点我都洗好澡躺床上了！”
任斯钦吐槽道：“然后在床上和游戏决战到天亮。”
“你不也是吗，我们俩可是队友！”
艾叶一脚已经出门了，又回来补了句，“教室一般11点才关门，你们住校的话，可以待到那个时候再回去。对了，张光玮你统计一下住校人员名单给我，明天我就给你们安排了。”
艾叶走后，有些人继续学习，有些人在讨论住不住校这个问题。张光玮挺负责的，拿着本子一个个来问，他先问的靠窗那一组。
任斯钦手里捏着乔某给的纸团，出于好奇，他把纸团铺平展开，里面潦草的几个大字让他火气又上来了。
【小傻子，真巧。】
任斯钦夺过李流手里的笔，唰唰写上一个大字，又把纸团丢了回去。
纸团正中乔铮的脑门，他把纸团打开，潦草的大字下面是一个同样潦草的字。
【滚。】
乔铮笑了一下，把纸团投进了任斯钦身后的垃圾桶里。前桌是两个女生，她们嘀嘀咕咕了许久，其中一个头发及肩的女生回头说：“你好，我叫徐畅。”
乔铮点头，“嗯，我叫乔铮。”
“我知道你，你原来是艾叶老师班上的，我在你隔壁班。”徐畅说，“没想到你会来复读，你……”
“挺出名的是吗？”
徐畅犹豫了一下，点头。
明明班级离得很近，她高中三年拢共没见过几次乔铮。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乔铮，有中考状元、打架斗殴小能手。
听说乔铮初中毕业的暑假，跟别人打架，又进局子又进医院，俨然是不良少年的形象。
可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乔铮这张帅气的脸，和传闻中的暴戾形象不太一样。
乔铮不笑的时候挺冷，但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又让人感到很亲近。他说：“别人都是怎么说我的？”
徐畅如实说：“不太好接触。”
乔铮手指在桌面上点了几下，“好像说对了。”
徐畅的眼神似乎不敢落在乔铮脸上，也许是因为害怕，又不太像，很矛盾的表情。
乔铮手指停住，“我们之前认识？”
徐畅慌忙摇头，正身坐好。
张光玮拿着笔记本到了他的面前，他同样听说过这个传说中的大佬。他咽了咽口水，说：“乔铮，你住校吗？”
乔铮把椅子往后一仰，隔着人问任斯钦，“你住校吗？”
任斯钦斜了他一眼，“不住。”
乔铮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张光玮转身向右，问李流，“同学你住校吗？”
李流说：“住住住。”
张光玮又问了李流的名字，然后写在了笔记本上。因为刚才任斯钦说过了，所以他没有再问他。
刚走了两步，身后的人说：“我住校，我叫任斯钦，麻烦班上把我名字写上。”
看着窗外的乔铮缓缓转过脸。
任斯钦笑容嘚瑟，大概是被变态传染了，看着乔铮阴沉的脸，他心情就无比舒爽。
第一天还是比较人性化，没有晚自习，到了六点就放他们回去了。
任斯钦走在路上，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都不用看，他就猜到是谁了。
“任斯钦，”乔铮说，“听说你科目二没过？”
他精准踩雷的本事还挺厉害。任斯钦往边上挪一步，没有回答。
乔铮呵呵笑了两声，“就一个科目二没过就把你打击得来复读了？”
任斯钦说：“不是。”
乔铮又靠近他，“那是因为什么？为了遇见我？”
任斯钦学他笑了两声，很不走心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傻逼。”
“你这样儿倒一点都不像小傻子了，”乔铮手插在兜里，“练车那几天盯着我看的小傻子去哪了？”
任斯钦拿出手机，“我数三声，你不滚远点，我就揍你了。”
“三。”
“二。”
“一。”
乔铮举起双手，边笑边往后退，老老实实地往另一边走。
任斯钦打了一辆车，回到家，从书房里拿了几盒笔，塞进有些空空荡荡的书包，然后开始收拾行李，打算明天就搬去学校住。
他从小家务能力不错，知道自己要带些什么，收拾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把东西分门别类地装进了行李箱。
因为适应能力强，任斯钦觉得和乔铮成为同班同学也不是一件大事儿了，只要乔铮不犯贱，他还是可以和乔铮在同一间教室呼吸的。
但乔铮同学明显连这个前提都做不到。
当任斯钦拖着行李箱走进501寝室时，说着不住校的乔某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床位，正坐在下铺玩手机。
他看见任斯钦后，很热心地过来帮他拉行李箱。任斯钦拍开他的手，到了502，把正在铺床的李流赶到了501寝室。
李流很疑惑，但住哪间对他来说无所谓，于是便把东西带到了501。
任斯钦进了502寝室后，很快有两个室友进来了。一个是坐在他前桌的陈子铭，另一个是陈子铭的同桌，任斯钦还不知道名字。
看起来都是面善之人，任斯钦便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另一个男生叫严旭，比李流还黑，看样子应该经常运动。
“你们还有一个空床啊？”阴魂不散的乔铮倚在门口，“我能住吗？”
陈子铭说：“可以啊，艾老师说可以自行调整，这一层楼几乎都是我们班的人在住。”
任斯钦走过去，拉住门把手，嘭一声把门摔上了。
陈子铭愣了愣，“任斯钦，你是和乔铮有仇吗？”
任斯钦铺着床，说：“有，大仇。”
严旭在陈子铭的上铺，好奇道：“乔铮，高中三年在六中垫底，好像高考前发奋图强学了几天，考了五百多分，真他妈牛逼。”
任斯钦铺床的动作停了一下，道：“有没有可能他偷偷学了很久，然后才一鸣惊人？”
“那不会，他上课睡觉，晚上通宵上网，生物钟比谁都准。”严旭听过乔铮不少事，“更牛的是，他是中考全市第一的成绩进的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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