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考生也都是抱团站着,只是很少有柳怀书院这边这样,明显把某个人围在中间的站位,所以他们这一群人特别显眼。
看站在那群人边边的那三个!他们三个聊天,为什么不是三个人围在一起,而是站成一排啊!
站得离柳怀书院这帮人较近的,就会伸长耳朵去听他们谈话,却听到了:
“宁兄,这次的乡试好难啊,但是肯定难不倒你吧?”
“确实还好,不算太难。”
“宁兄,这次乡试你有多大把握啊?”
“不好说,但,前三应该有我的名字吧?”
“唉宁兄太谦虚了,怎么说前三?要我说,多半能考个解元!”
“就是就是,宁兄平日里科科都考第一,把我们这帮凡夫俗子压得死死的啊!这种妖孽,柳怀州还能出第二个?”
这吹得就离谱了些,宁真逸赶紧自谦道:“沈兄谬赞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宁某未必是最优秀的。”
偷听之人在心里大骂,大家都是同一场考过来的,那卷子什么难度,谁心里没数?还在这吹什么“不难”、“前三”?真不要脸。旁边拍马屁的人更是离谱,竟然说这小子能考第一!?
看看他那张嫩脸,他念过几年书啊!
柳怀书院一行人说话又没有收着声音,实际上附近不少人都听见了。但是大家等放榜等得焦急,没心情理会这些无谓之人。
现在是午时三刻,未时放榜,还有一刻钟。
柳怀书院众人浑然未觉周围的人或明或暗的鄙夷神情,仍然在自顾自往下说:
“宁兄,这次你乐这一门考了多少分啊?”
“九十九。”
“哇!九十九!这是最高分了吧!那你骑射多少分啊?”
“不一定,满分、神射。”宁真逸已经被周围的“嗡嗡”声闹到脑子也开始“嗡嗡”了起来,现在就是恨不得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倒头睡上三天,不但没什么精神组织语言,连说话的音量都开始降下去。
他考试的时候安排得再好,连续十几天的考试考下来,精神上也都是紧绷的,现在考完,人一放松,就想休息。
旁边几人看宁真逸眼皮都不由自主地往下垂了,终于不再跟他搭话,只是默默换了个站位,把宁真逸围在十四个人里面。
万一他真的站着睡着了,等下不管往哪个方向倒,都有人能接住他不是?
不过宁真逸当然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睡着。不远处有几人莫名吵起来了,那音量大得仿佛是在宁真逸耳边敲锣打鼓一般,直接把他震醒了。
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抹了一把脸,从腰间摸出稀释灵泉水,给自己灌了下去,瞬间精神。
不久,有官员领着衙役出来了,大家纷纷往帮下挤过去。
宁真逸才懒得挤,反正考生全在场,该知道的全都会知道的。同窗们见宁真逸这么淡定,也跟着淡定了下来。
那边红榜底下,人群已经吵翻天了。大家都是在找自己的名字,只不过找自己名字的过程当中,肯定会看见别人的。很快,围在最前面的那群人就开始嚷嚷:
“宁真逸!宁真逸是哪个?今年的案首是宁真逸!”
众人纷纷喊了起来,于是柳怀书院众人纷纷开始恭喜宁真逸:
“恭贺宁兄,这是第四个案首了吧!”
“真不愧是宁兄,永远都是第一。”
……
附近的人群刚才还在心里嘲讽这群人,转脸却听说,被围在正中间,不要钱一样夸得天花乱坠的小子,竟然就是本次乡试的案首!
他那么年轻!却能考案首!而且他们说他这已经是第四个案首了!
附近的人都惊呆了!一时间差点连自己的名次都不关注,只盯着宁真逸看了。
一番等候,宁真逸和他的同窗们,都弄明白了各自的名次。
宁真逸自是案首不提,王池第六。他们这十五人当中,有五个人是前十,十一到三十之间有六个,三十一到五十之间有三个。只有倒霉的张崈,第一天考试就病了,虽然硬撑着考完三场,成绩却不理想,只将将挂在红榜末尾,差一点点就要落榜。
大家都很同情他,以他的学识,若没有生病,正常发挥,那么前十里,就该有六个人是柳怀书院的学子!张崈倒是很乐观,笑言自己都病成那样了,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考场里了,谁知竟然峰回路转,不但捡回一条命,还有机会上榜!这个名次刚刚好,高了浪费,低了白废!
不过换一句话说,就是:柳怀书院十五个人,这次全部都考中了!
附近的人听到他们欢呼“我们全都中了!”的时候,看过来的眼神格外酸溜溜。
就在这时,有人尖着嗓子开始喊叫:“我不信!我不信!怎么可能有人科科都考那么高!骗人的!他肯定作弊了!我不服!”
宁真逸一听,麻烦又来了。唉,真是好烦。
他想假装自己不存在,悄悄溜走。但是嘛……这帮人群星拱月的站位真的太瞩目了,而且刚刚欢呼全员高中的音量也不低,很快那个“尖叫鸡”就发现了他们,冲着这边奔来。
“你们!哪个是宁真逸!”
烦死了,总有沙雕骚扰朕。
不过宁真逸就站在正中间,哪怕他什么都没回答,“尖叫鸡”也自动把目光放到他身上了:“你就是宁真逸?你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宁真逸是真的不耐烦:“我为何要与你比?随后考生就会张贴答卷,大家答得如何,一看便知,我凭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比试上面?”
“哦,我知道,你是怕了!”尖叫鸡的表情真是比姓岑的都要讨厌。
宁真逸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连看都懒得看他,只对同窗们道:“如今放榜了,宁某也没有旁的事情,先走一步了。”
“好的好的。”、“宁兄慢走”、“宁兄回去方便吗?需不需要我帮忙送你回去?”
宁真逸对那位同窗笑笑:“不用了,谢谢。”
然后果断走了。
再不走,宁真逸怕之前岑远航的事再来一次。他是真的很忙,忙着回去睡觉,没有闲工夫跟脑瘫掰扯。
然而“尖叫鸡”却不肯放过他:“谁来拦住他!他作弊!”
又尖又细的一声“作弊”喊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了,有人纷纷围过来拦住宁真逸。
宁真逸见走不了,情绪更差了,他掉头回来抓住那个“尖叫鸡”,一顿胖揍。
大家吓了一跳,赶紧过来阻止宁真逸。可是以宁真逸的身手,又哪里是普通人想拦就能拦住的?反正宁真逸是直到揍得“尖叫鸡”站不稳了,才放手的。
那边考官们贴好了答卷,见这边喧哗得厉害,似乎不是正常情况的喧哗,便走了过来。
———废话!正常情况的喧哗,应该是挤在红榜前,或者挤在答卷前的,一大帮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围成一团算怎么回事?
考官走过来,大喝一声:“怎么回事!”
人群安静下来,散开,露出了被围在正中间的宁真逸和“尖叫鸡”。
考官看见二人:一个面色不虞,却身姿笔挺。另一个衣衫凌乱,细看又没什么不妥,只是一个大老爷们,当众哭成这样,成什么样子?
先入为主就看“尖叫鸡”不顺眼了。
没什么不妥才是正常的,宁真逸下手有分寸,只是让他皮肉痛,实际上根本没有受伤,也没有淤青。哪怕“尖叫鸡”去医馆验伤,大夫得出的结论都会是“根本没事”!
考官特别和蔼地对这位容貌俊美,气质卓然的年轻男子问:“发生了何事?你来说说?”
宁真逸对考官行礼:“大人,学生此次乡试高中,名次靠前。此人嫉妒学生,便污蔑学生说学生舞弊。学生一时气愤,便打了他一顿。”
考官听完,有些哭笑不得:“你倒坦诚,你就不怕本官治你的罪?大昭律:殴打他人致伤者,赔偿治疗费用并殴打至同等伤情,若情节严重者,革去一切功名、官位等,取其半数家财以作赔偿。若半数家财不足以治愈伤着,则赔偿金增加至伤者治疗完毕为止。”
宁真逸道:“多谢大人提醒,不过学生下手有分寸,此人顶多就是个皮肉痛,连淤青都不会有。”
尖叫鸡偷偷在自己胳膊上捏出一个青紫,然后撸起袖子展示给众人看:“还说不会有淤青,这是什么!”
宁真逸二话不说,伸手在自己胳膊上捏了个淤青出来,照样撸起袖子,和尖叫鸡的胳膊凑在一起:“大家看看,两个淤青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宁真逸身材修长健美,手也长得大。那尖叫鸡瘦骨伶仃的,十根手指也尖尖细细。两只手捏出来的淤青,连宽度都相差很多,并在一起看,那真是再显眼不过。瞎子都不好意思说这是同一个人捏出来的。
大家沉默了。
有一个人咳了一声,对宁真逸作揖道:“这位兄台,是我误信小人,误会你了,希望兄台不要见怪。”
宁真逸回了一个揖礼:“无妨,误会解开了就好。”
然后大家各自散了,忙着呢,谁有空搭理脑瘫?
……
乡试结束,宁家没有办庆贺的宴席,也不收贺礼,只给前来贺喜的客人一人送了一斤花生糖。客人们都很诧异,宁真逸却答待来年春闱高中,再庆贺不迟。
反正宁真逸在柳怀州已经是谦谦君子的代表人物了,这次大家都没有凑在一起夸,只感慨了几句宁解元不愧为君子,已经是连中四元了,他都不骄不躁,仍然是那副端方温润的样子。
末了还要八卦一句:大约只有殷二姑娘能让宁解元失态了吧?这样优秀出众的男子,竟要娶殷二姑娘这样的女子为妻,真是,啧啧啧啧。
当初的慈善募捐宴会,去的人不少,带的家仆也多。殷淑雪在主人组织客人逛花园的环节,当着几乎所有的并客的面,把宁真逸扑下水池,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事情就传得满锦丹城都知道了。没过几天,殷氏族人“气势汹汹”地上门,又心满意足地离开宁家。这是什么意思,大家不知道吗?对于宁秀才被迫定亲,没法做自己家女婿了,锦丹城的父老表示十分惋惜。
如今宁真逸中了解元,他们就更加惋惜了,一时没有抓紧,竟丢了个解元女婿啊!亏!血亏!
有些心思活络的人,就开始想着给宁真逸送小妾、歌舞伎之类,均被宁真逸冷着脸拒绝了,旁人问起,他只回答:“太丑,不要。”
然后大家就懂了,对于这一门亲事,宁解元未必真的不满意,起码殷二小姐的容貌,那是有目共睹的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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