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希瑞尔说过要放鹤绵自由之后,他就再也没踏进过鹤绵的房间。

    房间门没上锁,门口也没守卫,鹤绵可以在基地里自由进出,没有人会拦他。

    自由是有了,鹤绵却又躲在房间里不肯出门了。

    麦里每天雷打不动地过来帮他检查身体,顺便帮他舒缓一下心情。

    鹤绵把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伸出另一只手给麦里量血压,他试探着问:“希瑞尔这几天很忙吗?”

    麦里动作利索,面上不动声色地说:“啊,少将是挺忙的,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昨天还让我给他拿了瓶胃药,可能是忙得顾不上吃饭吧。”

    鹤绵顿时有些坐不住了,麦里急忙按住他的手:“别动啊,仪器已经开始测量了。”

    鹤绵着急地问:“他的胃真的不舒服?”

    麦里说:“哎呀,我也不太确定,少将不准我告诉别人。”

    他注意到鹤绵眼底的担忧不作伪,于是顺水推舟道:“大嫂这么担心,干嘛不去看看啊?老大看到你,肯定很开心。”

    鹤绵长长密密的眼睫垂落下来,留下一道鸦黑的阴影,他有些失落:“他现在恨死我了,怎么会想看到我。”

    大颗大颗的泪珠渗湿厚重的眼睫,不受控制地坠到圆鼓的肚子上,湿透的布料紧紧贴在肉色的肚皮上,湿漉漉一片。

    麦里本来只是想引着鹤绵去找老大,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把人惹哭了。

    他顿时有些焦头烂额,连忙安慰道:“老大怎么会恨你,他就是嘴硬,一时说的气话。”

    鹤绵显然没有被他安慰到,他抽了抽鼻子,眼睛哭得红彤彤地:“才不是,他就是不要我了,他还说要和我离婚,还想把宝宝带走。”

    麦里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不会哄人,他只会翻来覆去地说:“老大就是一时生气,等气消了就好了。”

    很奇怪地是,明明他们都清楚做错事的是鹤绵,但一看到鹤绵哭鼻子,心肠就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毕竟鹤绵长得实在是太小了,白生生的脸蛋嫩得像个花骨朵似的,单薄的身体里还负荷着一个汲取他的营养长大的小生命,所以他们在鹤绵面前一直都是和风细雨的,说话都不敢大声,更别提责怪他了。

    麦里好不容易等到鹤绵不哭了,耐心嘱咐他可以多出去走走,然后就出门了。

    他把房门阖上,悄悄地松口气,转身就看到希瑞尔靠在走廊上,顶灯柔和的光倾泻下来,映衬着希瑞尔硬朗的面部线条都软和了几分,他双手抱胸,眼睛半阖着,似是在闭目养神。

    麦里瞅了瞅紧闭的房门,暗忖道:休息就休息,干嘛跑到人家门口来啊。

    不过麦里可不敢在希瑞尔心情不好的时候火上浇油,他快走两步,小心翼翼地说:“老大,你怎么不进去啊?”

    希瑞尔眼睫微抬,锐利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你和他说什么了?”

    麦里想起刚刚的场景,忍不住有些抱怨道:“不是,老大,你生气就生气,好端端地说离婚干嘛啊?现在把人家惹得心凉了,我看你要怎么哄回来。”

    希瑞尔脑门青筋直蹦:“你搞清楚,是他先对不起我的,他给我戴绿帽,我还得哄着他?”

    麦里有些悻悻然:“他年纪还小嘛,有初恋不是很正常的吗?要怪就怪沈南禹,结婚了还往人家面前凑。”

    希瑞尔揉了揉眉心,无语地叹了口气,这家伙心都不知道偏到哪去了,他懒得和他说。

    麦里看他不语,嘟囔道:“人家还怀着孕呢,孕夫的心情也会影响孩子的健康的。”

    希瑞尔懒得听他啰嗦,转身就走。

    麦里跟在他后边,喋喋不休地问:“老大,你真的要和大嫂离婚啊?”

    希瑞尔脚步加快,不答反问道:“布西呢?让他过来找我一趟。”

    麦里说:“他在审沈南禹呢,老大,你是不知道,那小子嘴硬的很,非说要见大嫂才肯说。”

    希瑞尔凉飕飕的眼神扎向他,‘嘭’地一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麦里摸了摸差点吻到门板的鼻梁骨,终于闭上了嘴,去找布西去了。

    ·········

    鹤绵到希瑞尔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房门半开着,里面悄然无声。

    他拿着一个保温餐盒,因为走得急,身体又笨重,一时间还有些喘。

    鹤绵有些犹豫,他不确定希瑞尔现在待不待见他。

    他慢慢靠近半开的门缝里,忍不住先探头往里面看了看,正对着的是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上面堆满了文件,看着有些凌乱,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却空无一人。

    希瑞尔不在。

    鹤绵缓缓松了一口气,顺了顺自己的胸口。

    算了,不是他不想关心希瑞尔,是希瑞尔不在他才走的。

    他不敢随便进去,把餐盒放在门口就准备走。

    他转身就走,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清冽又冷淡。

    “你来做什么?”

    鹤绵步伐顿住,转过头讪讪一笑:“我…我听说你老是吃不上饭,给你送点吃的。”

    希瑞尔抱胸站在门口,眉骨隆起,乌黑的眼珠幽幽地泛着点光,眼神带着点审视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揣测他有什么目的。

    他说:“如果你是来帮沈南禹求情的话,不需要。”

    他轻踢了踢那个好几层高的餐盒,眉峰微皱,似是有些嫌弃。

    鹤绵被他冷漠的眼神瞅着,心里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但他向来脸皮厚,连忙道:“我不是来帮他求情的,我是听麦里说你胃不舒服才过来的,我没骗你!”

    希瑞尔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转身进了门。

    鹤绵把不准他的意思,但看希瑞尔没把门关上,急忙拎起地上的餐盒就跟着进去了。

    厨师听他的吩咐做了两人份的饭菜,餐盒装得满当当的,勒得鹤绵的手心通红一片。

    他把餐盒放在茶几上,把桌子上空的几个酒瓶收拾到了地上,忍了忍还是说:“你胃不舒服,这几天还是不要喝酒了。”

    希瑞尔夹菜的筷子一顿,眼里有几分冷嘲:“我为什么喝酒你不知道吗?”

    鹤绵当然知道,他哑口无言,不再说话了。

    他半跪在地毯上,乖顺地给希瑞尔夹着菜,身形纤细,半跪在地上的时候,更凸显出肚子惊人的隆起。

    鹤绵来之前洗过澡了,皮肤雪白细腻,微湿的发尾缠在他白皙的脖颈间,像条蛇一样蜿蜒绕着,黑与白的视觉冲击着希瑞尔的眼瞳,更别提还有从鹤绵身上传来的幽幽香气,沁人心脾。

    希瑞尔心烦意乱,既有些恼怒鹤绵故意做出这番姿态来让他心软,又生气自己竟然不争气地心疼了,他猛地躲开了鹤绵的筷子:“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待会还有事。”

    鹤绵放下筷子,头垂得更低了,声音有些怯弱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我这就走。”

    他微蹙着眉,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肚子,有些笨拙地站起身,但因为刚才的跪姿,小腿发麻,他一时站立不住,猛地往前面倒去。

    希瑞尔瞳孔骤缩,下意识伸出手托住他下坠的身体,鹤绵摔倒在他的大腿上,颇有些惊魂未定地抱住自己的肚子。

    他兀自心惊着,下一秒就听见希瑞尔含着怒气的声音:“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在我面前装柔弱,故意在我面前摔倒,就是想我心软原谅你?”

    鹤绵搂着他的腰,靠在他的怀里瑟缩着,透亮的泪珠濡湿了睫毛根部,坠到了雪白的腮上,他仰着脸,含着泪的眼珠水盈盈地看着他,抽泣着说:“我没有想让你原谅我,我只是心疼你忙得吃不上饭。”

    希瑞尔被他骗得多了,这回并不上当,只冷笑道:“是吗?我看你是心疼我被戴了绿帽还被你耍得团团转,觉得我可怜吧?”

    鹤绵脸色变得煞白,垂眸说不出话来,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看着有些可怜。

    希瑞尔推了推他的腰,语气有些不耐:“没事就赶紧回去,我没空在这里看你演戏。”

    鹤绵搂紧他的僵硬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滚烫的泪珠全落到了希瑞尔的皮肤上,烫得他心头都在颤抖。

    鹤绵呜咽着说:“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他拉过希瑞尔的手掌,覆在自己温热的肚子上,楚楚可怜地说:“我们不离婚好不好,你忍心看宝宝一出生就没有母亲吗?”

    希瑞尔视线落在茶几上,僵硬地说:“他不需要一个出轨成性的母亲,我可以再找一个oga当他的母亲。”

    他嘴上说的绝情,手却没能移开。

    鹤绵心里有了数,闻言哭得更凶了:“他是在我肚子里长大的,你凭什么让别人当他的母亲?你就是不喜欢我了,想去外面找漂亮年轻的oga,渣男!”

    希瑞尔被他倒打一耙,怒极反笑:“我渣男?你要不要去牢里看看你的老情人,比比谁更渣?”

    气氛被鹤绵的一通瞎掰扯,莫名变得缓和起来。

    希瑞尔扯过一张纸巾,粗鲁地糊在鹤绵哭得乱七八糟的脸上,有些无奈地说:“行了,别哭了,我送你回去。”

    鹤绵揪着他的衣服,水洗过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眼里像是溢满了星河。

    他问:“那你原谅我了嘛?”

    希瑞尔瞥了他一眼,有些头疼。

    他从来没想过要和鹤绵离婚,最气的那天说得话也不过是放他自由,但要他就这么轻易原谅这个小混蛋,他又有些不甘。

    于是只能淡声道:“看我心情。”

    偏偏鹤绵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一个劲地问他现在心情好不好。

    希瑞尔被他闹得没办法,终于无奈地松了口。

    他俩这边正闹得正欢,没注意到布西敲门走了进来,他语气焦急地喊道:“老大,沈南禹终于松嘴了,但是他说他要见你。”

    这个名字就像是禁忌,布西一说完,原本缓和的气氛又瞬间直降冰下。

    鹤绵心底涌起无尽悲凉,完了,这才刚哄好,又得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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