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内,赵康时正让人摆好了刑具准备再次审一审江辰和李经年,这时吴松急匆匆的来报:“大人,出事了。派去苏州的锦衣卫说江辰父亲不见了,附近的人说三天前他就突然消失了。我们去官府问过了,最近他并没没有办路引,应当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赵康时眉头紧锁,到底慢了一步。他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其他人呢?当年案发前夕遣散出府的那几个老仆,可找到了?”

    “昨天查到了他们的踪迹,连夜去抓人,却一个都没找到。”

    赵康时感觉自己头疼的厉害,用手揉了揉眉心,这个姜育恒,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他昨日打草惊蛇,兰姑未必会有这么快的动作。眼下证据链都断了,只剩那个玉佩了。正一筹莫展之际,手下来报:“宫里来人了。”

    赵康时还未起身,周嘉南已经走了进来,带着一贯不知真伪的笑意。赵康时神色自若的指了指刑具旁边的椅子,“周大人随便坐。”

    周嘉南也不介意刑具上浓郁的血腥味,一身锦袍落在了那个沾了血的椅子上,饶有兴致的望向赵康时,“赵大人也不问问我为何而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青天白日大摇大摆的,想必是陛下的意思。”赵康时一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周嘉南笑着拍手称好,“不愧是赵大人,不错,陛下让我协助赵大人早日查清科场舞弊案。”

    赵康时给周嘉南倒了一杯茶,“舞弊案你怎么看?”

    周嘉南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才开口道:“依我看,江辰应当是冤枉的,程深古板迂腐,不会为了几个银子就透题,至于李经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买通不了程深,未必买通不了其他人,程府下人那么多,查一查说不定就有新的头绪了。”

    “这个不急,你先帮我看看另一个案子。”

    周嘉南凑近了一点,低声道:“什么案子?”

    赵康时偏过头,低声道:“我发现江辰的身世可能与二十二年前的郑泽祯谋反案有关。”

    周嘉南面露讶异,疑惑道:“可是据我所知,当年这个案子株连九族,除了长宁郡主外,再没活口了。”

    “当初郑家满门抄斩的时候,郑泽祯的独生子三岁。江辰今年二十五岁,二十二年前江家从京城举家到的苏州。两个农户生出一个不世出的天才,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赵康时说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变得凌厉,仿佛凶猛的鹰犬嗅到了血腥的猎物。

    “你的意思是,江辰是反贼郑泽祯之子,可有证据?”

    赵康时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放到桌上,周嘉南看起看了一眼便大惊,“这个成色的玉,非皇亲国戚不能用。你从何处得来的?”

    “江辰说这是她早亡的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周嘉南摇头冷笑道:“这怎么会是农妇所有的?”说罢眼睛一转,“若是宫里做的,拿给宫里制造司的老人查,或许能查出出处。赵大人若信得过我,我今日便那回宫去查证。”

    “那便有劳周大人了。”

    周嘉南起身,伸出手拂过冰冷的刑具道:“赵大人可是要审那两个举子?”

    “正是,周大人在此正好可以帮我一同理清头绪。”赵康时说罢冲手下一抬手,片刻后江辰和李经年便被押解过来。

    两人完全是被拖着来的,双腿已经无法行走,连站起来都十分困难,如同行尸被绑到刑具上。二人身上的破损的衣物与血污混在一起,在身上结了痂。

    赵康时从刑具里抽出一把刷子,走到江辰面前,将刷子在他肋骨上轻轻划了一下,先前受刑的伤口如今已经溃烂,一碰便疼痛非常,他浑身因为疼痛而剧烈抽搐抖动,却紧紧抿着嘴,不肯喊出声。赵康时收回刷子,在他肩膀上敲了敲,“如果是前几天那位姜指挥使,今日就该对你们用刷洗之刑了。”说着走到李经年面前,凑近他低声道:“顾名思义,就是用开水浇到你身上,再用这个刷子一点一点刷你的皮肉。”

    刷子落在李经年身上的时候,他紧闭双眼,浑身因为害怕而颤抖。

    赵康时狠狠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睁开了眼睛,赵康时看见了他眼中的恐惧于是故意恶狠狠说道:“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位姜大人,不要想着骗我,你说的每一句证词我都会去查证,你若有一句撒了谎,我保证你会比死还难受一百倍。说,你到底如何舞弊的?是买通了程大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大人,我没有,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没有舞弊!”李经年痛苦的哀求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哀求有多苍白,可他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没有人相信的实话。

    赵康时松开手,冲左右道:“去准备开水吧,就拿他的右腿先试试。”

    “疯子,丧心病狂。”江辰在一旁恶狠狠咒骂赵康时。

    “你是想替他受刑吗?”赵康时转了转手腕道:“我知道你是个硬骨头,这些东西对你没什么用,不过你爹就不一定了。”

    江辰脸色骤变:“你把我爹怎样了?你这狗官,如今尚未定案,你凭什么拷问我的家人,就算我真的参与了舞弊,那也是我一人之罪,并不祸及家人!”

    赵康时凑近他,目露凶光道:“谁说是因为舞弊案抓的他,他涉嫌窝藏逆党之后,是死罪!”

    江辰怒目圆睁道:“你血口喷人,什么逆党?”

    “你啊!”

    “啊!”在一旁受刷洗之刑的李经年痛苦的哀嚎声音传过来正好盖住了赵康时的声音。江辰一转头,骇人的视觉冲击让江辰瞬间忘了赵康时方才说的话。

    “说,如何舞弊?”赵康时拧过他的头问道。

    “我我没有舞弊。”

    赵康时抬手欲让人再次用刑,周嘉南上前拦住他道:“赵大人,依我看,再用刑他也未必会招,不如把他关回去,容后再审。”

    江辰顺着声音看过去,看清周嘉南的一瞬间,不由得诧异道:“周兄!你怎么在这?”

    李经年闻言也艰难的抬起头,艰难说道:“周周兄。”

    “你们认识?”赵康时警惕的看向周嘉南。

    周嘉南神色自若道:“一面之缘而已。”

    “不妨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宫里派来协助本官查办此案的周公公。”赵康时故意将重音落在末尾两字。

    能来协助锦衣卫办案的太监一定是东厂的人,江辰如是想着。东厂的恶明他早就听过,亏得自己当初还以为他是知己,不由得愤恨的说道:“你居然是阉人?”

    周嘉南眉毛一挑,脸上的笑意早没了温度,“正是。”

    赵康时看了一眼呆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李经年,冲左右摆摆手将他带回了牢房。

    周嘉南对赵康时道:“依我看,用刑也问不出什么了。不如,让我单独跟他们聊聊。”

    “周公公有办法?”赵康时反问道。

    “有时候攻心比用刑更有用。我与他也算有一面之缘,不如让我试试。”

    “也好。”周嘉南若真能审出什么,他也乐得自在。更何况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江辰的身世,若能扯出旧案,两个案子一起在他手里了解,这可是大功一件,不但离指挥使的位置越来越近,皇帝龙颜大悦,自己可以讨一张刑部特赦文书做赏赐,便可以让梦娘脱籍从良了,这件事他势在必得。

    这边周嘉南一个人进了关李经年的牢房,牢房阴暗潮湿,混着腐臭味和血腥味,他却仿佛没闻到一般,径直走到李经年面前,弯下腰笑道:“李兄,好久不见。”

    李经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别过头去,“不敢,周公公不用白费心思了,我没有舞弊,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没有做过的事。”

    周嘉南忽然笑起来,“你以为你咬死没有做,我们也找不到证据你就能活着出去吗?”

    “难道无凭无据你们敢草菅人命吗?”李经年忍着心中恐惧扬着脖子道。

    周嘉南的笑声忽然变得阴森,他在周嘉南耳边低声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你那天一闹,陛下龙颜大怒,下令七天之内查清此案,你觉得拖到七日之后,这个案子还是一团乱麻会怎样?上面的人为了保住他们的乌纱,会串通起来做假证,把你,江辰,程深的罪名坐实,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你们无耻!你们”李经年无力的反驳此刻听起来苍白又好笑。

    “省点力气吧!骂也没有用。”周嘉南神色一凛,继续道:“我有一个破局之法,只要你承认你买通程府下人泄露考题,江辰和程深就能全身而退。你愿不愿意?”

    李经年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为什么是我去顶罪?”

    “你资质平平,却交了一份远超你水平的考卷,所以只能是你,才能让所有人信服!”周嘉南的声音像一把刀一样刺进他心里。

    “我没有!”

    “有没有不重要,是牺牲你自己,还是拖着大家一起死,你自己选。”周嘉南走到门口忽然回头:“你当初假意招认又当堂翻供应当是怕江辰被锦衣卫的人折磨致死活不到上庭吧!如今他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间,我今日踏出这个门,你们就都是必死之局,想清楚给我答案,我不会在这里等太久,你最好快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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