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气有了凉意时,幼宜终于过了孝期,可以出府去了。秋高气爽,没有夏天炎热,不如冬天寒冷,最适合登高望远。幼宜耐心地等了一个多月,表示自己对于先帝的尊敬之情,直到嘉顺帝下旨给某位宗室子弟赐婚之后才溜之大吉。
长乐郡主、七公主、十四公主、幼宜、幼安、萧玉婵六人相约出行,长乐穿着大红色织金骑装,身上穿金戴玉,富贵非凡。骑着一匹高头骏马,棕色的马毛,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是匹千里马。
长乐拉了下缰绳,冲七公主颔首,笑容一如往日明媚艳丽:“七表姐,如何?这匹马怎么样?我娘新给我挑的,西夏今儿才进贡来的千里马,总共就十匹。我府上分得两匹,一匹给了二哥,一匹给了我。”
七公主骑着的马也是骏马,马在古代只有大户人家才养得起,马车更是高门大户才有的待遇。大部分家中是养不起马的,多数是驴车,更差的点还有牛车。
她的马不如长乐那般珍贵,听了长乐的话先是出了下神,被十四公主从旁提醒了才回神,撇撇嘴不屑道:“千里马而已,回头找八弟要一匹就是了。难道八弟还差我这几匹马?咱们来比骑射,你有什么做彩头?”
幼宜把七公主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孝德皇后与先帝去了,七公主正式册封为长公主,是第一道诏书,仍旧可以随意进出宫。七公主和九公主关系素来很好,二人打小一起长大,跟长乐常相约出去玩乐。
九公主殁了已两年有余,七公主与她姊妹情深,求了皇帝的恩典,追封了长公主,还赐了谥号为庄。
长乐心中叹气,面上不显,随手撸下手腕上成色极好的镯子:“这只镯子做彩头如何?”
七公主从袖口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匕首闪着寒光,削铁如泥。她挑衅地看了眼长乐:“这镯子也不过是俗物,难道你还是个俗人不成?咱们比,拿这些金银玉珠有什么趣儿,就得拿与众不同的。这匕首是八弟送给我的,削铁如泥,不可多得的宝物。”
“陛下赐给你的?御赐之物你也拿来做彩头?”萧玉婵挑了挑眉,有些惊讶,“陛下知道了不会怪罪吗?”
七公主浑然不在意:“他敢骂我还是敢打我?他小时候可没少被我揍。凌蕊,快别藏着掖着了,听闻公主殿下新得了一枚宝珠,遇毒即变色,是西夏进贡的宝物之一。有本事你就拿这珠子做彩头。”
长乐恍然道:“我就说你怎么舍得把陛下送给你的匕首拿来做赌注,原来竟是瞧上我母亲的这个珠子了!这珠子留在我身边没什么用,不是金的不是银的更不是玉的,你既然想要,那就光明正大赢了来!”
说罢转头朝身后的丫鬟道:“去公主府取那颗珠子来。”
幼宜听了笑道:“两位姐姐好兴致。既如此我也不能败了兴致,只可惜我没什么好东西。”
长乐大笑了几声:“哎哟哟,谁还和你争不成?你瑞泽郡主还没有好东西?我娘往日送了你多少宝贝,你一个也不拿出来?”
“姐姐说的,都是俗物呀。”幼宜摊了摊手笑着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金银,只是姐姐说了不拿俗物来赌的。我就只剩下那一方印章了,就拿这印章来做赌注罢。”
萧玉婵微惊:“你可真是大手笔!那印章虽不是什么贵重材料,可却是孟大师所刻。孟大师先去之后他刻的章价钱都翻了个倍,你这章拿出去少说好几百两银子呢!”
七公主爽朗道:“瑞泽性情中人,一掷千金。玉婵,幼安,你们二人来不来比?”
萧玉婵自己哪有什么好东西,纵有也舍不得拿出来比。她的骑射素来是书院里面垫底的存在,勉勉强强及格罢了,怎么敢和长乐七公主比?幼宜的骑射尚算不错,骑马一般,射箭的准头却很好,只是力道有些不足。
至于幼安……
幼安淡淡地看着这三人,吩咐阿鸾回府去取印章,然后悠哉道:“我?我给你们三个加油助威,玉婵跟我一起。你们三个比就是了。”
幼宜心知幼安的武功在她们五人里最是高强,骑射更为出挑,只是幼安向来不拔尖儿出头,尤其是在长乐跟七公主面前,没有必要。
跟着的内侍一声令下,三匹骏马如疾风一般飞驰在大草原上。幼宜的马落在最后,骑射骑射,比的除了御马之术外,还有射箭。
一路上立着许多个靶子,身旁还有侍卫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着。幼宜屏住呼吸,盯着越来越近的靶子,放慢速度,抽出一支箭来搭在弦上飞快松手,箭扎在了靶子上。
幼宜凑近了一瞧,顿时大松一口气,中靶心是不可能的,没有脱靶就已是万幸了。她可没有幼安的那个天赋。
长乐遥遥领先,鲜红在绿色的草原上很是醒目。她胆子极大,松了缰绳,抽出箭搭在弦上,瞄准靶心射了出去。幼宜可不敢松开缰绳太久,是以没有瞄准,箭扎中的位置已经在靶子边缘了。
而长乐却是正中靶心。
紧接着一支白色尾羽的箭紧随而后,力道之大射穿了草靶子。七公主赶上长乐笑道:“你还差几分火候!你的那颗珠子我就笑纳了。”
“七表姐。”长乐拉着缰绳,“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跑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成绩出来幼宜理所当然地垫底,第一是长乐。七公主干脆地把匕首扔过去,脸上没有半点输了的懊恼之情,只有策马奔腾后的快意。
她大声道:“下次我必定赢你!这匕首就送给你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儿,我也用不上。”
长乐满意地看着手中匕首,掂了掂重量,靠到幼安身边:“啧啧啧,你骑射于我们之上,若是你来定然给你赢了去。你那么疼沈九,这些东西还不都落在沈九手上,嗯?”
沈家六姑娘出了名地疼妹妹,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幼宜。但其实别人眼中所谓的好东西幼安压根瞧不上眼,与其放在这里落灰,不如给了幼宜,反正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幼安神色依旧不变,脸上含了笑意:“前儿不甚摔了一跤,腿脚有些不大方便。改日我全给你赢了来,蕊姐姐你可别恼了我。”
七公主插嘴道:“她定要去找姑母告状的!”
“你才告状!”长乐皱着眉头反驳道,“我才干不出这事儿来呢。多大的人了还和爹娘告状,你当我是张恒么?”
说到这个人名,萧玉婵都忍不住露出笑意来。张恒是张太傅的曾孙子,张友仁的嫡长孙,今年比姑母张十四娘还要大一岁。张宰相只有一个嫡子,已经去世,留下这么一个唯一的嫡孙。张友仁与张太傅忙着大计,张恒自小长于祖母膝下。张夫人两个女儿已经出嫁,唯一的儿子没了,便极为溺爱张恒。
张恒年已十五,这个年纪的少年,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权贵皇室中都开始担事情了,张恒却欺软怕硬,整日厮混于内宅之中。一出外面遇着什么事都懦弱无能的样子。
一回李恩贤的嫡孙李家四少爷揍了张恒一顿,放话威胁,张恒竟当场哭哭啼啼,哭爹喊娘,还说回去告诉张友仁和张太傅,要李四爷好看。结果被李四少爷带着顾凌风揍了好几顿。
一个已经可以当爹的男子,还似女儿家遇事哭哭啼啼,说出去谁信这是张友仁的嫡长孙?是张家的长子嫡孙?这样的嫡长子怎么担起家族重任?
张友仁确实只有一个嫡子,却还有两个庶子,虽然三个儿子尽数早逝,但他还有另外三个孙子。张友仁现在着重培养年纪尚小的张恪,即其次子的嫡长子,比张恒小四岁,却比张恒有担当得多。
幼宜忍着笑说道:“张夫人不是说了么?张恒还小,软弱也是有的。”
“我呸。”七公主撇撇嘴道,“张恒还小?张恪都比他能耐,张友仁怎么会有这么个孙子。如此无能,我看张家不可能把重任交给张恒,多半是给张恪了。”
萧玉婵有些疑惑:“传给二少爷?可是张恪比张恒小,父亲又是张宰相庶子,怎么都轮不着张恪。”
幼宜猛地压低了声音,望望周围见无人方道:“张恒死了,顺理成章不就轮到张恪么?”
萧玉婵瞪大了眼睛,下意识也压低了声音:“张家……要杀张恒?再怎么样张恒也是张家大少爷呀,张宰相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孙子都舍得杀?他早逝的长子不就张恒这么一个儿子么?”
七公主见怪不怪,她的兄弟除了九皇子跟八皇子之外全死完了,看惯了皇家人的狠心,一脸平淡:“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天底下多是无情人,为了张家,区区一个孙子又算得了什么?与其让张家落在弟弟手里,还不如落在张恪手中。毕竟张友保也不差,只是官位没有张友仁高罢了。”
张家子嗣兴旺,做官的更是不少,张太傅的两个嫡子,一个是左相,另一个是掌握军权的地方大将。
七公主继续道:“况且也不一定非要张恒死,只要名义上这个张家大少爷没有子嗣早早去世,轮便轮到了张恪。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张友仁一点也不急着给张恒寻媳妇?”
一般人家都是早早为嫡长子打算,怀茂已经在梁家的帮助下定了亲,过了年就迎娶妻子。十五岁已经不小了,在当下普遍十五六就结婚生子的古代,张恒还未定亲是件奇事。
一来他家中没有长辈去世,需要守孝不得定亲;二来张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寻摸不到好亲事;三来张恒是未来张家族长,理应早日开枝散叶,免得断后。
顾凌风十七岁还未定亲,平阳大长公主虽然急,但更急长乐。毕竟大儿子已经有了一子一女,这个小的便不那么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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