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两边的楼阁都点了灯,远处传来其他画舫上的乐声。灯火辉煌,在这漆黑的夜里格外漂亮。幼宜托腮看着,惊叹道:“顾凌风说得不错,真漂亮。”

    顾凌风睨了她一眼,拍拍她的头:“你就不能有点礼数?直呼我的大名,谁给你的胆子。”

    “我直呼你大名怎么了?”幼宜收回手直起身子,直视顾凌风的眼睛,眼里毫无惧怕之意,“我叫你顾凌风怎么了?我给我的胆子,你有什么意见?”

    顾凌风憋了半天,只能憋出一句“没大没小”来。

    幼宜看顾凌风受挫,心情大好。幼安向来纵容幼宜,凉凉道:“我给的胆子。顾凌风,你最近话很多。”

    顾凌风立刻闭上了嘴。

    他忍了不到一炷香又开口,嘀咕道:“我算你夫婿,瑞泽怎么也该叫我一声姐夫吧?我比她大这么多,她直呼我大名,不是没大没小是什么?”

    “住口!”幼宜厉声喝斥,“你胡言什么,你怎么就是我姐夫了?你跟我姐姐一无聘书,二无婚约,三无赐婚圣旨,你这不是污我姐姐名声么?”

    顾凌风气笑了,刚要开口反驳,就听幼安说:“说得不错。”

    “幼安!”顾凌风有些慌,他如同一只大型狗狗,盯着幼安眨眼道,“你等着,我回去就跟我娘说我要娶你为妻。到时候,沈幼宜就该名正言顺叫我姐夫了。”

    幼宜知道幼安喜欢顾凌风,但顾凌风这个人诡计多端,且性情不定,至今都没有跟大长公主言明。现代在一起还得有个名头,更别说古代了。她跟萧晏定了亲,顾凌风连幼安是他心上人都不曾跟大长公主说清楚。

    幼宜嗤笑道:“那就等到你名正言顺的那一天。”

    顾凌风磨了磨牙,瑞泽总是这番性子!看着老老实实恪守本分,骨子里就是个桀骜不驯的。他不由得有些疑惑,沈家也算规矩多,养出一个幼安便罢了,怎么还有个沈幼宜?

    幼宜倒在幼安怀中,得意洋洋地看向顾凌风。不知为何,看着顾凌风从一只老虎变成大狗狗的时候心情莫名愉悦,她今天心情不怎么样,只能磋磨磋磨顾凌风了。

    她看着顾凌风嫉妒的眼神,抱住幼安的胳膊撒娇:“姐姐,我想吃枣泥糕。”

    幼宜几乎从未这样跟幼安撒过娇,幼安一眼就看穿她打的什么主意,也乐意纵容幼宜看顾凌风吃瘪,便顺从地拿了一块枣泥糕,亲自喂给幼宜,还把她扶正了一点以免呛着噎着。

    顾凌风死死盯着幼宜。

    萧晏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幼宜浑然没有当电灯泡的自觉,挑眉看向顾凌风:“姐姐最好了。”

    顾凌风深吸一口气,差点咬碎后槽牙。沈幼宜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要你血债血偿!顾凌风费尽千辛万苦才追来的媳妇,自己没法搂搂抱抱不说,幼宜还要在其中碍眼。

    她是没有断奶的孩子吗?

    幼宜终于从幼安怀里坐直,看看眼中隐隐含笑的幼安,又看了看眼神不善的顾凌风,朝萧晏挥挥手:“咱们走吧。六姐姐看样子似乎和顾侯爷有话要说。”

    萧晏不见得愿意给顾凌风和幼安让出独处空间,他却愿意跟着幼宜,站起来跟着幼宜往外走去。

    早春的风还有些冷意,画舫内里燃了炭火不觉得,一出来,冷风这么一吹,便觉得有些冷。

    一件大氅盖在身上。

    幼宜扭头看去,却见萧晏不知何时拿了一件大氅,黑色的毛倒是很暖和,只是摸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幼宜并不在意这件大氅是什么做的,她对着萧晏点点头:“多谢。”

    萧晏长得比她高,衣裳也宽大许多,足以把幼宜整个人裹在里面,衬得她娇小。幼宜是比幼安要矮些,但在同龄的少女里算是高的了。

    夜晚的湖面黑黢黢的,只有两岸灯火通明,可以看见屹立在岸边的珍味楼。幼宜没说话,萧晏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画舫上吹冷风。

    过了半晌,萧晏的声音倏然在耳边响起:“阿瑜,回去了。不要着了风寒。”

    幼宜精神一震,下意识扭头,却不想萧晏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这一转头,额头轻轻蹭过萧晏的嘴唇。

    二人皆是一僵。

    幼宜没多久就回了神,退了一大步,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来丢进萧晏怀中,转身要往画舫里面走。谁知一转身就看见了两道人影静静立在那,不是幼安跟顾凌风又是谁?

    不得不说这二人实在相配,幼安身材高挑纤细,身上的狐狸毛斗篷衬得她皮肤白皙。二人衣袍颜色虽不相同,但是花纹款式皆一模一样,正是情侣装。

    也不知道这两位在这里看了多久。

    幼宜只觉得今天处处不顺,沉着脸走进里面,还瞥了顾凌风一眼。

    顾凌风莫名其妙:“她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幼安哪里知道幼宜怎么了,她静静地看着耳根红得快滴出血来的萧晏,“他们两个,方才是……亲上了?还是我看错了?”

    “这也叫亲?”顾凌风大为不解,“不就是蹭了一下,萧晏和瑞泽至于反应这么大么?瑞泽那脸色你看见没有,跟谁欠了她几千万了两银子似的。难道是因为刚刚萧晏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就生气了?那看起来瑞泽不止是不喜欢萧晏,这么大反应,好像萧晏是她一生宿敌。”

    幼安语气凉凉:“顾凌风。你今天真的很多话。”

    萧晏整个人都怔怔的,直到顾凌风上来拍了下他的肩膀萧晏如梦初醒般回神:“阿瑜呢?”

    “你改口可真快。她进去了,幼安找她去了。”顾凌风没把幼宜面色不好看这事儿告诉萧晏,今天萧晏受的打击已经足够了,再被这么打击一下……

    他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人才被沈幼宜毁了。

    萧晏张嘴,第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只听画舫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啊——杀、杀人了——”

    顾凌风与萧晏俱是一振,二人对视一眼,顾凌风面色刹那间变沉,抬脚就往画舫里面走去。画舫在湖中,四面只有两艘距离不算近的画舫。

    因着幼宜幼安都不喜欢太多人,画舫上伺候的人也减少了。除了画舫的人,就是他们自己带的侍卫,也一起上了船。但是人数不多,其他人都留在了岸上。

    若是暗杀,那这伙人是会飞不成?

    那声尖叫并非幼宜幼安叫出来的,而是画舫上的一个婢子。她刚说完,头颅骨碌碌滚了下来,竟是被人一刀斩首了。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精致的画舫。

    幼宜轻轻叫了一声。

    幼安把幼宜护在自己身后,冷冰冰地看着堵在门口的人,十来个侍卫把二人围成一圈护在中心。

    “没事。”幼安是会武的,她的武功真正算起来并不特别高,但一手毒药使得极其厉害。她手里握着一个小瓶子,回头安慰眼中带着惊惧的幼宜,“不怕。我在呢。他们动不了你一根头发丝儿。”

    为首的歹人哈哈大笑:“沈六姑娘,你是不是太过于狂妄了?想狂妄,也得有狂妄的底气才是!”

    他说罢,语气一沉,“动手!”

    “找死。”幼安语气冰冷得丢下这两个字,抬手撒出一片粉末。歹人们全部蒙着面,但粉末细微,仍然可以从缝隙中被吸入。

    幼安攥住幼宜的手,这伙人是什么来头还得抓了再审才知道,现在到处都是水,解决了这一伙贼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伙。带上画舫的人并不多,当务之急还是先逃出去。

    几个侍卫护着二人往门外去,来的歹人武功高强,比侍卫还在上面,不多时就解决了一半的人。

    幼安咬了咬牙,反手掷出一个瓶子,然后抬手把一粒药丸喂进幼宜嘴里:“别咽,含着。”

    药丸不大,甚至有些微微的甜。

    幼宜很乖巧地跟着幼安走,幼安拉着她去哪里就跟着去哪里。她可还没活够,还没尝尝仗势欺人的滋味,怎么能死了呢。

    跟顾凌风和萧晏汇合,顾凌风面色阴沉得可怕。对方的人没有增多,他们的人却比对方减少得更快,这样下去迟早落入歹人之手。

    眼看着被逼到绝境,顾凌风看了看湖,咬着牙关。来画舫只是一时兴起,定然是其中出了叛徒透露行踪,才会找到他们的画舫。

    “跳。”顾凌风冷静道,“我已经派人传信。”

    幼宜打着寒颤道:“不不不不……不会冻死吗?”

    顾凌风:“冻死跟被人杀,你可以自己选一个。”

    落到这些人手中必定是一个死字,跳湖倒还有一线生机。幼宜看看越来越近的人,又看看平静的湖面。顾凌风从不磨磨唧唧,拉着幼安就跳了下去,只萧晏还留在原地。

    眼看侍卫就要抵挡不住,幼宜也不再犹豫,扯着萧晏的衣袖一起落入湖中。掉进去前只听见扑通扑通的水声,侍卫们也纷纷跳进湖中。

    侍卫的水性好,在水底跟人厮杀起来。

    湖水刺骨的冷。

    幼宜屏着呼吸,勉强睁开眼睛,面前的事物模糊一片,只看见扯着自己的人正是萧晏。她沉下心来,甩开萧晏扯着自己袖子的手,冲他比了个手势,然后开始往下潜,一边潜一边往岸边游。

    她只能庆幸画舫离岸边不算远。

    见幼宜会游水,萧晏放下悬着的心,跟着她往前。幼宜早已经把眼睛闭上了,纯粹是靠着感觉在瞎游。

    但还不够近。

    还是太远了。

    氧气逐渐不够用,幼宜紧紧皱着眉头,张望附近有没有人,打算浮起来换口气。还不等她转圈看完,就被一双手拉了过去。

    萧晏扯着幼宜浮上水面换气,幼宜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看了半晌,也没看见幼安跟顾凌风在哪里。

    “郡主,萧大人!”

    幼宜寻声望去,顿时一喜,救兵来了!只见有人驶着小船缓缓而来,船上的暗卫把二人拉上了船。

    而歹人,早不见了踪影。

    在水里没有感觉,一上了船,浑身控制不住地发冷。她哈了口气搓搓手,侍卫忙把带来的衣服给二人披上,另一个侍卫则往岸边驶去。

    从这里进去便是珍味楼,而珍味楼的后面除了店里的掌柜,没有人可以走。

    进了房间,房间里面烧了足足的炭火。幼宜沐浴更衣,把湿衣服换了下来,坐在炉子跟前了,也觉着冷。在场所有人里她的体质是最差的,顾凌风习武,幼安和萧晏不相上下,只有幼宜跟三人比起来算是弱不禁风。

    幼安递过去一杯热腾腾的姜茶:“快点喝了,暖暖身子。今儿个不回府了,回头我给你们抓一副药吃了。”

    幼宜整个人都很累,她阖着眼一气儿喝尽了,感觉身体暖和起来,才舍得从炉子面前挪走,挪去榻上裹着被子。萧晏就坐在榻边,轻轻抚摸她的眉心:“已经没事了,你要是累,就睡吧。”

    看幼宜闭上眼,幼安放低了声音:“你可查出来是谁了?”

    顾凌风冷笑一声,近乎要把茶杯生生捏碎:“还用查?做鬼的心虚,早就已经跑了。是周琨,亏我还信任他,哪里知道他在背后捅我刀子。哼,等我抓到他,凌迟!”

    “等你抓到再说。”幼安眉头紧皱,那伙歹人全部跑了,留下来的都是死人。他们手段太过于狠辣,有受伤却伤不至死的,他们也生生怕自己的同伴杀了,为的就是不供出背后的主子来。

    一个活口没抓着,怎么审?死人又不会开口说话。

    萧晏沉声道:“应当是张羲民。除了他,我们和谁结怨这般深?也只有他,才这样大手笔派了这么多好功夫的死士过来,受了伤的也尽数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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