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夏离开后,幼宜对阿鸾道:“你亲自往庄子那里走一趟,问问情况,抱夏那个性子……”
阿鸾神色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表情,和她主子一个样,就连声调也没有太多起伏:“属下只负责保护郡主。”
幼宜有些无奈,阿鸾忠诚于幼安,严格来说并不是她的人,即便跟了她这么久,也只忠诚于幼安。幼安要是想杀她,都不需要亲自动手,阿鸾就能把幼宜给解决了。
她揉了揉眉心,看着阿鸾的眼睛:“你不去,就没有人可去了。枕春倚秋两个过得很好,但怎么说也有些偏向抱夏的。当初枕春就不太喜欢白信。采荷笨笨傻傻的,现在又有了身子,怎么能让一个怀孕的人舟车劳顿?桃枝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松枝不喜抱夏,我也只有你可以信任了。”
阿鸾眼中闪过迟疑之色,面前的少女身形纤细高挑,水汪汪的杏眸楚楚可怜,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似的。
自从来到古代,幼宜总觉得自己的演技越发精进了。
阿鸾低头道:“属下去问问主子,主子答应了,我才去。”
“你去问吧。”幼宜甩甩手,那楚楚可怜的神情就像是一个错觉,靠在椅子上,恢复了原来的神情,“六姐姐肯定会答应的,实在不行我就亲自去一趟。”
阿鸾一惊,惊诧地看着幼宜。她跟着幼宜这么多年,知道幼宜有些奇怪之处。她虽然心软,但也不至于抱夏的事情也要亲自走一趟,闲着没事干么?
幼宜的确是闲着没事干,想要出去散散心,心里太闷,古代又没有心理医生,至少她没见过。抱夏说的那个庄子在燕州,燕州风景还是很不错的,出去走走看看,心情也能好许多。
阿鸾去了幼安的屋子,幼安正在看着窗外出神,听见声音抬头看她:“你来做甚?”
“郡主……”阿鸾顿了顿,如实把幼宜的话复述一遍。
幼安知道幼宜心里闷,她不明白幼宜的愧疚从何而来,这件事情只是她与顾凌风的私事,萧晏干涉不干涉她管不着,但幼宜的愧疚的确很奇怪,这件事情跟她有甚干系?
思及不久后自己要做的事情,幼安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点了几下。京城要刮一阵子的血雨腥风,把幼宜送出去也好,省得到时候吓着了她。幼安见惯了死人的,深宫里面从来不缺阴谋诡计,以及死于阴谋诡计的美人。
幼宜太没心计了,她若是进宫,不得宠倒没有人管,要得宠了保准活不过一个月。
上辈子久居深宫的赵嫔,不就是忽然之间得了宠,又忽然之间死了的么?皇帝不也没放在心上。不对,不是皇帝了,是早就死了的文惠太子。
“去吧。”幼安沉声道,“让她出去走走也好,去了燕州,了了此事,你带她去康州。康州知州与我是故交,让她在那儿待着别动,等到和王登位,我再过去找她。”
京城危险,之前的宫变把幼宜吓得够呛,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幼宜自然吓着了。
阿鸾点头应下,刚要走,又听幼安说:“叫宏哥儿跟娘也去,他们不必去燕州了,直接去康州便是。”
幼宜出去散心没有人阻拦,宏哥儿想跟着去自然也可以,但刘姨娘是府里的妾室,除非跟着当家老爷或太太,不然不能踏出门一步。幼安当然要花一点时间,把刘姨娘送出府,不过也不会有人在意一个姨娘就是了。
毕竟柳姨娘,才是三房妾室里面最耀眼的一个。
没过多久,府中流言四起,说刘姨娘行为怪异,甚至还伤了亲儿子。幼安拉着幼宜出面请求李氏让人来看,请了个和尚,是幼安的人,说了些玄之又玄的话。
总结就是不能让她在待在府里,不然会冲撞贵人。而七爷在刘姨娘身边养大,最好也送出去几年祛灾。柳姨娘自然不肯,挑唆得沈嗣谦严肃反对,但沈嗣谦再反对也拗不过嫡母李氏。
都要冲撞贵人了,不送走等着留下来过年么?况且还有幼宜出面,幼宜说出来的话分量可比沈嗣谦重,李氏不敢忽略。于是一并同意,把刘姨娘与宏哥儿送到京郊的庄子上,派人好好伺候着。
京城距离燕州其实并不算很远,中元节之后启程,约摸月底就到了。马车走得比牛车快一些,快的话七八天就到了。李氏备了几大车的行李,幼宜看得头大,硬生生退回去一半。
她更希望趁早到燕州安顿下来,缺什么去买就是了,带着行李慢悠悠地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走得到。
这次去燕州,幼宜带的丫鬟并不多,只有阿鸾、抱夏、桃枝、松枝四个,并四个粗使的婆子。实在不成去雇几个人来也并不难。除了明面儿的八个丫鬟婆子,幼安暗地里还给幼宜备了几个人。
幼宜不知道幼安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但她猜出来一点。单单只有她无妨,偏偏还多了一个刘姨娘与宏哥儿,那就是京城不大安全,幼安不放心,把亲娘弟弟安排到自己的老巢里面了。
至于为什么老巢是康州,幼宜就不知道了。
一路上往燕州城去,走的官道,很是平稳。还不到月底就已经抵达了燕州。
燕州城比起京城来说差得远了,但也是繁华之城,城门口有士兵把守。幼宜来燕州没有遮遮掩掩,遮遮掩掩压根瞒不过去,毕竟又无人给她暗中放行,不论是你贫贱富贵,没有路引通通不许进城。
形迹可疑的,还要上报官府。
早就租下了一间宅子,二进的小宅子,跟京城萧晏的那个宅子差不多大,后罩房就是丫鬟婆子们的住所。幼宜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到了。康州离燕州远不远?”
“有些,马车行过去约摸大半个月。但郡主走水路快一些,十天左右就可以到康州城了。”阿鸾回答。
康州离燕州有一段距离,走马车还要绕道而行,十分不便。
宅子打扫得很干净,里面的家具也是都备齐了的。铺上了自己带来的被褥,幼宜躺在床上问:“庄子不在城里面,过个几天再去,容我在城里逛逛。抱夏可来过燕州城内?”
越靠近燕州抱夏就越是焦虑,听见幼宜叫她才回了神,扯出一个笑容来:“自是来过的。燕州不比京城繁华,但也民风淳朴,人人厚道。燕州城民风开房,姑娘若是有意也可上街走几圈。”
松枝冷笑不语。
“罢了,你心不在焉的,回去歇着吧。”幼宜挥了挥手,闭着眼吩咐,“松枝,去备水,我要沐浴。”
京城是天子脚下,达官贵人一抓一大把,规矩也多,女子不得抛头露面,尤其是已经定亲及出嫁的妇人,出行必戴帷帽面纱遮住自己的脸。燕州城就没有这许多规矩了,燕州城离府城不算远,最大的官儿就是五品的燕州知州。
燕州靠北,早几百年是仙居府瑞州下属的一个县,后来被大梁世宗皇帝升为了州,赐名燕州。知州夫人徐氏的大家闺秀风范,但仙居府一带的人都是热情似火,单凭知州夫人还没法儿改变上百年来的民风。热情淳朴,直爽赤忱,是刻在这一带人骨子里的。
燕州知州尉迟意远的宅中,尉迟意远听见下属的汇报大惊:“瑞泽郡主?郡主来咱们这个小地方是做什么?”
燕州离京城不算远,有什么消息也能传递过来,尉迟意远自然知道瑞泽郡主就是沈家的那一位,是当朝皇帝的救命恩人,反正三个字形容——惹不起。京城繁华,尉迟意远自认有雄心壮志,但奈何这仕途实在是不景气,做个五品知州也挺好的。
况且京城局势变化莫测,还是不要掺和进去得好。在这燕州城里,他尉迟意远就是第一等的人上人,什么人都得尊敬他。
“我也不知道。”
尉迟意远当机立断,不论如何都是个郡主,作为臣子怎么也得去拜见拜见。要是这位在燕州出了事情,以当朝皇帝那个爱彰显自己身份的性子,不狠狠惩治一番燕州官员才怪。
说是救命恩人其实不恰当,西夏当初掳走嘉顺帝只是为了狠狠讹大梁一把,嘉顺帝不会死。但先帝都说了救命之恩,还有哪个敢反驳?
于是沐浴更衣完刚准备好好休息的幼宜,就接到了底下侍卫的话,说燕州的知州来了。幼宜有些纳闷:“他来干什么?我都要睡觉了。”
阿鸾跟照龙是熟人,她抱着双臂说道:“当然是来拜见郡主的了。郡主从一品,知州正五品,他哪里敢怠慢你?”
尉迟意远正等在屋子里,看着简陋的会客室,他不由得惴惴不安。尉迟意远家境殷实,其祖父就是当官的,父亲是个庶子,但母亲的嫁妆着实丰厚。尉迟意远在燕州的宅子可比这个破宅子要好得多。
他清了清嗓子:“郡主就住这样的宅子?郡主天潢贵胄,怎能屈居于这样的房子之内?是我招待不周,没有提前得知消息迎接郡主。郡主是先帝御封,怎能委屈了郡主?”
他也不是没有政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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