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羲民跑路的同时,张友保所在的顺勤府府城被带兵造反的张友保所占领,并迅速攻下府城周围的三座城池以做基地。造反向来都要有个理由,不能摆明儿了说我就是要造反。
张家造反的理由也是现成的——平阳公主以女身主朝政,有违太/祖皇帝的祖训,张家起兵不是为了皇位,而是要“清君侧”。张友保手握四十万大兵,其势力在各个地方作乱,朝廷头疼不已,嘉顺帝只能先下令把张友仁革职下狱,威逼利诱。
张友仁一看,他爹已经抛下他走了,就没想过他活命这件事,索性也不再为张羲民遮掩,直接道出他要谋反一事。
嘉顺帝气得破口大骂:“朕当然知道他要谋反,他都已经起兵了!张友仁说了个废话!再去问,给我问出张羲民的详细计划来!”
侍卫去了,侍卫回来了,带回张友仁简单的三个字——不知道。
理由也很充分——张羲民早把他当一枚弃子了,谁会跟弃子说自己的计划?傻子都不会这么做的。
嘉顺帝差点气得厥过去,只能拿张友仁开刀:“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来人,传朕指令,张友仁凌迟处死,其家眷通通斩首弃市!朕要让天下人看看违逆朕的下场。”
张友仁没死成。
他狡猾得很,直接说他与张羲民父子这么多年,自己就是父亲教养长大的,张羲民与张友保想做什么猜也可以猜出个大概来,并指出了张家下一次会攻击的两座城池。
嘉顺帝想了一宿没有动作,还是顾凌风来劝的:“你现在有什么好主意吗?反正我是没有。张家连攻数城,士气高涨,必须搓一搓他的士气。张友仁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有主意总比没主意好。”
嘉顺帝只得信任顾凌风,并派顾凌风往前线去一战,这一战胜了。
张羲民老谋深算,岂能没有料到儿子会出卖自己?于是捷报传来的当天还有张友仁的死讯——毒发而死。
张羲民给自己亲儿子下了毒,亲自把儿子送上了黄泉路!虎毒不食子,这张羲民实乃一狠人。
幼宜听到传言不由得嘀咕:“皇家父子手足相残的事情难道还少?”
刘姨娘却与宏哥儿震惊得说不出话。不是幼宜料事如神,而是幼宜早就知道顾凌风与幼安的计划,猜也能猜出来。
康州地方偏僻不起眼,在混乱的北方竟是一片安静祥和,城中百姓甚至没有什么慌张之处。毕竟跑也跑不到哪儿去,只能在城里等死了。只要可以吃饱饭,龙椅上坐着的是什么人,姓什么,他们并不关心。
康州内城,一座五进的大宅子里,丫鬟婆子们各司其职。大宅子东侧院儿的正房里面,一位不过二十来岁的妇人躺在美人榻上阖着眼:“幸亏趁早出来了。现在怕是想出都出不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丫鬟笑眯眯的:“夫人说得是,爵位可以再挣,命没了就真是什么都没了。康州离京城和顺勤府都是不远不近,哪一边就要赢了上去帮一把,爵位就又回来了。就算没有爵位,那也算是功臣。”
妇人正是幼华,幼华侧首看看睡的正香甜的男孩不由得眉头一松:“只是抛弃了父亲,都是我的错。”
丫鬟一看幼华伤心的模样就知道是梁启之快要回来了,流泪道:“夫人切莫再伤心了,侯爷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会平安无事。小少爷身子弱,老爷在外头打拼,家里都靠夫人操持。夫人您若是倒了,小少爷可怎么办?”
“这是怎么了?”梁启之抬脚进去,看着垂泪的幼华皱眉,屏退丫鬟,揽住幼华的肩头轻声说,“你怎么又哭了?父亲定会理解我们的。你自从生了寿哥儿之后身子骨就不好,千万莫要再哭了。”
这次出来慌忙,除了一个爱妾与妻儿银子之外梁启之什么也没顾上。康州小地方房价也便宜,他拧眉道:“我今天在外头,好似遇见了个和你弟弟有点像的人。”
幼华一愣,眼泪都忘记流了:“四弟?他不是在京城么?”
“不是你四弟。”梁启之道,“好像是你……七弟?叫宏哥儿吧?”
宏哥儿?幼华沉住气仔细一想,刘姨娘和她儿子都被送去庄子上了,当时她还快活过一阵子,后来不再过问了。那庄子不在京城城内,想出去也是很容易的,保不齐刘氏和宏哥儿就来了康州。
幼华不动声色笑道:“你浑说什么呢?我七弟也在京城,怎么可能在康州?天底下的人千千万,想来只是有些相似罢了。你都多久没见我七弟了,还记得清他长什么样儿?你在哪儿遇着的?”
梁启之没有放在心上:“银安里那块儿,一个晃眼而已,许是有些相似罢了,我也没有仔细去瞧。你弟弟确实不该在康州,康州离京城且有些距离。”
待梁启之走后,幼华立刻叫来丫鬟:“你让人去银安里那天天守着,看有没有跟七爷长得像的。”
七爷?丫鬟一愣,有些不解,但还是应承下来,让人天天去银安里守着,看有没有和七爷长得像的人。如果有就大喊一声七爷,看对方应不应。
银安里,幼宜正在骂宏哥儿:“你不能在你自己屋子里待着?实在精力没处儿发泄你就去院子里打几个滚,做什么跑出去!万一叫人看见了怎么好?”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要面子的时候,宏哥儿满脸不服地梗着脖子:“被人看见又怎么样,这儿哪里有认识我的?”
现在兵荒马乱,康州全城戒严,不允许任何没有路引的人进入。因为战争哪哪都是流民,流民南下往富裕的城池去,康州这个小城倒是没有什么人注意。但知州并没有放松警惕,宵禁都更严了,严查有没有来路不明的人。
幼宜冷笑:“你以为知州严查在查什么人?你还敢出去乱跑?你想害死你姐姐吗?”
宏哥儿一愣:“可是知州不是咱们的人吗……怎么会查自己人?”
幼安那样聪慧,怎么会有这样蠢笨的弟弟!幼宜气得磨了磨后槽牙,怒道:“知州当然不会揭发我们!康州明明没有流民,为什么要全城戒严?你觉得张羲民如果真的要攻打康州,康州抵得住?是有人趁机混进了康州城!万一真的认识你,你又要怎办?”
幼宜实在是头疼不已,十二岁的少年正值叛逆期,宏哥儿属于死要面子活受罪类型,死犟着不肯承认自己的错,格外在意脸面尊严。她不想和这样的叛逆少年打交道,但刘姨娘太没主见,她只能够拿起姐姐的架子教训宏哥儿。
好在宏哥儿只是叛逆期,不是真的不听劝,想害死自己姐姐,嘴硬罢了。
宏哥儿仍不服:“我才不会害姐姐!什么人会来康州这样的小地方?”
幼宜幽幽地说:“从京城或者别的地方逃难来的人。跟你姐姐一样,看中了康州偏僻,你猜会是什么人?”
许是幼宜的语气太过阴森,真的唬住了宏哥儿。幼宜心累不已,她现在才体会到幼安的艰辛,之前一直都是躲在幼安身后躺平,什么事情都由着幼安去做,只负责在她身后加油呐喊。
但现在幼安远在京城,相距千里之外,没有那么多功夫再来顾着康州。和康州知州联系的事情就落在了幼宜身上,幼宜接到了知州的通知,怀疑有什么人可疑的人进了康州城,正在严查,让他们不要外出,以免被人针对。
幼宜回到厢房就躺在了床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萧誊的消息,不会出错的,他到底在康州这么多年。六姐姐才是真的料事如神。”
阿鸾沉默不语。
幼宜习惯她哑巴的样子了,深深叹了口气:“唉——六姐姐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操心过来的,岂不是心很累?要不你去联系萧誊吧,看来我天生就不适合当掌权者。”
阿鸾继续沉默不语。
幼宜也没指望她说几句话,阿鸾就是这种沉默寡言的性格,就是寡言未免也太寡了些,一天都不见得说几句话,这么真的不会憋坏吗?幼宜好奇阿鸾的身世,但猜也猜得出阿鸾必定与幼安有关系,不然不会这样忠于幼安,简直是幼安的死忠粉。
真的可以为她去死的死忠粉。
整个天下摇摇晃晃,嘉顺帝终于想起了西北的西夏,于是派使臣前去求助。现在的落下风不要紧,该服软时就服软,要是连皇帝都不是了,还有什么砝码去和西夏王交易?现任西夏王算嘉顺帝姐夫,王储也带有大梁宗室血脉。
西夏王思索半晌,还是答应了,但借机和嘉顺帝狮子大开口了一番,嘉顺帝满口答应。西夏之前一直冷眼旁观,大梁的内政西夏不好插手,但现在不是内政问题了,未来还有没有大梁都不好说。
康顺公主哭哭啼啼许多天,儿子又在一旁求情,他才答应了。西夏王不止这么一个儿子,没有大梁血脉的儿子多的是,这个不是王储了挑另一个就是,西夏不在意嫡庶。
西夏铁骑厉害,不然也不能跟大梁打那么久。
张友保恰恰擅长指挥骑兵,和西夏支援军数战,均有胜有败,局势胶着。张羲民知道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皇帝不是昏聩到没法过日子,很少有人愿意看这杀头的事儿。大梁到底占据江山,粮草兵马不缺,还有西夏相助。要是张家这边军心先散,那真的就是完蛋了。
但西夏骑兵出名不是没有道理的。
个个骁勇善战,强悍至极,难以阻挡,一座城池攻了数日还没有攻下来,张羲民只能够调转剑锋,指向防守稍弱些的容城。他令张友保率部分精锐继续攻城,制造假象,自己则是和部下率主力攻击容城。
这一招声东击西非常有效,容城被顺利攻下,张家士气大振,张友保完好无缺地回来了,气得嘉顺帝直咬牙。
看着户部送上来的账册,他冷笑:“户部最好给我老实点!这般烧钱,我就不信他张羲民能坚持个几年!”
西夏除了要求减少岁供外,还要求西夏士兵打仗期间的军饷由大梁朝廷负责,也就是西夏给大梁送了一批士兵,但这些人的吃喝都得大梁负责。嘉顺帝只能咬牙忍了,毕竟西夏骑兵以一当十,比养自己的兵还划算些。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