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公平、公证起见,九重天上的天司遴选会在当日封卷评分、公布结果。

    云海上的数十仙官已着手开始阅卷,云海下有千百城民正等待着遴选结果。

    日近正中,礼官手中的最后一根竹签也被取走。

    取竹签的人是一名着水蓝色衣衫的俊朗少年,他信步云海之上,每一步都极近魅惑之能事,仿佛不是来参加遴选,而是来展现魅力。

    纵是远在天上,这般绰约风姿也令城中众人惊叹,旁边的茶客也有人互相问起此为何人。

    九荇蹙眉远眺云海,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后纪聊天:“你说,蘼芜为何也要去参加遴选呢?”

    后纪也往云海上瞟了一眼:“为了让你被选上。”

    说得很有道理,九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心中甚是感激。

    说话间,蘼芜已从云海飞下,悠悠然落座。

    九荇目瞪口呆:“你答完了?”

    蘼芜抬了抬下巴:“嗯。”

    “那些题你都会?”九荇震惊地问。她专研此道数百年才能答题自如,难道蘼芜天赋异禀?

    蘼芜摇摇头,理直气壮:“完、全、不、会。”

    “那你为什么要去参加遴选?”

    “自是为了观察观察阅卷仙子的想法。”蘼芜十分骄傲。

    九荇恍然大悟,眼巴巴地望着他:“那你可看出来了?”

    蘼芜看了她一眼,故意笑笑不语。

    九荇伸手抓住他袖口上的锦带,轻轻摇了摇,可怜兮兮地喊:“好蘼芜,我给你买新衣衫,你就同我说说看出了什么吧……”

    蘼芜自是看不得九荇这般模样,将锦带扯回来好生整理,口中答道:“好啦好啦,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位负责阅卷的仙子应当是挺满意的。”

    听到蘼芜这么说,九荇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一半,唯有看到遴选结果才能彻底落下,希望不要再旁生枝节。

    距公布名单的时间尚有一阵子,光在茶楼中喝茶未免可惜了来到天黎城一趟。三人寻了一处酒楼,点上几样可口的小菜与一壶小酒,边吃喝边等着。

    酒足饭饱,神志半酣,云海中便传来一声震耳锣声,方才散去的众考生又齐聚于云海之上。

    九荇叮嘱后纪别乱跑,便与蘼芜一同跃上云海查看遴选名单。

    云帘垂下,以彩霞书写两行名单,一行为遴选名单,一行为答卷名单及得分。

    九荇将遴选名单从头看到尾,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反而在答卷名单中的榜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得分最高,却没入遴选。

    九荇小声地耳语:“蘼芜……你帮我看看,我的名字在答卷名单的第一名,但没有在遴选名单中,对吗?”

    蘼芜缓缓点头,他亦疑惑。

    上了遴选名单的小仙已陆续找礼官商办后续事宜,九荇越看越着急,便上前询问。

    她朝礼官行了一个南庭仙洲的礼,仔细斟酌用词后才出口:“仙官,我名唤九荇。请问为何我摘得榜首,却未入遴选?”

    礼官方才还温和地与入选小仙相谈,一瞧见她,便似换了一副面孔。他轻飘飘地盖棺定论:“你来自别处,并非南庭仙洲在册的小仙。经过商议,便将你从遴选名单上剔除了。”

    九荇不解:“天司遴选,众生平等,并未说明来自别处的小仙不能参加。”

    礼官脸上挂上了一个笑,看似有礼,实则轻蔑:“你不过一介精怪,称你为‘小仙’都是抬举你了,天司遴选需得先入南庭仙洲籍,修炼纯正法术,莫再妄想用你的雕虫小技上九重天当值了。”

    言下之意,九荇地位低微,遴选中还用了“雕虫小技”。

    九荇还欲辩解,却见蘼芜已欺近礼官身前。

    他面色冷峻,以手刀扼住礼官脖喉,声音更如寒冰一般:“让她入选。”

    蘼芜化形不久,又是随心随性的性格,礼官的言语让他生了怒气,加之方才饮了些许灵酒,他便遵从骨子中的魔性而行,丝毫不克制。

    蘼芜双目幽深,周身灵力不断漫溢,将此间变得犹如冰窟,让周遭仙子都不敢上前阻拦,礼官是文官,更吓得面无血色。

    九荇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劝阻:“蘼芜,不要冲动!”

    蘼芜置若罔闻,改刀为掐,将礼官的脖子握在手中,仿佛马上就要将其拧断。

    这是南庭仙洲,若是杀了从九重天下来的礼官,那可不好收场!

    九荇结印以枝条捆住蘼芜的手,哪知蘼芜十分执着,被枝条捆得青筋暴起也不肯放手。九荇不忍再如此对他,便将枝条抽回。

    此时后纪已知事态不对,前来相助,他运力于掌,将蘼芜与礼官一同打落在地。用的手段虽然粗俗野蛮些,好在总算将二人分开。

    九荇上前扶起蘼芜,在他耳旁念了数句清心咒,总算看他眼神逐渐清明。

    本想就此离开,遴选一事也作罢,谁曾想那礼官又在背后站起。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冷笑一声,故意提高声量,让众人都听清:“我当是哪里来的乡野精怪呢,如此粗野无礼,还带了个尾巴收不回去的小野种。”

    云海上原本一片寂静,众人见礼官又出声,便附和起来。他们小声嘲笑,他们窃窃私语,他们目光如利刃,将九荇三人凌迟了一遍又一遍。

    若是只说了九荇,九荇自己尚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蘼芜与后纪是陪她来此,这般被羞辱,她怎能忍得下?

    说时迟那时快,九荇结印召来一根合抱粗的枝条,枝条自云海拔地而起,将礼官拦腰捆住。先将他扬至空中,又狠狠将他甩下云海,片刻方听得他落地后的惨叫。

    “我敬你,并非因为你的权势与污蔑,而是因为我学了礼法。世间神明本就由精怪修炼而来,若是南庭仙洲的神明均似你这般拜高踩低、区别对待,那这天司不入也罢。”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引得云海之下的天黎城众民鼓掌喝彩,想来天黎城众苦九重天仙吏久已。

    九荇一语毕,不再做纠缠,扶着蘼芜从云海上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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