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楚汐醒来的时候,入目皆是一片陌生的红色,眨巴眨巴眼睛,登时还没反应过来。

    “醒了?”

    白楚汐被吓了一跳,急忙回神,见容承宇半躺在床上,手中拿着她昨夜给他的信,跟他说话时,还有没来得及展开的蹙眉。

    白楚汐咕哝了一声,眼睛便放在他手中的信纸上,之前祖父不让她看,她就压着好奇心没去拆开。

    现在信纸被一张张打开,堂而皇之地摆放在她的面前,她不想注意都不行。

    “想看?”

    白楚汐点了点头,模样呆萌又恭顺,容承宇勾唇一笑,就将信纸递给了她。

    白楚汐正准备去接,容承宇突然又将手收了回去,“别躺着看。”

    白楚汐略微红了红脸,翻身爬了起来,将枕头向上放了放,学着容承宇的样子,倚着床头,半躺在床上。

    躺好之后,侧头乖乖地看着容承宇,就等着他把信给她。

    容承宇忍住笑,又将信纸递给她。

    信上所言,不仅仅是淞县官场的现状,更是淞县整个上流阶层的现状。

    淞县有三大家族,城东赵家,城南孙家,城北王家。

    赵家主权,赵家老太爷就是从淞县知县发家的,在淞县官场上颇有人脉。

    孙家主财,是淞县首富,听闻家中产业遍布大江南北,他们家的人脉,不仅仅是在官场上,三教九流皆有涉及。

    王家主贤,他们家开的潋春书院远近闻名,换句话说,从淞县走出来的才子,都是潋春书院的学生。但相比以上两家,王家又是最低调的,其子弟若是入仕皆不再淞县,而是离淞县越远越好。

    淞县上一任知县姓赵,赵戎,正是城东赵家老太爷的嫡长孙,但是在他的背后,可不仅仅是赵家,他还是孙家的女婿,同时与王家幺子是结拜兄弟。

    权力、钱财、人脉,他皆有之,但是赵戎在任之时并没有多少政绩,拈花惹草的传闻倒是不少,并且也因为这种风月之事被罢了官。

    赵戎有一习惯,每逢过三都要纠集一众好友,包下一整个妓院。

    就在半年前,赵戎按照旧例,跟着好友在风月场所玩乐,看上了一个清倌,并且强迫了她。

    这种事在风月场所中并不少见,大部分人还是选择拿一笔钱忍气吞声,但那清倌是个性子强硬的,一头撞死在官府门前,闹得满城风雨。

    赵戎也被御史给参了,因为影响太大,还是皇上亲自给他罢了官,赵戎可谓是一手好牌打了个稀巴烂。

    当初赵家安排赵戎在淞县做知县,一来是为了照拂,二来是想利用自家的人脉,多一些政绩,把这里当成一个跳板,谁知还没等到他升官,赵戎就自己毁了前程,听说后来赵家嫌丢人,为了挽回家族的面子,将赵戎关在了庄子里,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出来了。

    看完信,白楚汐感觉全身遍布的冷,她就说,皇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给容承宇升了官,原来是这里知县官,并不是那么好当,稍有不慎,或是被贬黜,或是直接没命。

    她有些内疚,一双忧心忡忡的眼睛看向容承宇。

    “也就是说,自打来淞县做知县的第一天,你就把这里的三大家族全都给得罪了。”

    容承宇喝了口茶,“可以这么说吧!”

    白楚汐后知后觉地点着头,“我就说,昨天在码头上,那些百姓的态度怎么那么奇怪,我还以为是这里的民风就是如此。”

    容承宇将茶杯放下,将白楚汐手中的信拿了回来,叠起来又装入信封。

    “其实那些百姓也没有恶意,只不过他们被赵孙王家压迫惯了,不敢轻易得罪他们,我们一来,就被迫站到了他们三家的对立面,谁都是图个自个儿安稳,你也不必心中介怀。”

    话是如此,白楚汐还是不能轻松,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让容承宇的日子更好过一些。

    她认真思考的时候有一个习惯,就是会翘起二郎腿,脚跟着一晃一晃的。

    经她这种动作,被子也从她身上滑落,仅仅一个被角盖着肚子。

    容承宇低眉瞬间,恰巧能看到她白皙稚嫩的小脚在半空中微微晃动,光照过来的时候,还能看见她未涂丹蔻的指甲在微微泛着光。

    她的脚踝出系着一根带有玉石的红绳,青色的玉石,朱红的编绳,更加显得她的脚踝细嫩修长。

    容承宇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轻咳一声,又猛灌自己一大口茶。

    “起床吧!不是说今日还要出去玩?”

    容承宇轻声叫她回了身,双臂支撑着自己坐直了身。

    经过一夜的相处,白楚汐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那……你用我帮忙吗?”

    容承宇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会穿男子的衣裳?”

    白楚汐仔细一想,这她还真没学过,但不都是衣裳嘛,她能穿自己的,就不会穿他的了?

    容承宇看穿了她的心思,提着膝盖上的提手将自己的腿放下了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到了床边的轮椅,又转动着轮椅都到放置衣裳的地方。

    “这么多年,我自个儿早就习惯了,该学会的东西也已经学会了,你先在床上歇会儿,我没那么难伺候。”

    他话是这么说,可白楚汐还是有些不放心,想掀开床帘去看吧,又怕让他觉得难堪,坐在床上等吧,觉得又显得自己太过于无情。

    正在她踌躇间,就听着容承宇转动着轮椅走出了房门。

    这么快?

    白楚汐挑了挑眉,掀开床帘去看,果真看见室内除了她自己空无一人。

    赶紧下了床,赤着脚走在地板上去拿自己的衣服,她自小便不喜有人服侍自己穿衣,除了那两天的嫁衣她自己穿不好,其余时候都是自己穿好衣服后,再让奴婢过来伺候。

    穿好衣服后,白楚汐便叫李嬷嬷和玉珠进来侍奉。

    李嬷嬷给她梳了一个全新的妇人发髻,白楚汐从镜中看着自己,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

    “小姐这样可真好看。”

    李嬷嬷轻轻地嗔了她一眼,“往后要叫夫人。”

    玉珠急忙点点头,甜甜在身后了叫了一声“夫人~”。

    几个人轻笑着去了膳厅,早在白楚汐起床的时候,黎旬就已经命人将饭菜给盛了出来,现在刚好,不冷不热。

    白楚汐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容承宇坐在桌边,抬头看着外头有些阴沉的天空,似是在思考着今日会不会下雨。

    见白楚汐身影走近,他才回过了头,“尝尝饭菜合不合口?”

    这饭菜应当是按照她的口味来的,每一样菜都是她日常喜欢吃的,可能是昨天吃得东西太少了,白楚汐今日的胃口出奇得好,大部分的菜都是被她吃光的。

    见她喜欢吃,容承宇和黎旬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走吧!”

    白楚汐还是戴上了帷帽,这地方不比华京,流言蜚语传得更快,他俩如今又是淞县炙手可热的人物,稍有不慎都会被别人拎出来品头论足。为避免麻烦,能低调就尽可能地低调。

    容承宇带着白楚汐先逛了县城内几处繁华的街道,一路上给她讲解,让她熟悉着城内的道路,随后又带着他去了自己办公的官府。

    因着容承宇在休沐,但其他人还在当差,便没有走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紧接着,等街道上人多显得嘈杂的时候,容承宇又带着她去了城郊,这里有专门为来这儿游玩的人建的石阶及凉亭。

    五月份的天气还很凉爽,走在石道上,微风袭来,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再往上走就是一座寺庙,淞县的人都喜欢去那里上香,环境比这里还要好,你什么时候想去,可以去看看。”

    边说着,容承宇抬头看了看天,“不过今天是不太行了,看这天快要下雨了,刚好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我们打道回府吧!”

    容承宇不说白楚汐都没注意,时间竟过得这么快,眨眼间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白楚汐点点头,“好,不过我们来的时候,官道上的马车太多了,现在这个时辰人可能会更多,那条路能通吗?”

    白楚汐指着凉亭另一边的土路,容承宇看了看。

    “可以,不过会绕一些远路,路也会有点崎岖,你得忍一忍。”

    “没事的。”

    语罢,两个人上了马车,从那边的土路向城内走去。

    一路上,白楚汐对周遭的一切都很好奇,她将帷帽摘下来,掀开马车的帘子正大光明地看。

    渐渐地,他们离清幽的山脉越来越远,走到一片宽旷的麦田。

    马车在中间高高的路上行驶,能将道路两遍的风景尽收眼底。

    白楚汐时不时地能看见田地里有壮汉在忙碌的身影,他们有的在给麦田浇水,有的在锄里面的草。

    妇女领着瘦弱的女孩儿在地头麦子较为稀少的地方铲着野菜,铲来的野菜都装进旁边被编织的大大的竹篮当中。

    女孩儿似乎很高兴,每当发现一株野菜她都会向母亲喊一声,看着竹篮多一个菜叶,她会更高兴地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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