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长公主!”
珠帘微动,发出清脆的响声,长公主悠哉闲哉地坐在上位,“起来吧!”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默默低着头,长公主右手支着额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底下的一群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捋了捋整洁的鬓角。
白楚汐偷偷瞅了她一眼,长公主年已三十,可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除了举手投足间的沉稳,单看那张脸,与在场其他女子并无任何区别。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间略过白楚汐,眼角的笑意更甚。
萧燕有些不服气地站了出来,“姑母,我听说前些日子有位李哲大人上奏污蔑太子哥哥,我心里不服气,想看看他家里人都是何方神圣?”
长公主发出一声无奈的气笑,宠溺地看向萧燕,“越发没规矩了。”
旋即,她又移开目光,越过白楚汐看向她身后白楚婳,“你就是婳儿吧!”
白楚婳紧握着手帕,额头上冒出冷汗,今日怎么都冲着她来了?
白楚汐让开路,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想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慌。
白楚婳又是行礼,长公主面容带笑,熟络地冲她招了招手,“过来,怎么长大了都生分了?之前太后她老人家老在我跟前念叨你们两姐妹,本宫还抱过你们呢!”
长公主将白楚婳拉到自个儿身边,褪下手腕上的镯子戴在白楚婳的手上,白楚婳连忙拒绝,“殿下,这可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宁若她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她呀,最喜欢她的太子哥哥了。”
说着还打趣地点了点萧燕,看上去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长辈。
但白楚汐眼角略微抽了一下,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深想,不然越想越觉得怪异。
长公主也放开了白楚婳,又看向众人,“行了,你们都坐下吧!”
所有人都找位子坐下,白楚婳也溜回了白楚汐的身边,方才还嚣张跋扈的萧燕,现在也如同一个乖顺的小猫,依偎在长公主身边。
“本宫这府邸时常空着,无聊得很,今儿个主要就是叫大家过来热闹热闹,朝堂上的事,咱们不管。”
说着,她冲着一处旁边的侍女抬了下手,一些乐师舞女从大殿门外涌了过来。
长公主看着花花绿绿的一片,觉得还不满足,“有舞有酒还不够,本宫带你们体验一些新鲜的。”
语罢,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一些个衣着暴露的男子走了过来。
白楚汐好歹见过这种场面,倒也没被吓住,但其他人哪经历过这种阵仗,满殿中除了她与萧燕还算镇定,其他人脸红得跟煮熟的鸭子,连头都不敢抬。
看着众人畏畏缩缩的模样,长公主乏味地摇摇头。
“没事,进了公主府,本宫不说,你们不说,没人知道的。”
说着,把脚一抬,“男宠”主动上前给她捶腿,而她好不惬意地饮起了酒。
丝竹之音袅袅,可大部分人都没有听曲儿的心思,不自在地端坐在位子上,暗中瞪着那些想靠近她们的男子,示意他们不要乱来。
这种诡异的气氛不知维持了多久,长公主似乎没了彻底兴致,摆了摆手,让她们先去后花园赏梅。
众人如释重负,长公主还真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白楚汐跟着其他人去了后花园,她本来是跟白楚婳在一起的,后来几个人过来边走边聊天。
白楚汐不是没看出来其他人的冷落,索性就跟在她们后面,只不过渐渐地她跑了神,竟不知不觉中走错了方向。
她走到一处僻静的小道,四周像是被清场一般,无一侍女守候。
左右树木环绕,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此处寂静但不显荒凉,细细听去似有笑声。
还未来及细想,后面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见一侍女略显慌张地快步而来。
“容夫人,您怎么到这儿了?长公主让您过去呢!”
说完,侍女有些心虚地朝白楚汐背后看了一眼,见大门紧闭又稍微松了口气。
白楚汐心思微动,歉意抱笑,“与其他人走散了,不经意中便走到这来了,走吧。”
侍女微微俯身,转身准备带路,白楚汐趁着此时低头向后扫了一下,恰巧看见门边雪地中被埋了将近一半蹴鞠,是那种大街上小孩子的寻常玩物,这东西让白楚汐的猜想更加笃定。
也许,这一墙之隔,就是长公主最想隐藏的秘密,那个孩子,在离她不过咫尺之间。
白楚汐平复了一下呼吸,尽量不让侍女瞧见自己的失态,那侍女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便没有耽搁,按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侍女将她带到了与之前方向截然相反的宫殿,这里头的地龙烧得更旺,一进门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暖意与香气。殿内的装饰比方才的那处宫殿华丽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殿中间,长公主半躺在贵人椅上,轻垂的纱帘使她的面容若隐若现。
椅子旁还跪着一个男子给她捶腿,纱帘舞动浮动刹那,白楚汐看见长公主半眯的双眼,威严更甚,全无先前的温婉。
等她行完礼后,长公主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坐吧。”
白楚汐向旁边看了一下,坐在下边右手边的椅子上。
说不上怕,但白楚汐心里也有些慌,她不知道长公主这其中的用意,但显然,长公主今日举报这宴会,确实是冲她来的。
“你可知本宫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白楚汐摇头,“不知。”
闻言,长公主直起了神,拍了拍正在给她捶腿的男子的肩膀,那男子瞬间停了手,默默地退到一边。
长公主慵懒地站起身,随手掂起一壶酒,摇摇晃晃地从后面走了出来。
她双腿交叠,随意坐在台阶上,因着殿内被铺上了厚厚的红毯,地龙烧得又旺盛,即使坐在地上,也不觉得凉。
长公主直接对着酒壶喝了一口酒,动作虽然豪放,但经她做起来并不让人觉得不雅。
她盯了白楚汐一会儿,目光中夹杂着些许审视与思量。
“太后临终之时还嘱咐本宫,要好好照应你。”
白楚汐心思微动,一来是感恩太后,二来是不懂长公主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因为从一开始她们便注定不是同一阵营的人。
长公主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白楚汐的神色,丝毫不惊讶地开口。
“你一定在想,我为何要帮你?”
白楚汐俯了俯身,“妾身感念殿下,只是妾身人微,姑奶奶或许只是随口一提,殿下无须费心。”
长公主嘴角的笑消失了,目光移开,不断摇晃着手中的酒壶。
“太后……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若说这世上本宫怕谁,仅有她一个了,她对本宫有抚养之恩,她的话,本宫不敢不听,况且……”
长公主又将眼神移到白楚汐身上,“咱们也算不上敌人吧!”
说完,长公主扶着台阶左侧的栏杆站起身,冲着偏殿的方向挥了挥手,只见侍女端着一个小箱子走了过来,并将那小箱子放在白楚汐的面前打开。
里面放置的是一双玄色长靴,两侧镶嵌着宝石,宝石下方还坠着一块被雕刻得圆润晶莹的虎骨。
但,这双靴子是男子之物,靴子大小也与容承宇的鞋子大小无异,
白楚汐呼吸略微停滞了,她不敢抬头,而长公主接下来的话几乎让她陷入绝望。
“本宫喜欢舒适的靴子,如今天寒,这脚变得越发挑剔,想来……不常走动的人也需要一双上等的靴子,免得长时间坐着,冻坏了脚。”
轻飘飘的话语传来,白楚汐豁然抬头,恰巧撞上长公主带笑的眉眼,那种看穿人心的笃定,与玩弄旁人于股掌之间的高高在上。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容承宇的伪装!
“嘘~”长公主将食指举在唇珠前,“本宫说了,我们不是敌人,你又何须这么慌张?”
明明室内算不上热,但白楚汐却渐渐感觉自己后背涌出一层薄薄的汗,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生死全在他人一念之间。
“前阵子民间传言,说本宫强纳良民为面首,是容承宇搞出来的把戏吧?”
长公主转身,似笑非笑,“本宫可没有记恨他,今日只想借此向你们提个醒,不是所有人你们都能动得起的,本宫可以当做这件事不曾发生,可你们也要向本宫保证,诸如此类的小动作,可千万不要再做了,不然,惹恼了本宫,游戏就不好玩了。”
白楚汐掐了掐自己的手腕,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过后,她终于敢明目张胆地直视长公主。
“殿下……为何不将此事说出去?”
“为何要说?”长公主又思索片刻,“看着笼中困兽挣扎逃生,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白楚汐皱着眉,带着些许不敢置信的愤怒,“有趣?”
满门忠烈含冤惨死,数万英魂尸骨无存,在她眼中,仅仅是一个……有趣?
看着白楚汐夹杂质问的目光,长公主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她忽而抬头,带着一种鄙睨众生的冷漠。
“不用这么看着本宫,这世上就没有干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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