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与左平桢分开后,便去了周秀昌那里,正巧遇见白岐端了饭食从另一边过来。
白岐装作没看见,拐弯进了周秀昌的房间。
经过白岐悉心的调理,周秀昌的病大好,情绪稳定下来,食欲也多了不少。没有多少事叨扰他,他也在自己院子过得清闲。
秦欢过来时,周秀昌正在练字,地上随意丢了几张临摹好的字帖。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秦欢俯身捡起一张,读出声来,又夸赞道:“周大哥的字写得愈发的优秀,真是矫若惊龙,开合之间跌宕有致。”
周秀昌见秦欢很是欢喜,如今他除了朋友,也没有什么亲人了,也算是亲眼看见秦欢一步一步长大成人,并有所成就,心里本就欣慰,加上多日里,秦欢时常来他这里走动,把他当成亲哥哥对待,更是欢欣。一双桃花眼笑弯成了勾月,道:“欢儿来了。”
周秀昌走近,秦欢瞅着昔日的沙场豪杰,如今鬓角发白,细纹横生,眼神里充满无法言说的苦楚,可还是努力笑着的样子,多么辛酸。
白岐在一边忙活,嘴里念叨:“再不吃,菜就凉了。”
周秀昌:“来,欢儿,快一块坐下来吃点。”
白岐放下食盒,只拿了一双筷子出来,递给秀昌一个小碗,一切摆好,冷冷道:“我只做了一人的饭,仅够你吃,统领府什么没有,不用你操心。吃饭时间早就过了,再等只能是夜宵,你又容易积食,就先自个儿吃,别管那么多。”
秦欢领会白岐的意思,识趣道:“周大哥,趁热赶紧吃,我已在府上吃过,还是大哥的身体要紧。”
周秀昌是个听劝的,只要是为他好,他就照做。他原本也是个心肠软的,不喜欢找别人的麻烦,天下之大,能结为兄弟,认作兄妹的寥寥无几,更何况两个人都对他如亲人。他心里感恩。接过碗筷,把那笔墨推了推,多腾出个吃饭的地方。
白岐打趣问:“今日府上传遍,庄统领要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白某也送上一份薄礼。”
不消片刻,周秀昌吃饱了肚子,他饭量也小,又不好意思一个埋头吃,听见白岐这样一问,心里也疑惑,于是也问:“是哪家的公子?”
秦欢一寻思,这么快传到这里,肯定是曹帆干的事。
曹帆嘴快,什么消息都不能让他听去,要是听见了,绝对会在半个时辰内传满整个苍牙军。
既然白岐问了,秦欢也不好搪塞过去,点头回答:“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还没有合八字。我兄长嘴里常道,八字不合,成了亲势必会有矛盾,兄长怕我吃亏,对这方面很是认真对待。”
白岐不屑道:“白某怎么听说,庄统领对这婚事似乎很满意,那位公子说‘三日后成亲’,庄统领也没有回绝,还签下了什么、什么规矩字据,只要人家依了,相亲即是成亲?庄统领,你也是统帅三军的人,不会这点信用都没有吧?若是没有那个心意,何必要让别人有个期待呢?”
秦欢心里似乎被一击即中,既然也真的没有打算要和左平桢成亲,为什么自己要说下那些话?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只能找个由头毁了这桩亲。
周秀昌素来知晓白岐的个性,并不怪罪他的无礼,补充与秦欢道:“成亲是人生大事,没有想好也没有关系,如果心里有什么想法,欢儿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秦欢:“周大哥说得是。小妹会仔细斟酌斟酌。”
正在这时,曹帆和林先叔匆忙过来。
曹帆欲直接上前,被林先叔一拉,他问:“你干嘛?”
林先叔小声道:“把统领叫过来就好,你没看见白先生和周护军都在那里吗?找死啊?!”
曹帆瞬间明白,接着就朝着秦欢挥手。
“统领——”
秦欢心里想,曹帆你还有脸过来,可见林先叔的神情也跟着不太好,质问的话也就咽了下去,走近,问:“发生什么事了?”
林先叔和曹帆对视一眼,林先叔紧张道:“统领,金斫逃狱了——”
秦欢担心白岐和周秀昌听见,随即捏了个借口离开了周府。
三人骑快马到临门典狱,到时已是亥时三刻。
是夜,风急鸦叫,不是好兆头。到时,典狱内看守金斫的狱卒尸体横躺在地上,旁边还有周寅的尸首。
门房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朝着秦欢伏地拜了三拜。
“小的叩见统领大人。”
秦欢一身统领服,威风凛凛,她蹲下来双指贴在周寅的尸体上,又探了探狱卒的,估摸时间,两人已经死了四个时辰左右。
“怎么才通知统领府的人?!”秦欢责问。
门房低垂着脑袋,道:“回、回统领大人,是赵狱卒他,他说今天早晨那名叫金斫的犯人突然浑身抽搐,怕是有什么急症,叫小的去城里请来医师看看。小的差李狱卒和韩狱卒也都去查看了下,确实是如此。所以一刻也不敢耽搁就去请了医师。大约是日中时刻,医师过来就进了牢笼诊治,为了避免人太多,医师不能专心,特意留下了赵狱卒和小的。”
秦欢:“那医师可诊治出了什么?”
门房擦擦汗,道:“只说是心疾旧症,藏在身体里,不知怎地就突发了。”
秦欢思索,心疾?金斫什么时候有这等病症?
她让门房继续说。
门房:“那医师手段高明,不出一个时辰,金斫犯人就回复了神智,躺在床上,要吃饭。小的琢磨,也确实是一天没有给他送饭了,就依惯例,拿了点牢饭,可等小的再次进去后,发现赵狱卒就倒在了地上,一查看,他、他竟然死了。医师也倒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唯有那金斫不知去向,再回头喊人来,又发现周寅门牢的锁链被人打开,他也、、没气了。”
曹帆吼道:“其他人呢?都干什么吃的?死的吗?”
这时,有苍牙军的人过来,领头的是护军龙封,他道:“统领,林副将,今天是卑职当值。”
林先叔客气道:“龙护军,出事前后,你们在什么地方?为何没有人阻止?”
龙封惭愧道:“是有人预谋,属下和手底下的兵士们,晨间吃的饭食都被人下了迷魂药,醒来已是申时一刻,再到监牢里时,只有门房瘫坐在地上。”
秦欢问:“医师在哪里?”
龙封轻轻挥手,两名将士捆绑了一个须白老头,老头满头大汗,他缓缓跪下,道:“小人是城北永善堂的坐堂大夫齐善。”
秦欢认识他,前世,有一次她吃坏肚子,就是从永善堂拿的药,不出两天就好了。
“齐医师,我来问你,金斫的心疾是真的、还是假的?”
齐善做了三十多年的大夫,自然相信自己的医术,坚定道:“是真的,藏在身体里多年了,想必是忧郁气结、心中憋闷,一时无法排泄消极之气,就把心疾给引了出来。这,诊治的早,老夫给他服了一贴药,算是救下了。”
秦欢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她似乎漏掉了。前世金斫虽然隐藏的很深,心计和手段极其厉害,秦欢还一度认为他是聪慧有谋略,却不曾想,金斫的野心几乎要了所有人的命,勾结鹿陀,害死曹帆、先叔等人,罪过之大,心狠手辣。
心疾?
金斫有心病?
此前那一面,金斫虽怨恨,也坦白过错,可他不是一个随便被病魔打败的人,他要做的,只会让他不顾一切地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怎么会让郁结之气缠身。
更甚者,她不是不知道临门典狱内的人对金斫和周寅真实的态度是怎样。只因是她秦欢亲自审问过的,也特意关了两个不同的笼子,典狱中有想晋升的人,什么罪犯也都敢巴结,周寅是周秀昌的亲弟弟,这关系谁不想利用一下。平时的饮食,衣着、诸如此类,都在她眼皮子底下悄悄变化着,也都无所顾忌。
秦欢让林先叔拿出金斫的画像,给齐善看看,问:“是他吗?”
门房和赵狱卒或许是因为金斫的心疾发作而慌了神,可身为医师的齐善不会,救病治人,医者仁心,绝对不会让自己慌张。
齐善一定会认真看过金斫的脸。
带到了林先叔给齐善看金斫的画像时,齐善微微一愣,转而摇头,缓缓道:“好像、不是这个人。”
门房慌了,抓过来画像,急声道:“你这老头是瞎了眼吗?这不就是金斫——”
事情似乎有点线索了。
曹帆挠头问:“统领这,干嘛让指认是不是金斫?”
林先叔道:“简单。齐医师的指认恰恰是问题的所在。画像是金斫的,可齐医师说不是,这就证明,牢房里心疾发作的人并不是真的金斫,真正的金斫,不是今天逃狱的,是早就逃走了。牢房里的——是替身。”
可真正的金斫什么时候逃走的,又逃到了哪里,却没有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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