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从左平桢怀里挣脱,她的身体贴在平桢的胸膛上,熟悉的气息让她想到前生诸事,又看向金斫,不由得心有余悸。

    天狼一来,金斫便自觉地走到他那边去。

    “怎么,不理睬我?”天狼拳头握起,太阳穴的青筋也跟着跳起来。

    秦欢瞥了他一眼,抱臂走在一旁,“只要你放了人,我可以像以前那般,放你一马。”

    天狼心里憋屈的更加厉害,他从后背的弓箭篓里又拿出来一支长箭羽,狠狠道:“放了我?哼,庄秦欢你莫要嚣张,这里是艳阳山,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的朋友们,绝对不会有生还的可能。”他又指向左平桢,“还有你——也别想活着回去!”

    金斫在旁边添油加醋,“这是个难得的机会。除掉他们,永绝后患。三天后是老寨主的忌日,用他们二人的首级,以慰老寨主的英灵呀。”

    天狼这些年每每想起父亲岳守广的死,都是心头不能拔掉的毒刺。听一分,刺一寸。若不能手刃杀父仇人,他也没有脸面再去面对父亲的牌位。

    到今日,又见秦欢和左平桢二人毫发无伤地站在他的面前。如何不痛恨?

    朋友?

    亏他以前把秦欢和左平桢当成生平最牵挂的知己。

    哪里还有朋友!

    天狼的眼睛充血,眼角一滴泪缓缓落下,悲痛道:“金大哥说的有道理,除掉他们,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慰我父亡灵。”

    秦欢心里苦笑几声,天狼一定是还被蒙在鼓里,杀父仇人?谁才是他的杀父仇人,他还是未可知。

    天狼的箭术在安之便是佼佼者,虽他不喜欢争高斗胜,这一身利索的箭术倒是极其厉害。百步穿杨已不在话下,三箭齐发,亦都能射中目标。

    连秦欢也自愧弗如。

    他射第二箭,秦欢一个飞身旋转,羽箭落在树上。

    不等秦欢稳住落地,第三箭已经悬在空中。

    “庄秦欢——你去死吧——”天狼恨不得自己化作一支羽箭穿过秦欢身躯,为父报仇。

    左平桢拔剑,快速挡掉了飞来的羽箭。然而,他只担心这支箭会中伤秦欢,却没有注意金斫也从另一边扔来了一把长剑。

    金斫的目标很明确,不是指向秦欢,而是专门取左平桢性命。他在剑的对面,笑得阴暗,又似得意。

    不要——

    秦欢心里发出无声的呼喊。

    不要伤害他。

    这时再挡已经来不及了,秦欢双脚落地刹那,那支剑也恰巧刺中在了左平桢的左肩上。

    些许是金斫过于急躁的要取平桢的命。他方才扔的有些颠狂,剑是冲向平桢的心脏,可是有些偏失,未及要害。

    秦欢惊慌失措地抱住左平桢。

    此刻的鲜血不是流在他的身上,而是流在秦欢的心里。

    “平桢,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痛啊,你别害怕,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你不要害怕。”秦欢声音微微颤抖,“你说什么?”

    左平桢声若蚊咛地呼喊:“秦欢……快走……”

    “我不走。我在这呢,我陪在你身边,平桢,你别着急,慢慢说,我都听着呢。你别睡啊,千万别睡——”

    秦欢让左平桢靠在树旁,尽量避免拉扯他,碰触他的伤口。

    “生龙活虎的女土匪,怎么…可以随意掉眼泪呢?”左平桢用微弱的语气半开玩笑道。

    秦欢心里一暖,这句话,是七年前在安之,少年平桢安慰秦欢的一句。

    那时秦欢被岳守广禁足,又让庄泰去了极苦的地方历练一段时间。左平桢和秦欢两个像欢喜冤家一样的对头,见面不是争吵就是打架,偶尔,打的急了,秦欢让人就将左平桢关在牢里,不给他饭吃。

    那是少有的一句,能从少年平桢的嘴里听到的好话,秦欢记了多年。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天狼便嘲讽道:“还真是郎情妾意啊。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要我说,金大哥这一剑,刺的好。换成我,左平桢的心脏也一并刺出来。”

    秦欢眼尾猩红,眼眸布满血丝,她回头道:“你说什么?!”

    天狼也是个好面子的,话说出去,也不思情况如何,绝不收回。

    秦欢起身,拔剑,指着他,怒色道:“天狼,我再三放过你,已是顾念往日的情分。你颟顸无知,愚蠢至极!弑父之凶就在眼前,你却不辩是非!到底是我太心软,北崇放了你。我本想,你逃到了艳阳山,过着你向往的普通生活,已然是件好事。可你又与金斫纠缠在一起。他是谁?做过何事?!你知道几分人心?长秦死了那么多苍牙军,拜谁所赐?京安的风难道吹不到你艳阳山吗?!”

    天狼一愣,望向金斫,不禁跟着问:“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金斫狡辩:“寨主,你我相识多年,我是何人,你再清楚不过。老寨主生前,最是看重我,让我帮着他打理安之,我不求回报地做了一件又一件对安之有益的事。他们长秦死了多少人,是我一人决定的?我有什么本事能让京安的苍牙铁面骑为我做事?”

    天狼又觉得金斫说得话也不无道理,他摇摆不定,问道秦欢:“是你把我父亲的尸体送给了京安皇帝,你杀了我爹,岂能容你?”

    金斫袖中藏有毒镖,他趁着秦欢和天狼对话,试图用毒镖取秦欢性命。

    只是,他的暗算,秦欢早就看在眼里。

    毒镖碰到秦欢的剑刃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左平桢半眯着眼睛,他心口附近虽然疼痛难忍,可担心秦欢,还是努力保持清醒。刚才三人的对话都被他听着。见毒镖飞落在地,他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下。

    秦欢:“这样的把戏,你还想玩多久?”

    金斫:“当然是越久越好。直到、杀了你们为止。”

    秦欢:“是你逼我的。”

    不到三招,秦欢已把金斫的右肩砍伤。

    金斫倒地哈哈一笑,笑声似有悔憾,然则只有一夕。

    他疯了般道:“上天尚有一丝怜悯,给了我岳守广这个贵人。可他太不识抬举,做我的贵人,却不偏袒我。什么都给你。就连后来的左平桢,岳守广也同样看重他,居然还想认他做义子?好笑!天大的笑话!我为安之出力多年,不就是想当个寨主嘛,有什么不对!天狼不要,你不要,他也不要,我要啊!是你们不懂得珍惜,是你们太得意!明明我可以去京安,可以享荣华、度富贵。可他岳守广凭什么,凭什么烧毁了我的书信?”

    天狼不可置信地看着金斫,“你在说什么?我爹为什么要烧你的书信?不可能,你撒谎!”

    秦欢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肯定道:“是老寨主烧的——”

    追本溯源,大致得从七年前少年平桢被人追杀无意中闯进安之说起。

    秦欢重生后,在安之的家中醒来,正是十七岁生辰那天。距离遇见平桢,还有不到五天的时间。

    前生秦欢,在山花烂漫中奔跃而下,遇见了少年平桢。

    虽然重生后秦欢还不会武功,可得知安之四围设有许多陷阱,寻常过路人要想走过层层叠嶂的山峦,没有一个熟人带领,绝对不会走出来。

    秦欢熟知天狼性情似火,又爱偷跑出去玩耍,便借口带他在安之与外界的交界处游玩。从天狼口中得知哪里有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机关,她牢记在心,等着第五天埋伏在那里,搭救左平桢。

    一切皆按着秦欢设想的来。

    左平桢负伤逃在一片竹林里,黑红血液引来了林中野兽,那野兽盘旋在他身边,只为等他慢慢噎气。大大小小的野兽呲着獠牙,卧在他的对面,他用更加恶狠的目光逼着野兽不敢前进一步。

    秦欢引杀手到机关处,机关启动,乱竹飞出,将追杀平桢的人系数剿灭。

    而这围杀的其中,有一人是误杀。

    那人垂死挣扎之际,给了秦欢一封书信。才知,这人却是从剑营州来的。

    岳守广站在烛火前审视了半晌,中间有些字不认得,让秦欢给念念。

    秦欢读到:“特命人前来看望,如若有幸,望回京安剑营相聚……家中多有商铺地契,保余生安稳。可与云儿一同归来……”

    “这云儿是谁?”岳守广打断秦欢。

    秦欢惭愧道:“是,是机关误杀的一名男子,他说是剑营来的。”

    岳守广恐金斫这一去,安之人也会引来杀身之祸,思量几许,从秦欢手中夺回书信,放在烛火上方,烧了。

    “寨主,为什么要这么做?”秦欢不解,“金斫是剑营金氏的血脉,他有权知道一切。这么做对他不公平。”

    岳守广道:“你懂什么,他这一走,就给外界开了个口子。他熟知安之地势机关,有朝一日他若叛变,谁能保证不会给安之带来麻烦。”

    秦欢当时一心要照看受伤的左平桢,也没特意留心岳守广的担忧,加上没过一个月,传来消息,剑营州的金氏被天子赐了死刑。公示金氏勾结外敌,株连九族之罪。

    七年前的秦欢还担心金斫也会受到牵连,书信的事情至此不再提及。

    岂止,那次刚好被路过的金斫看见这一幕。秦欢推算,兴许就是那时他心里就有记恨,盘算着如何毁掉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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