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前一世,活得不容易。最好的朋友背叛,最至亲的骨血惨死,最想留的人留不住。
从安之出来,到京安定居,再到嫁给左平桢,她像普通女子一般,相夫教子,把家里各处收拾妥当。家中奴仆无不与她相交甚好。左平桢的手下,哪一个不羡慕他家中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妻。
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恩爱缠绵,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流火、血尸、铁刃——
睡觉梦到,往事勾起,睹物思人,悱恻缠绵的情谊,似一把锋利的刺刀,向她心口猛扎不停。
——
“好一个京安女统领,你也不过是利用了老寨主,为自己走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铺路垫石。你以为你自己很高尚吗?你们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就认为所有人皆同你们一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吗?!”
金斫几乎是用嘶吼的语气说出来。
“我从出生,到成人,从来没有见过父母的容貌,不知他们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会不会和我一样,不爱吃青菜。我无数次幻想着,有一天,他们会出现在我面前,朝着我挥手,与他们一起吃一顿安安稳稳的饭菜。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什么人,都是你们逼我的,都是天下人逼我的!!!”
他的情绪激动,右手指着秦欢,眼睛瞟到天狼身上,忽然笑出来,可那笑声比哭更扭曲。
“你给我说清楚,杀死我爹的凶手到底是谁?”天狼晃悠着金斫,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庄秦欢是凶手,左平桢是帮凶吗?这么多年,难道他恨错了人?
见秦欢一言不发,左平桢还在强撑着坐起来,观察周围的一切。
天狼心里,真是如同热锅的蚂蚁,急的他,都想撬开秦欢或金斫的脑袋,看看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秦欢见金斫右肩还在不停的汩汩流血,一时半刻也逃不了。况且,天狼现在是晕头转向,必定十分急切的想知道安之大火的真相,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怎么会轻易的让金斫离去呢。
秦欢想着,左平桢现在身体很虚弱,必须马上把剑|□□,止血,休息。虽他有强壮的体魄,那也遭不住长久不医治。
现在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让天狼带人,将左平桢和金斫都带到艳阳山上。首先,先去找医师,等平桢的伤势稳住,再把当年的的真相大白于众人面前。
所以,秦欢收了金斫的剑,又在他的脚上刺了两剑,不是她心狠,如果不这样,只怕金斫又会耍花招逃走。
金斫跑来艳阳山躲避秦欢,这是秦欢没有想到的。不为别的,单一个天狼就不是好对付的。金斫杀了岳守广,除了秦欢,想必就是金斫本人和天地知道。
前世众人的性命十有八九都是亡至金斫的计谋中,这一次,只要提前让天狼知道他就是杀害老寨主的人,将他捉了,或是,有仇报仇,杀了金斫也罢,总算是替前世的众人报仇雪恨了。
秦欢道:“你既然那么想知道,只要答应了我几项要求,我可以告诉你老寨主是怎么死的,被谁杀的,为什么要杀他。我们也相识了那么多年,彼此的性情了如指掌,有什么话就先说明白,你得了真相,我救了人,咱们互相利用。”
天狼面上不情愿,心里此时已经对秦欢没有了敌意,他只想弄清楚真相,其余的,都是次要的。
“说吧,要我做什么。”天狼敛气道。
“第一,下山去请医师,马会离艳阳山最近,无论你花多少银两,请来最好的医师即可。第二,医治左平桢期间,给我们一个安静的房间,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靠近。第三,放了我的朋友们,他们是无辜的。最后,需要寨主去查一个人,是否在艳阳山。”秦欢有条不紊地说,其实内心煎熬着,她担心左平桢。
天狼没有反驳秦欢的话,也没有质问她,万一她不知道真相,而是拿了一个幌子来诓他,那该怎么办。
说来天狼和秦欢的相遇,时间往前推,比左平桢还要早个三四年。
天狼信她,愿意再信她一次。
左平桢被送到艳阳山时,气息有些薄弱,天狼差了一个绰号叫“小神行太保”的人去山下,到马会请医师。
秦欢让人烧了热水,先替平桢擦拭伤口周围。
马会到艳阳山快马加鞭也需三四个时辰,那位天狼选中的小太保,不出半个时辰,便已将人背了回来。
医师一望平桢的伤势,眉头紧促,唉叹不已,怕是再晚一步,人就回天乏术了。
天狼让人放了曹帆和丁清峰、周绍,三人被请去吃些饭食。
秦欢让天狼查丁宁的下落,他在营寨里点将了许久,又挨个询问昨日和今日值守的人,一个时辰左右的盘查,也算没有白费功夫。
抓丁宁的人确实也在艳阳山。
那人名叫云少关,是司武横得意的心腹,见他轻功不错,就从戎丹王的身边讨要了过来。只是,此人不擅长机关,一到艳阳山,大腿上就中了暗器,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云少关被小喽啰关押在南牢,丁宁则被拉去做了伙房帮手。只因,丁宁瘦弱胆小,天狼有规定,不可私自藏匿女子,否则格杀勿论,抛尸荒野。还好,那些喽啰们之间有了前车之鉴,没敢留在丁宁欺负凌|辱她,把她扔给了火工。
丁宁和丁清峰相聚,叔侄从来没有见过世面,说是血脉相连,可又与陌生人无二,悲从中来,两人对坐哭泣,也不说道什么。
曹帆和周绍倒是有闲情,在艳阳山小逛了些,秦欢自不管他们,一心待在左平桢房间里。
天狼等着左平桢伤好,将金斫关在了私牢,不让人随意进去,留了些山上忠义人士看守。
医师拔完平桢心口附近的长剑,药方此刻也写完了,他递到秦欢手中,道:“夜里不可无人,这位相公虽然伤口不深,可是心中郁结之气长久,两者冲到心脉,让他多有悲苦。如果他要喝水,只需抿抿嘴唇,切不可饮腹内。还有……”
医师停顿下来,秦欢担心道:“还有什么?医师不用害怕,只管说就是,有其他的问题,尽可坦言,我能接受。”
“不不不,其余的倒也没什么,就是这位小相公心中似乎藏了多年的积怨,一直没有摆脱,看似平息的脉搏,稍有不慎,恐气急攻心。他躁火旺,气血虚。这段时间宜静养,切记不可让他动怒动恨。”
秦欢不知道今世的左平桢身体这么虚弱,全然没有秦欢前世时那般威猛。
也是,都是重新的一世,金斫也被提前捉住,天狼也马上知道真相,左平桢身体没前世好,也正常。
秦欢没有多想,谨记医师的嘱托就是。
等到医师出去后不久,她熬好药端过来,左平桢还没有苏醒,她就坐在床边,拿着浸湿热水的布,一点一点给他擦虚汗。
擦到嘴唇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忍住,俯身,蜻蜓盈盈一点水。
“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积怨?”秦欢立刻忖了忖,“是因为我吗?”
“之前你说你要娶我,是认真的吗?真是个傻子,那是我吓唬沈客的,只不过是开玩笑,哪有那么多的规矩。”
秦欢掏出那条写着左平桢名字的‘规矩契约’,在灯火下,看完,认认真真又重新叠整齐,放在怀里。
她摸着平桢的眉心,给他的皱眉舒缓舒缓。
“有时候,我挺感谢老天,它让我再一次与你相遇,让我再好好的看看你。可有时,我又害怕,害怕你只是短暂的出现,过不久,又要回北境,你做你的四殿下,我做我的女统领。我们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不能再做一回夫妻。可是,如今,见到了,我的害怕更加的浓烈,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人生在世,有几人是真正做到无欲无求呢。”
“丁家灭族,天兴瘟疫,前世发生的,为何今生又再一次重现?我始终弄不明白。明明你也活了,北境也还在,金斫也被捉了,我若是坚守下去,后面的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了?我好想能有一个告诉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天狼知道真相后会怎么做,我不得知,我只是想还你的清白。你不应该被牵连着,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到了后半夜,秦欢才懒懒睡在左平桢的床边,握紧他的手,一刻也不想分开。
天亮雄鸡报晓时,秦欢才醒来。
天狼推门而进,便见到秦欢依偎在左平桢的旁边,知道自己鲁莽了些,退身掩门,待到秦欢出来,他才有点着急道:“你的朋友们打起来了。”
秦欢:“谁?”
天狼偷瞄了一眼虚门内床上的左平桢,撇撇嘴道:“一个叫曹帆,另一个叫丁什么峰。”
秦欢有些震惊,两个性格落差最大的,怎么会突然动起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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