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在梦里坠入了一片湖水中,湖水淹没她的头顶,她在奋力的挣扎。她还梦见,左平桢也在湖水里挣扎,可没等一会儿就失去了动静,她的心抽筋似的疼,手脚使不上力气。她想游到左平桢那边,但是怎么也划不动。越坠越深,越深她的心里越恐惧。
一切似乎在瞬间走到了尽头,她的大脑里不停的在闪现前生与左平桢的点点滴滴:
“欢儿。”
一声轻唤,在花丛里低头嗅花香气的秦欢见左平桢身穿淡青色衣衫,束发,坐在草丛里懒散地在向她招手。
“这儿和安之开的花一样。”秦欢像只活泼的小兔子,跳到左平桢面前,举起手中的鲜花让他凑近闻闻。
“你喜欢便好。”
那时的左平桢在阳光明媚的天气里也会皱紧眉头,偶尔浅笑一下,过后脸上也会爬满些许忧愁。
秦欢不知他在为鹿陀和京安的战事在发愁,她还一如既往的拉着他出来看风景,想必他的心底早已藏满了战事带来的哀愁,不过是不想让秦欢看见他落寞的样子,也不想让她跟着他一起叹气、哀怨。
是了,那时的左平桢或许也同样料想到,京安当时并不是处在一个乐观的情况之下,只要苍牙军的统领稍微有些懈怠,那京安绝对就成了鹿陀的刀下亡魂。
梦里的秦欢在湖水里越来越窒息,像是有一双手握住她的咽喉,紧紧地缠住她。现在想想,从悬崖下跳下来的庄秦欢根本就是一个懦夫,她做了与前世左平桢一样的决定,就是不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境。
从悬崖上而跳,是秦欢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如果,可以再来。
如果,还能再来一次。
她一定要让他活。
“欢儿、欢儿、欢儿……”
梦魇逐渐消失。
她醒了过来。
“太好了!太好了!欢儿!你没事儿!”
映入眼帘的是庄泰一张由担忧转向如释负重般的面容。
秦欢在庄泰的帮助下,慢慢起身,环顾四周,不见左平桢的身影。她掀开被子,一句问候不曾说,张口便是:“平桢呢!左平桢呢?他在哪里?在哪里?!他是不是死了?!他是不是丢下我一个,死了?”
庄泰看着从床上掉下来的秦欢,心里既有对左平桢那个浑小子的咒骂,也有对妹妹的怜惜。
“欢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告诉大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体上是不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大哥,左平桢呢?他呢?”秦欢满是泪水的问道。
庄泰把秦欢扶到床上后,道:“他?!他好着呢。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的身体吧。满身的伤痕,他不过是摔晕了过去,你倒好,你的一根肋骨活活被砸断了。还好医师的医术高超,诊治的还算及时,你的小命,才算保住了。”
秦欢听到左平桢平安无事,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块,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执意要亲眼看见左平桢安然无恙才行。
庄泰先前被岳守广派去安之的边境之地,也是听到有人无意说起安之发生变故的事情,才马不停蹄地赶来。
”幸好,你的命大,有老天爷保佑。你们掉下来的地方正好有两棵树,缓冲了一下。发现你们的时候,我与北境的大皇子正好赶到一起。他身边跟了北境最好的医师,这才救了你们两个人的性命。若是再晚去几个时辰,你们不脱水而死,也会被野狼野狗给叼走吃了。”
庄泰说得时候故意把后面一句的语气加重,说得骇人些。然而,秦欢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她勉强吃了一点白粥,问道:“安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庄泰表情凝重,不用多说,秦欢想到前世安之的遭遇,十有八九,也不会特别如意,更何况,岳守广已死,安之绝对会大乱一场。
吃过白粥,秦欢忍着身体的疼痛,到另一间屋子看望左平桢。
屋子外面有士兵在把守,秦欢这会儿身体发虚,动起手来恐怕连一个普通的小兵也打不倒,只好卑屈问:“——你们四皇子可在里面?”
小士兵昂首挺胸,直接拒绝:“是在里面,我们大皇子有吩咐,任何人不准靠近四皇子,你是何人,赶紧离开!”
“他醒了吗?”
“醒了,这与你何干!”小士兵语气凶巴巴的。
秦欢的嘴唇干裂,身体也有些摇摇晃晃,但是一颗心还是坚定无比,不见到左平桢她是不会离开的。
“麻烦小兄弟,通报一声,就说是庄秦欢要见四皇子,我与你们四皇子是朋友,他听到我的名字会答应我进去的。”
“不行,你这小女子,再不走,我可要打你了!”
秦欢一把抓住他要拔出剑的剑鞘,还好,手上这会儿恢复了些力气,与小士兵力量微斗之间却没过半柱香,她便被推到在地。
小士兵软硬不吃,秦欢一颗心见不到左平桢七上八下的,她刚想起身动用武力解决,身后传来一声,“住手!还不下去。”
秦欢回头,说话的人是左平桢的哥哥,也是北境的大皇子左尉平。他与左平桢气质完全不同。
乍一看左尉平,像是玉树临风的少将军,可他留着胡子,眼神清明,倒有一丝教书先生的味道。
他的嗓子洪亮,步调稳重,间秦欢脸色苍白,请她到营帐里一坐。
左尉平的营帐就在秦欢房间的不远处。
说来是房子,其实就是悬崖下面的两间小木屋。
左尉平怕叨扰了两个病人,就在木屋外近处搭了营帐。
“你是庄姑娘?”
“是,小女庄秦欢。”
“原来就是你,让我四弟在梦中还念叨的女子。”左尉平调笑般说道。
秦欢听见他这样说,心里又惊又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除了身体阵阵传来的痛时刻提醒她不能睡觉之外,只有“左平桢”三个字能让她精神抖擞了。
左尉平又来这样一句话,秦欢不禁有些欣喜,内心深处一片温暖。
“庄姑娘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不必绕弯子。”
“大皇子有什么话想说,想问的,尽可问。只要,能让我见平桢一面。”
左尉平大笑,“好!姑娘说话直爽,我也不必再碍于情面藏着掖着了。前段时间我给平桢写了一封书信,也派人去到安之,为的就是让他平安出来。不知你们安之内部有什么矛盾,也许,是外人想博取点功名利益,在安之动了手脚。我派去的人皆被隐密处死。也造成了我与四弟的断联。”
“大皇子可有查到是何人在从中作怪?”
左尉平轻叹摇头,“是什么人要置四弟于死地,或者说,是想置你们安之于死地,这些,目前来说,都不重要。你和四弟从悬崖上跳下来,我且不怪罪姑娘,如今他安好,那便请姑娘
送个人情,让四弟和我回北境。原本这些都可以不用与你商量,奈何四弟那脾气,唉,倔得很,对姑娘你也情义深厚,我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的大棒。话说明白了,对你,对他,都好。”
秦欢一时语塞。
她带着人家弟弟跳崖,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和她说,清清楚楚地说出原因,已然是不容易。话不重,可她听着就是感觉心里有些委屈。
“这一份薄利,请庄姑娘收下。”
小厮端过来红布盖的东西。
里面是北境最珍贵的白玉和万两银票,还有许多宝石珍珠,都是北境最有名的师傅雕刻的。这在秦欢前世,也很难得一见,尤其是一对玉麒麟,雕刻的活泼俏皮,通体晶莹。
接下俩左尉平的话无疑就是他如何发现秦欢和左平桢的,又如何救她的。她把人家弟弟”囚禁”在山上就不计较过错了,包括带着左平桢跳崖,一切的一切,与当初她在安之救下平桢恩怨相抵,扯平了。
扯平了吗?真的可以一些黄白之物就能扯平的吗?
秦欢也没有拒收,而是坦然接受,她知道按照前世的轨迹,左平桢待在安之,北境会走向灭亡,安之大火会如期燃烧,她努力阻止的,发生了一些,没有发生一些,甚至她自己也在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一场梦,她能做的,就是最大可能的保住左平桢的性命。
“大皇子想让我做什么?”
“好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四弟是个倔脾气,认准什么事就是什么事,喜欢什么人就是什么人。庄姑娘现在还是安之人,你们二人之间身份悬殊,也没有什么爱情可言。他既然甘愿和你跳崖,梦里还喊着你的名字,可见对你的感情早就不是零星半点。不如,长痛不如短痛,庄姑娘委婉也好,直接也罢,告诉四弟,你们无缘,也无分。”
北境与戎丹的战事吃紧,左尉平没留两日,心里知晓左平桢已经没事,安心转去他处,让手下的忠诚部下在暗处悄悄观察着他们。
“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左平桢醒来,已是左尉平走后的第三天,庄泰带人去木屋几里外守着,怕有人偷袭。
所以这木屋内,只有他们二人,互相依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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