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拒绝了左平桢给她包扎,那点小伤其实对她来说也真的不算什么。之前在西崇一战,她被敌人刺伤到了后背,战事紧急,容不得她停下来包扎伤口,硬是拖着伤多战了两天。等到军营里的女医师给她扯开衣服包扎时,场面尤为惨烈——血肉模糊,流脓发炎。再稍迟半天,伤到的筋骨就别想治好。
可现在不同当时了,左平桢也自然不会和他人一样,眼睁睁看着血在流。他掏出怀中的手帕,包扎在秦欢的伤口处,包的小心翼翼,关怀备至,生怕弄疼了她。
秦欢没有觉得这点伤能让她皱眉头,也不在意它是不是还在流血,相反,她的视线被那干净的帕子吸引过去。
帕子瞬间由白染成血红,她越看越觉得熟悉,“这不是……”
这是她之前“送”给左平桢的那条帕子。
所谓的“送”,是她强塞到他手中的。
“过了这么多年,虽然它上面绣的花色已经慢慢褪去,可还算整洁,是不是?”
左平桢低着头,认真在给她包扎,感觉到有炙热的目光盯着他,他半开玩笑似的问,想知道对方看见多年前自己的物品还完好的在他手中,能有什么反应。
秦欢道:“难为你还带在身上,我以为它已经被你丢了——”
左平桢丢给她一个笑脸。
很快,包扎好了,秦欢欲要给司武量再打几个回合。方才他俩在低头包扎伤口,另一边的司武量一脚踢开了碍眼的司武横。
林先叔已经昏迷了过去,只剩两人对一人,所以,秦欢心里并不担心。
马蹄声越来越近,人的声音也传到了三人的耳朵里。
那的确是戎丹的人马。
眼下,想要撤退,是错失了一个杀死司武量的好时机,可如果和司武量决斗,一会半会儿的也分不出谁胜谁负。
等到他的大批支援到了,秦欢和左平桢还能容易逃脱吗?
显然,有些困难。
刚才短暂的包扎,算是给秦欢的心里有一些安抚,她听到司武量的那番话,怀疑前世的自己是有多么蠢,仿佛什么重要的关节点她都不清楚,一昧的要捉金斫,捉周寅,然而就这两人,这下看来,似乎都是司武量的棋子而已。
司武量真正的目的,不是利用一个两个人帮助他巩固在戎丹王心里的位置,他要的或许是和戎丹王一样。
他们想要的,是整个京安。
司武量这会有些嚣张,故意挑衅道:“怎么,庄统领,是怕了吗?为何不在再与我比划比划?还是说,你的命太值钱了,你不敢冒这个险。还有你,四殿下,如果我今天除掉你,相信我回到戎丹,父王也不会怪罪我。我是替他解决了隐患。谁让你是四个皇子里最受你爹宠爱的那个。”
左平桢:“我可不认为,我父亲只宠爱我一个人。”
司武量身为老大,只在童年短暂的得到过父王的一段疼爱,那段时间过得匆匆,还没能有意识的好好享受父亲的疼惜,就被自己的兄弟夺走了一半的父爱。甚至于到后来成年成家,父亲不再对他呵护,比责骂更痛苦煎熬的是得到父亲的冷漠。
司武量:“是嘛,你猜猜看,你的兄弟们有没有和我一样的?都是父亲的儿子,总会有偏爱的那个。而你正好,是被偏爱的一个。其余的兄弟,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你又怎会知晓。会不会和我相似,对偏爱的那个不知在何时就有了敌意和妒忌。”
左平桢其实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也在乎父亲到底对他有多爱,会不会做储君,以及以后能不能坐上皇位,纵享无限的富贵荣华,得到无上的权利地位。他从来不觉得大哥们是不是真的一心一意的对他,至少在表面上,三位兄长待他十分友善。
“我不需要知道那些。”
左平桢反驳他。
秦欢很想告诉左平桢,他的哥哥们才没有司武量想的那么不堪,北境的四位皇子,每一个都是有血有肉,有骨气的好男儿,不会是勾心斗角,整日里盘算这个盘算那个的奸诈小人。
可她不能直接和平桢说,只能厉声对司武量道:“用自己的遭遇去衡量别人的真心事意,只会得到世间最悲痛的回应,因为你,一开始就错了。别人的手足情深,是建立在彼此之间的信任和关爱,而你的手足,是猜忌和妒恨,你拿龌蹉的思想去揣摩比对,永远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司武量被秦欢猜中了埋藏在心底的心思,就这么直面被人说出来,他恼羞,他觉得这种每天真实面对的妒恨只能藏起来,一旦被说出来,是不正确的。为了权利抗争,为了地位谋划,这是生在一个帝王家该有的心态,不是庄秦欢道出来的“兄弟情谊”,那样的情谊不应该出现帝王侧,也不应该出现在她的口中。他所做的,是所有想要得到权利的人都会有的一种决定。
“圣人也不能十全十美,我不过是追求想要的,没有人能阻挡我!”
上一个这么想的人还是金斫。秦欢脑海里觉得司武量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金斫野心的放大版。
比起金斫,司武量能力出众,手段更狠,能亲手杀死亲兄弟,可见他对权利的追逐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而且,他是皇子,可以没有任何压力的调动兵马,也不用担心所耗费的各向人力财力物力,就算是戎丹王对他不够亲密,父子之间关系不融合,也改变不了他是皇子的事实。这种天时地利人和,三样具占的优势,再配上他的野心,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
想到这些,秦欢手中的剑不能再停下来,她必须马上要了结他。哪怕是回到京安,被天子降职,也要及早的除掉他。
但是,老天爷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秦欢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他们三个人之间突然白烟滚滚,一股石灰似的难闻气味萦绕在他们的周围。
“这是什么?”
左平桢咳嗽几声,捂着口鼻。
秦欢稍微比他强点,也许是手臂上传来的阵阵痛感,让她的精神绷紧,气味才没有让她立马呛起来。
“不好——”
秦欢意识过来,对面的司武量已经不见了。
看来,来相助的戎丹人目的不是和秦欢二人打一架,仅仅只是带走戎丹的两位皇子。
少顷,秦欢解释:“这是戎丹特制的烟雾,少则半柱香消失,多则半个时辰不散。别呼吸那么快,这东西吸到喉腔里后胃会不舒服,严重可造成人体晕厥。”
左平桢谨记秦欢的嘱咐,不再大口吸气。
一柱香后,白雾散去,那批戎丹的人早已带走了司武量和地上的司武横。
“欢儿——啊,欢儿呀。”
秦欢:“是大哥。”
庄泰骑马过来,身边跟着的苍牙将士也少了大半。
左平桢观察秦欢没有任何异样,才放心问候庄泰。
“对不住啊,欢儿,我,我又迷路了——还走到了一处猎户设的陷阱,所以,呃,来晚了——”
庄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难为情地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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