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是庄秦欢很早之前就让人出去收集的,因缺少一些至关重要的线索,就给耽搁了下来。前几日,霍叁在花楼闹事,醉酒之下露了破绽,情报组的苍牙将这些誊录好,并证据,一齐等着交给秦欢。
庄秦欢拿到证据,看完后扔在地上,霍叁瞟了一眼,发现上面字字与他相关,心中登时紧张万分,筹措无措,不知道该是磕头求宽恕还是看看营帐内有没有可以马上逃走的路,霎时间思绪打成了结,一抬头看见肖二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突然心里明白了,他今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安然回去,脱不开干系!他脸色瞬间苍白,身子发虚,半跪半贴着地,发出呜咽的声音。庄秦欢道:“沈小公子,你不妨也过来看一眼,这上面写的还算全乎,没有白白冤枉你。对了,景儿姑娘、赵二娘,你们也来瞧瞧。”
沈时见步子如同灌铅般沉重,心扑通扑通乱跳,他咽了咽口水,装作不在意:“有什么好看的!我又没有做过什么错事,我当然不怕!庄统领你可别得意,不是你说什么就是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上面写的,都是假的!假的!你别想骗我们!”
沈时见语无伦次,双腿虽然向前,可是丝毫不敢低头去看证据。此刻,证据已经在景儿姑娘的手里,她在花楼这些年,存了不少积蓄,拿那些钱买了不少的书来学习,虽没有学究教她,可常见的字也是认得。所以那证据上面除了极个别不常见的字,她也能从中知道了七七八八。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握着证据,口中喃喃:“不会的……不会的……她们不是……不是病死的?”
赵二娘也一头凑上去,可她大字不识几个,只能认全自己的名字。她见上面自己的名字出现了好几次,心里不免有些害怕,于是,摇着景儿姑娘的手臂,道:“这上面写了什么?”景儿含着泪看着她,道:“妈妈不知道这是什么?”
赵二娘道:“别他娘的卖关子!景儿,你告诉妈妈,这歪歪扭扭的东西到底在说什么?”赵二娘对待秦欢装作是老猫,不敢高声说话,可对待自己手下的姑娘,依旧是摆出一个盛气凌人的样子,对景儿的语气如平常训斥那般。
景儿看着赵二娘,忽然背后一凉,撇开她的手,道:“妈妈,你做过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你们——”景儿指着霍叁,接着道:“你们好狠心!”
沈客见她们半晌还没把证据中的东西说出来,不由得心里也跟着着急起来,径直走到景儿身边,夺走她手中的证据拿来看,这一看,也令他的身子一僵,深觉证据上所说的不像是有假。上面虽无落款,可每条列出来的有理有据,笔墨毫不冗杂,这一看就知道是专门的人撰写出来的,无论是供词者的言说,还是收集的途径乃至归为罪恶的结论等等等等,不是庄秦欢的秘密情报人员所为,世上还有谁能写的如此冷静严谨又有分量让人折服的罪行状?
庄秦欢让肖二拿走证据,然后道:“花楼的第一届花魁阮小喜,明顺皇帝七年死于肺痨,丢到花楼后巷的一间破草屋,三日后去世。霍叁、赵二娘,你们可还记得?”
赵二娘摇摇头,道:“都过去那么久了,她怎么死的,贱妇也不大记得了。”
庄秦欢道:“是吗?赵二娘的记性这么差呀?曹帆,拿上来。”
曹帆听令,走到赵二娘身边,笑道:“老婆娘,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们花楼第一届的花魁阮小喜?”只见,曹帆从怀里拿出一副挂轴,摊开后,上面有一女子画像,拿了把芭蕉扇,头上插了三朵牡丹花,皮肤白皙,恍惚西子再世。
可赵二娘看见这一副美人图后,‘啊’了一声,立马捂住眼睛,喊道:“不不不、不不是她,我不认识她!”
庄秦欢掰开她捂着眼睛的手,道:“听说你在宜州请了很多医师来看你的头痛病,那些医师看完都不见好。你日日头痛难以睡眠,精神也不佳,有一段时间直接就消失了,只说是回老家看病。对吗?赵二娘?”
赵二娘的头痛哪里是病,分明就是被吓的不敢入睡,经常熬夜,日积月累,睡眠不足,精神疲惫,常常感觉到头痛。可是她做了亏心事又不能请道士做法,只说是得了病,请医师给开几服药。
庄秦欢看见霍叁看见阮小喜的画像也是神情闪躲,不敢直面画像。她回到座位上,道:“花楼第三届花魁翠娘,第四届花魁乔儿,她们死的时候也都刚满十八岁。怎么就那么巧,偏偏都快到生辰的时候得病去世?”
沈时见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口又不敢言说。庄秦欢看他这样,道:“沈小公子,你不必再有顾虑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啊,你的罪行本统领已经悉数掌握,任你身张百口,也不能洗脱!”
沈时见握紧拳头,只是呼哧呼哧吸气呼气。
庄秦欢道:“既然你们看完了,那我也说两句。花楼数届花魁的死,不是偶然,是你们,霍叁、赵二娘以及你——沈时见造成的。霍叁,不得不说你看人真的很准,几届花魁都是拐卖来的,个个长得都如花似玉般,若换作我是男子,我也定会喜欢。你和赵二娘利用选花魁的名义,从中赚取钱财,也拉拢了不少王公子弟、员外公子。这也就罢了,世人多是贪财好色之徒,可你们为什么要对那些如娇花般的女子痛下杀手?”
赵二娘想摆手反驳,秦欢顺手拿了身后武器架上的鞭子,一鞭子甩在了她的脸上,吼道:“休要狡辩!挖人心肺,剥人筋骨,你们眼里还有人性吗?!!”说着,又是一鞭子打在赵二娘的身上,霍叁和沈时见也没逃掉。
原来,霍叁不仅干着拐卖人的勾当,还和赵二娘利用选花魁的名义去笼络钱财,两人赚的盆满钵满。后来,霍叁无意中又得到一个赚钱路子。在马会有一个专门贩卖人口的地方,名叫‘踏雪城’,踏雪实则是踏血。那里虽是鹿陀的管辖之地,可地处偏僻,无人敢管,久而久之,在踏雪城就成一个吃人的城!除了买人、卖人,还有人的器·官、稀有动物的毛·皮。无数次,庄秦欢都想把这个地方给铲除,无奈,她不能越界管鹿陀国的事。这次,见霍叁和赵二娘来往于踏雪城,买人卖人多到数不胜数,更可气的是卖那些花魁们。
庄秦欢忍着悲痛,大声喝道:“那些花魁皮肤娇嫩、细腻,你们又多用药膳养着她们的身子。在她们十几岁时被你们推向地狱,好不容易到了成年,又被你们杀人剥心、剥皮!!只因,她们的卖相好,花魁名头说出去买家多!如此丧失人伦,你们还配活在这个世上吗?”
曹帆以及吴管事、景儿姑娘,这些原本不知情的人,听到庄秦欢这样讲,心里一时也生出要打死霍叁、赵二娘、沈时见的念头。在看见那证据时,景儿还不能够身有体会,她只知道每届的花魁都会莫名的死去,如今听完,才后知后觉地害怕,往日她所处的花楼,竟然是一个人间地狱,而地狱里没有小鬼和阎罗,是一个拐卖她的男人和让她叫妈妈的中间妇女。
而沈时见,一开始是也只是在花楼里花钱享乐,不曾有参与霍叁和赵二娘做的那些事。可是有一次,他无意中偷听到霍叁和赵二娘的对话,得知从中可以赚取许多钱财,便以苍牙铁面骑十夫长的身份和沈客的堂弟身份去威胁他们,让他们带着他一起做。后来,三人贪心不足,除了花魁,还有其他花楼的姑娘。只要是年轻漂亮、懂事、好控制、身体健康、不满或刚到十八岁的女子都没能逃脱他们的魔爪。
景儿摸着脸上的伤疤,那是半月前她被沈时见侮辱时划伤的,她毁了容貌,已经不能再接待的客人。没想到因此,躲过了一劫,而躲过劫难不过就是因为她现在变丑了。半月的时间,她每天以泪洗面,不怎么吃喝,身体也生了几场病,身子骨大不如前。居然是因为这样才躲过赵二娘和霍叁的迫害?景儿忽然大笑,指着赵二娘,一时间悲痛欲绝,又看见霍叁还是好胳膊好腿儿的活着,真觉得老天爷不公。
赵二娘和霍叁跪在地上看着景儿,肖二道:“看什么!低着头!”
庄秦欢道:“这些证据我会呈给皇上,由他定夺。至于沈时见,景儿姑娘,你想如何处置?”
沈时见这时开始慌了,他跪在地上抱着沈客的大腿,哭喊道:“堂哥,堂哥,你不能不管我,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沈客原本只是想讨个秦欢的难堪,抓住她的把柄,没想到会勾出来沈时见的龌蹉事。第一,沈时见把景儿姑娘毁了容,已经触犯了苍牙铁面骑的军令;第二,沈时见勾结霍叁和赵二娘,做那等灭绝人性的事,沈家也绝对不能留。沈客想,此时,断然不能和沈时见再有牵连了,他道:“庄统领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本郎将绝无二话。”
庄秦欢知他是弃卒保帅,便道:“好!沈郎将,明日我会向圣上说明此事,到那时,沈郎将再想求情恐怕是不行了。”
沈时见摇头,哭喊道:“不,堂哥,你不能丢下我呀!我可是你的堂弟啊!”沈客一脚踹开他,道:“哼!你做了猪狗不如的事情,我沈家没有你这样的后辈!”
忽然,沈时见悲惨的‘啊’了一声,沈客再低头看去时,只见沈时见的脖子上有了一条血印,鲜血汩汩的往外淌。
沈客看着景儿拿着剑,惊讶道:“你——你!!你居然……”
在沈时见求沈客的时候,景儿从武器架子上拿了一把锋利的剑,她虽然没有学过武功,可心里的愤恨庞大,给了她许多平时没有的勇气,她学着人家一剑封喉,果然,刀剑还是无情又是锋利尖锐,沈时见的脖子抵挡不住,没过一会就死了。
曹帆想去夺走景儿手中的长剑,怕她再误伤了自己,然而,还没等到他去夺,就看见景儿姑娘挥剑自刎了。
“景儿姑娘,你这是何苦呢?”曹帆扶着她,她依偎在曹帆的怀里。而另一边的庄秦欢脸上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景儿虚弱道:“我的脸已经被沈时见毁了,爹娘、哥哥,他们早就不在人世,我活的这些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现在……现在也没什么好记挂的了……”
这时,秦欢起身道:“杀死你爹爹的同乡四年前已经死了,你可以安心的去了。他是被贪心的家仆所杀。就像当初他杀了你爹一样,为了金钱,为了地位。”
景儿露出最后的微笑:“好……那便好……”
曹帆看着怀中的人慢慢闭上眼睛,不再睁开,已知她去了另一个世间,才慢慢的把她抱出去。
“置办一个好点的棺椁。就把景儿姑娘埋在她爹娘和她哥哥的身边。”曹帆快走出营帐时,秦欢在他背后说道。
曹帆没有回头,抱着景儿的尸体,道:“是!统领。”
沈时见死了,沈客心里虽有惋惜,可手落在半空中,始终没有给他合上眼睛,叹了口气,拿上剑走出了营帐。
庄秦欢看着地上的沈时见,心里长舒一口气,上辈子左平桢处理的这件事,落在她的身上,看些字字写着无辜可怜的花魁死去,她的内心也惆怅万分,期望着左平桢这一世可以平安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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