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秦欢醒来时意识还有些模糊,右肩传来阵阵的疼痛,伤口处的那股灼热让她没有办法起身。慢慢地,意识回拢,这是——
她的房间。
她勉强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她右肩上还渗透着血,她怕再次把伤口给撕裂开,又重新慢慢躺回去。
就这在这时,外面传来龙封和曹帆的对话。
“噗噗噗噗!你这是从哪找的水。怎么一股臭水沟的味道?”曹帆边说边捏着鼻子,他对手里的那杯茶表示十分的厌恶。
龙封接过来,用鼻子嗅了嗅,道:“没什么问题啊,曹护军,你是不是不喜欢茶的味道?”
曹帆嫌弃看了他一眼,低头又重新闻了闻,好吧,他确实不喜欢喝茶,有那个功夫去泡一碗茶,还不如拿个瓢舀井水喝。
“哎呀,算了,也不是我要喝,臭水沟的味就臭水沟的味道吧。你在这等着,我去送给左公子。”
秦欢听到“左公子”三个字心里咯噔一声,哪个左公子,是左平桢还是谁?接着,她听到门吱呀打开,曹帆惊讶道:“嗯?他不在屋里呀?”
秦欢在他进屋前赶紧闭上眼睛。
曹帆把茶放在桌子上,对着一堆金银首饰不住地说道:“想不到左平桢这么重视,居然送来这么多东西。哇,还有玉雕的婆罗花!”
他在那一排排饰品前驻足、夸赞、夸赞、驻足,手也不老实,摸摸这个,看看那个,简直对这些物品爱不释手。
龙封见他进屋不出来,站在门口问:“曹护军?左公子觉得茶怎么样?”一看,屋里除了床上闭眼的秦欢,压根儿没有什么左公子。
那么这样一说,秦欢知道,那必定是左平桢来了,只不过这时有事出去了。
“唔,左公子送来的东西好多呀!”一项视钱财如粪土的龙封也禁不住一箱箱的宝物诱惑,他不敢动手摸摸看,只是纯粹的欣赏,“真漂亮啊,这珠花、步摇,还有腰封,那么多好看的东西。左公子可真有眼光!这些佩戴在统领的身上,一定很好看。”
虽然秦欢在为了追问庄泰的下落时掐着龙封的脖子,可他并没有把这些记在心里,反而对秦欢非常的尊敬。再加上,秦欢即便是外表看着不易接近,杀伐任意,可她长得好看,龙封又是个风华少年郎,避免不了对美好女子的欣赏,就如同他对面前的各路珍贵的饰品一样,远看不亵渎,放在心里默默看着。
曹帆却一脸炫耀,道:“那是,这可是左公子的聘礼,自然是十分用心挑选!哎,你看这个,在光下面竟然有七种颜色。”
聘礼?
左平桢送的聘礼?
秦欢睁眼,想起身问问看是何时送来的。可是,在曹帆和龙封欣赏时,门外来了两个人,正在讨论着一日要喝几次药,药该用什么火候去煮。
秦欢透过门缝见到是白岐和左平桢。
曹帆和龙封赶紧整理好衣服,左平桢不让他们喊四殿下,称呼公子就行,可人家毕竟是一国皇子,礼数什么的不能省去。
“左公子,白先生。”两人进门后,曹帆和龙封异口同声,恭恭敬敬行礼。
白岐看了一眼床上的秦欢,问:“她还没有醒来吗?”
曹帆道:“回先生,统领还在昏睡。”
白岐近前,给秦欢把脉,若有所思后,盖上被子,又走到桌前坐下,边整理药材边自语:“三天了,怎么还不醒来呢?奇怪,真是奇怪。”
左平桢没了悟他的话,心急如焚道:“是欢儿的伤势又严重了?白先生,还需要什么药,我再出去找。只要能医治好她——”
白岐似笑非笑,曹帆和龙封也自觉退下,白岐道:“哦,那倒不是。左公子,药材已经完全配好,只要按时服药就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怕……”白岐故意吞吞吐吐,含糊不清,扭头看向闭目装睡的秦欢,微一沉思。
左平桢以为是秦欢的伤势又加重了,便匆匆来到床边,扯下半边帷幔,小心掀开秦欢右肩的衣服,看到纱布包的完好,也没有渗透出什么血迹时,才放松下来。
“左公子,你别那么紧张嘛,我又不是说庄统领的伤有什么问题。”
秦欢在左平桢离开床沿后睁开眼睛,心想,她怎么不知道白岐竟能还和人打趣开玩笑?真是少见。
又一想,大概是因为左平桢将聘礼送了过来,当初又闹出相亲一事,在外人眼中,这门亲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左平桢担忧问:“不知白先生在顾虑什么?”既然不是庄秦欢的伤势,那还有什么他左平桢担心的呢?
白岐起身,道:“你这聘礼送的阵仗是真不小,三天前你没瞧见,统领府前整条街上的百姓都来看热闹。这消息呢,也很快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他虽赐了两身婚服给庄统领,可却没有表示能和谁结亲,不能和谁结亲。你一个堂堂的北境四皇子,无上的荣耀,当真非她莫属吗?万一,啊我是说万一,圣上念及两国交情,要把子陵公主嫁给你,你当如何权衡?”
秦欢听完白岐这一段话,虽他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却是难得一次出言维护她。
子陵公主是天子夏狸亲哥哥魏王的遗骨,魏王夫妇死的早,子陵公主就养在了容妃的身边。秦欢早些时候听到宫里传来过消息,夏狸有心让子陵嫁到北境去。如今的北境,虽没有对外公告太子是谁,可北境的臣子早已经站了两边。一是大皇子左尉平,另一个便是左平桢。
左平桢兄弟四个,可是除了老大和老幺,中间的两个左雍平和左平尘根本成不了气候。所以储君之位,就是在左尉平和左平桢之间角逐。
秦欢前世,对左尉平甚至一面也没有见上,今世在安之见到那几面,大致也能摸索出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左平桢对储君之位无意,左尉平也待弟弟友好。从这一点上来说,不管是谁当太子,总归不会发生兄弟相残的事。
而今,左平桢送来聘礼,秦欢不自觉心中懊悔,当初和他说那样的话有些莽撞。
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本不该再次发生,一旦缔结,后果会改变吗?还是未可知。
“我不会娶其他人的,我只要她。”左平桢用温柔的语气来表达自己的抗衡。可这种抗衡之外的不可抗力,他是不是没有想到?秦欢心里犯嘀咕。
白岐称赞道:“好!好一个四殿下!”
秦欢:“…………”
白岐又道:“白某生平最厌恶扭捏,不敢作为之人。四殿下敢言敢当,是个好男儿。我虽不喜欢庄统领,但相识多年,又在一个屋檐下居住,功耀卓绝、显赫身份,这些虚名是外人看重她的,她若是遇见一个好儿郎,也是一桩幸事。”
白岐这些话平时是绝对不会说给秦欢听的,这次听他拐着弯的夸赞自己,也甚觉欣慰。
左平桢四天前是派遣人来送了聘礼,写了定亲书,也就是秦欢追龙封那天。可是来送的小厮回去回话,不曾见到庄氏兄妹。他一听,心里开始担忧。便策马而来,正巧碰见受伤的秦欢,细问龙封后,才知道发生了被围攻的事。
在找到白岐后,也是千言万语的请求他给秦欢医治,这次拔了箭,止了血,敷上药,减轻了秦欢的痛苦。
白岐离开后,秦欢感觉到左平桢过来抚摸着她的脸,又亲了亲她的额头。上一次她是睡梦中被左平桢亲昵,这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对方的温暖和温柔,让她的心底也泛起了涟漪。同时,又多了些担忧。左平桢陷入的越深,她若是以后抽身,岂不是让他更加的痛苦。索性,睁开眼睛。
“欢儿。”
左平桢欣喜地望着睁眼的秦欢。
庄秦欢故意问:“我睡了多久。”虽然刚刚她已经听到了她睡三天了。
左平桢微笑道:“不久。你感觉怎么样?”
庄秦欢强撑起来,左平桢怕她扯着伤口,一口回绝,可是秦欢的性子执拗,就是疼,也不能再躺下了。
唯恐,旁边的人,再做出什么肌肤之亲的举动。
“就是有点头晕,没多大事。”庄秦欢坐在床上,确实感觉到了头晕。很奇怪,以前她就是受伤也不会这样,多年征战,已经让她纤细的身板变得非常结实,也不再是娇弱的女子。为什么小小的箭伤,她会感觉如此的虚弱、无力,甚至有点晕厥。
左平桢拿来柔软的枕头垫在她的身后,温柔道:“你右肩中的箭,是有人故意动的手脚。那不是普通的箭羽,上面涂有毒粉。”
庄秦欢疑惑:“毒粉?”
左平桢道:“对。不过不用担心,白先生说,只是暂时让你的伤好不了那么快。我想,放箭的人是故意伤你不杀你。仅仅是想让你卧床,不让你恢复的快。”
庄秦欢虽然不理解,但是一想到前几天领头的人蒙面时那双眼睛,还是觉得像是她认识的人。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
突然的时间如静止,两人都沉默着看着对方。
秦欢努力藏起眼里对左平桢的思念,而左平桢恨不得将那股想念喷发出来,紧紧拥抱面前的可人儿,告诉她,他好想她。
“欢儿?”
“嗯?”
左平桢笑眼弯弯,慢慢俯身,秦欢心跳加速,接下来她该怎么办,推开他?拒绝?可是她下不了床,而他在床边守着,根本别想跳下床去。
左平桢越来越近,秦欢呼吸紧促,脑子浑噩,她刚伸出右手,就被左平桢拦住,将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我只想——”
紧接着,左平桢用鼻尖蹭蹭秦欢的鼻尖,用两个人听见的悄悄话音道:“只想这样。”
只想靠近你。
闻到秦欢身上的香气,左平桢不由得想起他们在安之的那段时光,秦欢身上的味道,还是和从前那般。那般吸引他,让他着迷。从咬她肩膀那时,他就好像已经深深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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