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刚刚的剧烈奔走,加上与贺双飞过的那几招,秦欢右肩上的伤口又撕裂开,用手一摸,血腥气扑鼻。眼下,她顾不了自己身上的伤势,最要紧的是千万不要让左平桢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这会儿好像情况不乐观。
沈客觉察到面前的黑衣人身材高大,呼吸平稳,一看就和刚刚的黑衣人不是同一个。“今晚的皇宫可是真热闹,你们一个都别想逃!”他说。
左平桢哼了一声,拿剑指着沈客道:“是吗?不如试一试?”
对左平桢的傲气,沈客有些憎恶。眼见夏狸、夏亭和宣太后也过来了,沈客可不想再把人给跟丢了。
鉴于自己的武功低微,沈客选择人海战术,让数十个铁面一起上。
刀光剑影之后,秦欢按耐不住自己的心,她不能让左平桢一人陷入困境,她不能躲下去了。
黎怀环视了四周,抬头看看被乌云遮住半边的月亮,忽然想起白天常公公说的:这里是不少宫人偷情的地方。他脑袋挨着秦欢,感受着对方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让思绪拐入了男女之间。
很快,黎怀思绪调整完毕,没和秦欢说一句话,慢悠悠走出来,“喂——,不是要抓我吗?堂堂的郎将,人多势众啊?还有你,你倒是跟过来了,想看我死?”
孟云宣故作娇弱,由两个宫女搀扶着,她瞄了一眼夏狸,声音彷佛塞了一团棉花似的道:“你这贼人,死到临头了还狂妄自大!哀家是有心放你一条活路,你不知感恩,还敢站在这里说些不知死活的话,皇儿,快让沈郎将杀了他!”
夏狸没瞧她一眼,吩咐沈客:“还愣着干嘛,没听见太后的话吗?”
说完,沈客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本是挡着左平桢的猛攻,突然就换了方向,准备刺向黎怀。黎怀也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他使了点暗器,那毒镖旋转着击中了沈客的右膝,只听见沈客闷哼一声,右膝跪地。
后面的两个铁面倒是忠心护主,趁着黎怀的心思在沈客身上,他们左右夹击,一个攻上盘,一个攻下盘,不给黎怀留喘息的机会。
秦欢一个挑剑,左脚踢在小兵的手腕上,踢掉了他的剑。可攻下盘的小兵眼疾手快,不仅避开了,还转而进一步进攻,只差一寸,那剑就刺在了秦欢的眼睛上。小兵倒地,左平桢映入秦欢的眼帘。
秦欢的右肩疼痛难忍,火辣辣的疼,就像是打铁匠把沸腾的铁汁浇在上面一样,她终是没能站稳,倒在了左平桢的怀里。
左平桢用手圈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抵抗侍卫的围攻,他不能让怀里的人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明明是一心想保护他,可还是要麻烦他,让他身陷囹圄,让他为自己抵御厮杀,让他……秦欢的意识清醒,汗水虽模糊了双眼,她还是能热烈的感受到左平桢起起伏伏的胸膛,和那一个个刀剑碰撞的铁刃声,她紧紧抓住左平桢的衣服,恨不能此刻替他阻挡一切,又恨不得没有重新的相见,那样,就不会为他担心受怕,就不会又一次的无能为力。
索性,这些人都不是左平桢的对手,而且,有了秦欢,左平桢的力量似乎又比方才多了几分,每招都是杀招,每招都不带丝毫犹豫。见一个一个敌人倒下,秦欢才些微的放下心。
反之,黎怀的招数就没有那么震慑人了,他的伤也不轻,挥起剑来,吃力又笨拙,如果时间一长,只有一个下场,被捕被杀。秦欢依偎在左平桢的怀里,侧目看去,黎怀突然换了招式,不仅伤不了性命,还徒劳费力,当所有的人都以为他要被困住时,两个火把被他抢去,一个朝着夏狸扔去,另一个扔向了沈客那边,而他,如饿狼扑食,扑向了孟云宣。
刀起刀落,黎怀在孟云宣的右前方半跪在地上,反向握着剑柄。两旁的宫人张大着嘴巴,吓的倒退几步。
——孟云宣的脖子出现一条微小的血口,慢慢,大量的血渗透出来。
她惊恐着,可是迟了,黎怀的刀速度快而准,她的血逐渐浸湿胸前的黄色衣服,接着倒地而亡。
既然真相不能大白天下,那你也没必要活着了,只要你死了,就算真相没有人知道,至少我送你去见了娘亲,这就够了。
黎怀笑出声来,周围的侍卫似乎忘了这是个刺客,纷纷呆在一旁。
他杀了太后。
他杀了孟云宣。
夏狸脸色看不出悲喜。夏亭也并没有把目光多留在孟云宣的身上,他倒是十分担心左平桢怀里的秦欢。
可是太后被人杀了,夏狸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他神情严肃道:“杀了他!”
沈客颠簸着靠前,秦欢用尽力气,甩了一毒镖在沈客的左腿上,只见沈客一个狗啃泥,趴在了地上。
皇宫里的人源源不断,死伤一波,又会来一波,看不到尽头。
黎怀在白天有心记了路,他知道不远处有一片湖水,湖水连接着皇宫外,如果能顺着湖水的流向,或许还能逃出去。
夏狸让人拿来弓箭,那是他狩猎时常常用的,每次出巡狩猎都能打到许多好东西,这也是明顺皇帝在他十八岁时送的弓箭,陪了他许多年。夏狸还是皇子时,虽然不受明顺皇帝的宠爱,但是他箭术超群,百发百中,为此,受到过明顺的几次关注。他搭好弓,瞄向黎怀的后背,夏亭想要阻止,可奈何对面是京安的天子,夏亭隐约感到一股来自夏狸身上的寒气,那是他之前所没有见到过的。
只一箭,夏狸就射中了黎怀。
黎怀倒在湖水里,夏狸让人去查看时,却怎么也看不见人影。
而另一边的左平桢和秦欢也消失不见。
夏亭见他们都消失了,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天狼从怀里掏出两颗药丸,带着不忿:“吃了它。看什么,我脸上又没药!”
秦欢和左平桢坐在船上,两人齐齐看着天狼。
天狼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他身子往后一靠,将药丸扔给秦欢,“我不过是受人所托,才不是专门来救你们的。”
左平桢和秦欢吃了药,药刚入口,秦欢就猜到是白歧炼制的,口味独特。
“你什么时候来宜州的?怎么没听人说起。”左平桢先开口问。
天狼让船夫划的快一点,又扭过头来,哼笑一声后,道:“我可没您声势浩大,送个定亲礼,闹得整个宜州都知道了。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呀。”
左平桢被天狼这句话噎住,他还显送的定亲有点寒酸呢,不过,终是没这样说出来,既然天狼不愿意说,他也不会非得挑明了打破砂锅问到底。
“欢儿,好些了吗?”左平桢没怎么受伤,都是一些皮外伤而已,其实连药都不用吃,碍于情面,他还是吞药。反观秦欢的状态,就没那么乐观了。
她的肩伤未愈,须得赶紧回去让白歧上药。
不过,秦欢还是给了他定心丸,“放心,死不了。”
左平桢怜惜的望着她,说不出的心疼。
秦欢也没问左平桢怎么会出现在皇宫,他能出现就已经证明了,她的行动在他这里了如指掌,所以也就不需要再去解释黎怀的事情。
天狼实在是看不下去船内的浓情蜜意,起身到外面甘愿吹冷风。
回到统领府,秦欢接到曹帆拿来的书信,上面的落款是黎怀,她才知道黎怀并没有死,是被刀疤男救了,如今也成功脱离险境,让她放心。还说,有朝一日若有机遇,定会还她这个恩情。
黎怀的恩情是白纸黑字写的,可左平桢的恩情,就似乎没那么容易还清了。
白歧替秦欢包扎完后,黑着脸数落秦欢的不爱惜,在一顿责骂后,总算是又还给了左平桢一个生龙活虎的庄秦欢。
安置好了天狼,左平桢端了一碗药过来。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他道:“喝完了它,就早些休息,到了天亮还有一堆事情呢。”
左平桢的语气像哄孩子,眼睛温柔的都能掐出水来,他一勺一勺的喂给秦欢喝下。
秦欢一阵咳嗽,吐出了一点药。
“苦……”
憋了半天,秦欢还是把难喝的药说出了一点味道。
她严重怀疑,是半夜把白歧叫出来扰了他的清梦,一碗苦药作为对秦欢的报复。
左平桢抿了一点,“确实,有一点苦。良药苦口,多忍耐一下。”
秦欢心里有苦难言,这哪是一点苦,这是很苦很苦好不好。
最后,墨迹了半柱香,秦欢总算是把这碗苦的如胆汁一样的药喝完了。
她刚准备躺下,一个蜜饯被人塞进嘴巴里。
“虽然现在吃不是特别好,但可以减轻一些苦味儿。”左平桢灿烂微笑着说。
秦欢看见他的衣服虽然换了新的,可脖子处还有一道细细的伤痕,红肿着,左脸下方也有一道。
想起被人困住的场面,秦欢倒吸一口凉气,心有余悸,如果没有办法冲出重围,他们又将是什么下场?如果不是夏亭有意拉着孟云宣过去,不是他有心挡着夏狸,偷偷让自己的部下放了水,他们今晚或许也没那么容易逃出去。哪怕是天狼过来搭救,不过又是多一具尸体而已。
“怎么发呆了?”左平桢温柔道。
秦欢回神,“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些可怕的事。”
左平桢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别怕,有我呢。”
在左平桢的陪伴下,秦欢这两个时辰睡得很好,没有做噩梦,也没有感觉肩膀疼痛。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屋顶上时,统领府外就有马车停下来,有人备着厚礼,恭敬道:“小可来给周护军贺生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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