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内宅,到了夜里,声响更为可怖,元轻衣能听到门被拍得砰砰直响,怨气横冲直撞的。

    守灵的婢女见三人来,忙行了个礼。

    “肖大人,您是有什么事要吩咐么?”

    元轻衣摆摆手,冲她笑了笑。

    “没事没事,你下去吧!”

    孙西亭嗤了一声。

    “叫的是我们大人!你倒是不嫌面子大。”

    “我看你面子也不小啊!你家大人还没说什么呢,你废话倒不少。”

    元轻衣回了他一句,又扭过头用胳膊肘抵了抵一旁的肖景行。

    “是不是,肖至?”

    好家伙!这才和大人认识多久?居然连大人的名都敢叫了!

    肖家是书香名家,取的名字都颇有意蕴。肖至,字景行,取自《诗经小雅车辖》。所谓——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其长姐,也就是当朝皇后,则是取自《诗经秦风》,女子未有字,便起名为肖未晞。

    往往这名是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叫的,寻常人则以字相称。但元轻衣恰恰就顺了他师父取名元随的意——要随心随性,对于此等繁文缛节,向来采取无视处理。

    “噤声。”

    肖景行眉心微凝,一团黑雾从三人眼前擦过。以剑刺时,那雾气散开,掠过剑锋,又重新汇聚在一起。

    “这东西与阳界不通,凡物根本镇不住它。”

    元轻衣一把拽住什么都没看见一脸懵的孙西亭,跟着那团黑雾追去。

    “快!先追上它再说!”

    那黑雾横冲直撞,直到庭院阶子上才停下来,元轻衣就躲在亭柱后面。待黑雾逐渐散去后,竟浮现出一个伛偻的人形来。

    细看其身影,发丝银白,衣着雍容,手中还柱着一根拐杖。

    “这应该是老夫人的怨魂没错了。”

    元轻衣探出个头来,紧盯着那怨魂。

    “这种怨魂凶气不大,不难镇压。你们两个待会就留在这里,等我镇压住它再出来。”

    “我跟你一起去。”

    肖景行颇为认真地看着他。不过元轻衣并不打算接受他这个真诚的“建议”。

    “去啥去!你又帮不上什么忙。”

    说罢,从怀里抽出一张红符来,屏息绕到了阶后的立柱上。

    这红符是师父炼化的,煞气重得很,镇一个没什么凶气的怨鬼根本就是大材小用了。

    唉……不过,看在那二两金的份上,还是用吧。

    “天穹地灵,无所遁形;魍魉鬼怪,怨气俱散。”

    只见红符顺着风燃烧起来,印在怨鬼的背上。那怨鬼剧烈地扭动着身躯,呈现出怪异的姿势,口中发出“桀桀桀”地戾叫。

    扭过头来时,眼珠子处竟是两个黑黢黢的洞,洞中还汩汩地冒出黑血来。

    看到后方的元轻衣,它伸出尖利的爪子猛冲过来,在离他只有半寸的时候,黑雾一下子都散尽了。

    见怨鬼逐渐平静下来,元轻衣开始试图与它搭话。此时,肖景行也已经赶到他身边。

    “老夫人,方才是我失礼了。但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为您还有丞相大人寻出真凶。”

    说到“真凶”二字时,怨鬼的神色变得凄哀起来,甚至隐隐有要暴起的趋势。元轻衣忙出声安抚。

    “您放心,我们定不会让此人逍遥法外!还请您领我们寻得真凶,我们必将给贵府一个交代。”

    一旁的孙西亭像个呆子似的杵哪里,好好一孩子三观都崩塌了。

    他实在是深有体会何为近墨者黑。瞧他大人,以前可是名震京都的四好青年啊,如今居然像乖宝宝一样认认真真地站在旁边看这疯子发疯。

    当然,元轻衣很是能体谅他此时的心情,颇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孙大人,我看您今日所受打击确实是大了点。不如您回去歇着吧,一早起来又是美好的明天。”

    “你留在这里。”

    孙西亭刚想打回去,就被自家大人这句话卡住了动作。

    不过还没等他伸出尔康手,元轻衣就已经拉着肖景行追过去了。

    怨魂走走停停,似是在寻觅什么,忽的舞动得狰狞起来。元轻衣见状,往一旁的角落里一闪,猫着腰观察怨魂的动作。

    只见黑雾向四周窜过去,张牙舞爪,其间夹杂着的戾声很是凄厉。

    长廊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她!”

    来人腰身纤细,形容得体,正是邱辛。元轻衣扯了扯肖景行的袖子。

    “喂,肖至,你觉得真凶会不会是她?”

    肖景行将衣袖从他手里扯出来。

    “不知,有所怀疑。”

    忽然,黑雾一股脑地全朝邱辛的方向汹涌而去,带着桀桀的怪叫。

    奇怪的是,它无法近邱辛的身,往往在离她约摸寸许距离时,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哗地一下散开。只经她身旁,掀起一阵戾风,将门窗掀得一阵作响。

    怨魂这东西,凡人不可见,却不似修仙者或修魔者有道法护体,因此凡人容易受怨气影响,出现幻觉,甚至受到伤害——这便是凡间常说的“闹鬼”。

    因此不少有所造诣的游脚道士——介于仙界与凡界的有镇鬼之能的人——制造出了串珠、黄符、桃木剑等驱鬼之物。

    不过这些玩意儿都是防身之用,那些道士们却不知真正的怨鬼“身”在何处,黄符为安魂之物,他师父的红符不一样——此乃以凶镇凶之法,要么镇得怨鬼大“气”不敢喘一个,要么直接教那怨鬼灰飞烟灭。

    元轻衣离得远,只见得黑雾紧追在邱辛身后,不甘心散去,却也无法再有任何动作。

    打更的人敲了两下短钟。黑雾也随即如被人从中间打了一拳,尽数消逝。

    “是时辰到了——怨鬼只有在子时才能现形。”

    元轻衣猫着腰转过身去,扯着肖景行腰间的佩带往回走。

    “咱们也走吧。”

    谁知一步没踩稳,脚腕一崴,好在肖景行搂了一把他的腰,他才没摔下去。

    不过这一动静实在声响太大,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谁!”

    听到声音,元轻衣就知道原本走过立柱的邱辛已经发现他们了。

    元轻衣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两声,认命地走了出去。

    “邱辛姑娘,好巧。”

    见到是元轻衣和肖景行,邱辛的面色变得柔和起来,福了福身子。

    “肖大人,元公子。您不是方才回去了?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们府上?”

    “啊,这个……”

    元轻衣一时没想到什么理由——深更半夜偷偷摸摸跑回人家家里,还好死不死地被撞上了,这叫他怎么解释!饿了?丞相府饭菜比较好吃想来厨房吃点?

    正当元轻衣脑袋高速运作之时,耳边便响起了肖景行沉稳有礼的声音。

    “不慎将玉令遗落于此,莽撞于贵府找寻,所幸如今已寻得。未告知府上,是为失礼,望府上海涵。”

    看着肖景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元轻衣真的是忍不住想给他颁个最佳演技奖——玉令乃皇赐之物,为此物匆忙来寻并不为过。

    “肖大人言重了,玉令乃皇家恩赐之物,寻着了便好。”

    邱辛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

    “奴婢还要去伺候夫人歇息,恕奴婢招待不周,先行告退,大人、公子请自便。”

    说罢,又施以一礼,盈盈地挑着灯离开。

    待邱辛走远,元轻衣用手肘捅了捅肖景行。

    “难怪怨魂不敢靠近她,她腰上系着的那块玉佩连着九枚串珠,专用作驱鬼除魔。”

    肖景行点了点头。

    “醴朝串珠并非凡物。”

    “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她一个小丫鬟,哪里来的银两买九枚串珠!”

    元轻衣摸了摸下巴,随即又凑到肖景行跟前去。

    “你发现什么了?”

    “她曾服侍老夫人,此案却竭力撇清自己的关系。”

    元轻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示意肖景行边走边说。

    “确实如此。现在看来,杀害丞相的凶手就是她了。”

    肖景行跟上他的步伐。

    “证据不足,不予妄断。”

    “唉!这得怎么找证据啊!”

    元轻衣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手枕在脑袋后。

    “若真是中毒而死,饭菜衣物也都无毒,这毒会下在哪里?”

    肖景行并没有回话,显然也没有头绪。

    元轻衣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一步并两步地蹿到肖景行眼前。

    “我想起来了!”

    说罢,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白帕。

    “内房的小丫鬟说,这个邱辛能泡得一手好茶,大概也是丞相和老夫人唯一有联系的地方。”

    “茶水,有问题。”

    肖景行言罢,元轻衣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啧!麻烦了!听说丞相夫人平日里也爱饮茶,若是这邱辛有心要害夫人,简直轻而易举。”

    肖景行点了点头,看来是赞同元轻衣的话。

    “先把茶送去太医院分检。”

    “啧,麻烦!”

    元轻衣将茶重新包好,摆了摆手,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肖景行。

    “我师母自小教我认药草,你那太医院能看得出的,我照样看得出。茶里没有毒草,也没有相克,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泡茶时在其中调了包。”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上眼。

    ——如此来看,只要明天去查丞相夫人的茶水是否有被调包的痕迹,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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