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朝常朝会的举行时间是七日一次, 这里要备注一下,有皇帝亲自出现的早朝才能叫朝,皇帝不出现的日子, 只能叫议会,朝是天子的专用词。
常朝就是说每七日, 明光帝会在早朝上出现一次,接受官员朝拜和觐见, 听他们汇报这段时间来的工作和各地情况,下指示。
其余时间也有早朝,但明光帝不会出现, 前头说了, 这不配叫朝, 只能叫议会, 时间不用和早朝那么早, 官员也只需来点个卯, 和同僚站着说说话, 无事的各自散去,有事的汇报给内阁,内阁有阁臣, 阁臣之首也被叫阁老或者宰辅,正经职务是中书令,这便是百官之首了。
由中书令代皇帝处理一般事务,中书令也拿不定主意的才会交圣上批示。
常朝的官员也有限制,所谓皇上不是你想见, 想见就能见, 这得是四品以上的朝官才有资格上朝面圣, 地方官一般是没资格参加的, 朝会人数常规也就在三十到四十个人之间,不会像电视上那样几百官员天天上朝。
除常朝外,每年冬至,正月初一都会举行大朝会。
大朝会期间,官员从全国各地赶赴京城,带上当地特色做拜礼,比如瓷器、茶叶、丝绸、珍珠珊瑚等,也叫朝贡,当然朝贡不是主要目的,主要是外放官员的一把手要带上“记簿”,里头是一年当地的财政报表、政绩、名人名事等,作为一年功过的考评成绩,通常给上中下三评,积累个几年,这就是晋升或者贬职的依据了。
等到开大朝会,明光帝着全套仪仗,面向太阳升起的地方,接受百官拜贺,这时候不受品级限制,七品芝麻官也可以挤在人堆的尾巴里远远瞻仰一下明光帝的英姿。
以上这些是常例,在常例外,每年也会有些特殊的情况,比如潘邦小国来进贡或者朝拜问好,比如每三年会产生一届进士,这些都是常例以外的,一旦发生了,就具体事由具体处理。
比如叶峥今日参加的这个早朝,就不是正规七日一趟皇帝出现的早朝时间,但明光帝还是会出现,这就是特殊情况下的临朝。
进士没有品级,但今日朝会的主题是给进士授官,所以朝臣们都比较给面子,让出中间一大块风水宝地让进士们站立中央,方便让明光帝看清楚他们。
这是一场殊荣,只赋予最新一届的进士们,哪怕他们中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第二次站在朝会上的机会,所以有这样的机会,大家都很珍惜,脸绷得紧紧的,腿站得直直的,除了脸不可抬得太高直视皇帝,其余每根头发丝都在用力展现出一身风格和品格来,好叫皇帝喜欢。
明光帝瞧见这些年轻水灵的大白菜们的确龙颜大悦,夸他们仪表斐然,龙章凤姿。
接着就是今天的戏肉了,授官。
按照一甲必入翰林院的惯例,状元周纪明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
榜眼叶峥和探花谢元德被被授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传胪闵良骏为翰林院检讨,从七品。
剩下的进士里,第五名到第十名,为庶吉士,亦称庶常,无品,但入翰林院。
这些是皇帝亲授,其余进士由吏部安排,分入各司衙门。
今日朝会主要就是这些事,做完就可以退朝了。
明光帝的身影隐在屏风之后,朝臣们也鱼贯而出,走出皇极殿。
到皇极殿广场上的时候,状元周纪明忽然迎上来搭话。
因着都是一甲,又同历天街夸官和琼林宴上被人灌酒,一甲之间生出点难兄难弟的情谊也是难免。
叶峥朝他一礼:“周兄,哦不,以后要叫周修撰了,周修撰好,小生这厢有礼了。”
探花谢元德抚须笑:“周修撰果然和我等不同,一来就是从六品,我和小叶才是七品,周修撰以后可是要青云直上了。”
周纪明摸摸头:“什么六品七品,我就是想说,咱们是一届上来的,我听说官场里都讲究同年之谊,以后大家一起在翰林院做事,刚去肯定是人生地不熟的,就我们几个相熟,要互相照应才好。”
叶峥点头捧场:“那再好不过了……只是我和谢兄只是七品,周兄你是从六品,要论起互相照应,岂不是我和谢兄占周兄便宜了?”
此话一出,谢元德先哈呵呵呵笑开了。
周纪明摇头:“叶弟,你也和谢兄学坏了。”
传胪闵良骏从旁路过,探头插话:“几位兄长感情如此之好令人感怀,小弟也是初去翰林,可否也有幸请几位兄长照应照应我呢?”
闵良骏也是年轻人,只比周纪明小一岁,为人活泼有些自来熟,他这么一说,自然没人会反驳。
周纪明一搭叶峥的肩,豪爽道:“都照应,都照应。”
闵良骏脑子活络,提议道:“横竖今日下朝早,不如由小弟做东,请几位哥哥去城东聚英楼搓一顿,联络联络感情,怎么样?”
周纪明一口答应:“成,走着走着。”
叶峥有点犹豫,他知道要在官场上讨饭吃应酬啥的肯定免不了,只是早上出门前也没和云清说一声,不声不响就不回去吃饭了,岂不是要让云清挂心,没这个道理。
“叶弟怎么落在后头?”
周纪明已走到前头,回身朝他招招手,“叶弟快跟上!我跟你说,闵弟小有家资,这聚英楼……”
叶峥提着衣袍紧走两步,解释:“今日出来得早,没同家中夫郎说一声,晚回去怕夫郎挂心,几位哥哥去吃吧,吃好喝好,下次有机会我再和你们同去。”
“难得大家都如此有雅兴,叶弟不去,岂不是扫兴。”
叶峥再次拱手:“实在不想扫兴,只因挂念家中夫郎……”
闵良骏道:“大丈夫在外自有公干,岂能为家小所累,今次见了圣上又点了官,正该是痛快畅饮的时候,想必尊夫人贤良淑德一定能理解的,就算晚回去一会儿也不会怨怼叶弟的。”
叶峥上下打量了闵良骏一眼,没想到他浓眉大眼年纪轻轻的,竟然还挺大男子主义。
正了色反驳:“闵兄误会了,不是家小连累我,是我主动牵挂着家里夫郎,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他,阿兄们有所不知,有公务的时候还好,一旦闲下来,我便归心似箭,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家去。”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有点目瞪口呆。
现在的男子中流行的还是“大丈夫何患无妻”、“小情小爱有损男子气概”、“外头天大地大四海为家”之类的思潮,哪有人会这么直白地说自己是个耽于情爱,离不开夫郎云云呢。
这叶弟,这种话在房里和夫郎说说就成了,当着外人同僚,他咋好意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呢……
谢元德到底老成些,呵呵一笑给他解围:“小叶到底是年纪小些,还是小孩儿想法,一出门就想家呢。”
众人这才想起来,这位叶榜眼,今年才十九岁,的确算不上大。
不过都十九了,听说家里还有一对双生子,怎么都不能说小了吧。
但还是顺着谢元德的台阶下了:“哈哈哈,叶弟真逗。”
“再长两年你就知道啦。”
闵良骏灵机一动,又提议:“这宽袍大袖地去酒楼吃饭不够利索,反正离中午还早,不如我等先回下塌处换身衣服,一会在聚英楼集合,这样叶弟也不耽误先回家和夫郎打声招呼,诸兄觉得怎么样?”
其他几个都说好,叶峥知道这个提议主要是为的自己,再推拒就显得过于倨傲了,当然也说那成,酒楼见。
几人到了宫门口,周纪明和谢元德住在同一个方向,闵良骏在京城有亲戚,走的和叶峥一个方向。
四个人两两分开,闲谈间叶峥才知道闵良骏的亲戚竟然在青鸾胡同,那个住的都是朝廷大员和皇亲国戚的一条巷,怪不得周纪明说闵弟小有家资,此话当真不虚。
闵良骏也知道叶峥住在松柏胡同了,表现得特高兴,说只隔一条街,以后去翰林院上值路上不用孤家寡人了。
推开家门,云清见叶峥这么早回来还有点奇怪,但总是开心占上风,两人牵着手边走边说。
“阿峥这么早回来了,我还寻思着你第一天上朝,要跟同僚多接触,说说话应酬应酬什么的。”
叶峥抬手方便云清给他脱下累赘的袍服:“一会还出去,和几个同僚约了中午在酒楼吃饭,推拒不掉,怕你担心我,先回来和你说一声,对了,云清,圣上授了我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职位,以后我就要常去翰林院上班了。”
云清先是高兴:“太好了,我听人家说翰林院是清贵地方,能入翰林的都是最厉害的进士,阿峥总算不负所学。”
紧接着又道:“这有什么还值得专门回来说一声,给朝廷办事不比在家里随心所欲,这个我知道,阿峥偶尔回来得晚些,或在外有应酬都正常,我不会多想的。”
叶峥凑近云清,在他耳边道:“真不会多想?哪怕去秦楼楚馆喝个酩酊大醉回来,清哥儿也不多想?”
云清耳根子热热,但想到那种景象就心头一阵不舒服,嘴上还是道:“我信得过阿峥的人品,你说没有,就没有。”
叶峥眼珠一转,反而抱怨开了:“好啊,我都说秦楼楚馆了清哥儿还不醋,哼,清哥儿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是不是嫌弃我现在长得人高马大,不如前两年娇嫩可爱,不得你的眼了!”
又摸着脸颊故作伤心:“犹记得当年清哥儿看上我的时候,我才到你肩头,你夸我长得像糯米圆子,还像白豆腐,说你就爱我这样的,如今我大了,个头也比清哥儿高,手掌也比清哥儿大,鞋码也大了,已经不是你白白嫩嫩的可爱小夫君了,清哥儿嫌弃我也是正常的。”
嘴上说正常的,脸上却故意表现出伤心欲绝的神情来。
云清叫他说得哭笑不得,哪里就这样起来,那时候叶峥的确是娇嫩可爱不错,但现在张开了的阿峥更具倾城之色,也更像一个令人依靠的夫君,若说爱,他只有更爱现在的样子。
叶峥见云清没说话,愈发胡搅蛮缠,搂着云清脖子嚷嚷:“不管不管,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是清哥儿的小夫君,清哥儿发过誓要爱我宠我一辈子的,这话我铭记于心,决不允你抵赖,无论如何我都是缠定你要定你的,清哥儿如果对我负心薄幸,我就……我就从中直门的城楼上跳下来,让全京城的人瞧瞧——”
这话还没说话,就被云清捂住嘴拧了一下,玩笑越开越没谱了:“不许瞎胡说,我正是爱你敬你才会信你,信你你还不乐意,哪里跑出这些话来,还拿自己开玩笑,什么跳不跳的以后不许说了!”
叶峥见云清语气严肃,也知道自己这舌头跑偏了,云清最不能忍受他有一点不安全不健康,他这妥妥是在夫郎的雷点上蹦迪啊,忙承认错误保证以后再也不说了。
云清这才松开手,点点头。
经过这一闹,心里那点不舒服和别扭早就散去,只留满腹柔情和些许无语。
叶峥也收起了玩笑神情,郑重举手表示:“你放心,大启官员明令禁止狎妓宿娼,我是绝不会涉足那种地方的。”
说着又自恋起来:“何况以你夫君的姿色,去了那等地方,也不知谁占谁便宜呢,要知道我全身上下连根头发丝的便宜都是属于我家夫郎的,被人占去一点我都会肉疼吃亏的。”
说着拉过云清的手,非闹着要他占自己点便宜不可。
大白天的,何况马上要出门不敢闹太过,云清象征性地摸了摸叶峥的俊脸说占过了,然后拿来日常出门的轻便衣服给叶峥换上,在不依不饶噘着嘴索要亲亲的夫君嘴上啵了一口,说好了。
叶峥这下子更不想出门了,以后正常上班,三日一休五日一沐,能从早到晚和云清腻在一块的日子不比从前多了,难得今天啥事儿没有,在家和家人吃个中饭,逗逗小孩,午后再搂着云清美美睡上一觉,多神仙的日子啊,可比和几个硬邦邦臭男人去什么集英楼吃饭快活得多。
可是已经答应下人家了,又不好爽约。
最后叶峥是鼓着脸,在云清的催促下出门的。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闵良骏已经在那了,一见叶峥就奔过来:“叶弟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我都等好一会儿了。”
叶峥此时已恢复正常神情,道:“和夫郎多说了两句,依依惜别过才出来的。”
闵良骏叫他的用词弄得起鸡皮疙瘩,天啦撸,不过是出门吃个中饭而已,说什么依依惜别这么夸张,这叶弟的夫郎,别是个河东狮吧,瞧把叶弟pua的(古人当然不会说pua,是这么个意思,领会精神),连同僚间正常交往都有心理障碍了。
闵良骏家中也有悍妻一名,一想起叶弟可能和自己处境差不多,当即升起难兄难弟之感,心理上无形亲近了很多,在叶峥肩头拍了拍:“叶弟,你的苦楚,兄懂。”
叶峥:???
苦楚,什么苦楚,你懂什么了,我不懂啊?
吃饭的时候,闵良骏特意举杯先敬叶峥,为了怕其他两位误会,还特意说了这番话:“周兄谢兄,这杯酒我先敬叶弟,不为别的,就为了我们同病相怜,我原先还以为我家内宅有一河东狮已经够惨了,没想到叶弟也同我一样,并且弟夫郎段位更加高超,已叫叶弟难以升起反抗之心,为这,我们哥俩也得先喝上一杯!”
叶峥习惯性捏起酒杯放到唇边,酒还未沾唇突然反应过来。
“……什么河东狮?”
闵良骏眼神充满了同情,仿佛在说,叶弟你还瞒我呢,我都看出来了:“我听说叶弟乃是入赘令夫郎家,这赘婿的日子不好过,兄懂……什么都别说了,来叶弟,我再敬你一杯,话都在酒里了!”
叶峥是赘婿这件事他并没有瞒着,琼林宴那天就说了,所有进士都知道,看叶峥自己到处说的样子好似完全不介意,闵良骏才敢当着他面说入赘的事。
叶峥歇睨他:“闵兄,话不说分明我可不敢同你饮杯酒,你说我家夫郎是河东狮?有没有搞错,你家妻子才是河东狮吧?”
闵良骏直愣愣:“对啊!叶弟说得没错,这不才说我俩同病相怜呢么……”
叶峥:……
他终于明白过来了,怪不得这闵良骏从刚才起一直话里话外和他透着热乎劲儿呢,原来在他身上找着同类了,他还想他俩啥时候这么熟了。
不过这话叶峥可不能认,这不是败坏他家云清光辉形象嘛,他家亲亲明明爱他爱得要命,从来连高声对他说句话都舍不得,有吃的好玩的也都给他留着,宠他宠得不要不要的,这么好的云清,凭啥被个啥都不知道的外人说成河东狮,还有没有天理了?
叶峥放下酒杯,郑重道:“闵兄恐怕误会了,令妻如何我不敢胡说,先前是我失言,只是我家云清可不像你说的那样,明明是我自己爱他爱得不得了,离开他一时一刻也舍不得,河东狮这个锅,我家夫郎怕是万万不能背。再者你我都是读书人,没得和市井闲汉一般背地里嚼舌根子,诟病操持家务的内人,这恐怕非君子所为吧?”
闵良骏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时候,谢元德和周纪明也点点头。
周纪明道:“叶弟说得不错,君子不欺暗室,不背后言人。”
谢元德年纪较几人长一些,想得也更多,他说:“我等都是在朝为官的,说话还该谨慎些才好,小闵你这个脾气要改,说不得以后就因为这个得罪人呢。”
闵良骏郁闷,他是真心想结交这几个朋友才松快了一点,他平时真不是嘴上没把门的人,主要这不是,以为遇见同类了,想说吐个苦水啥的。
现在误会了人家夫郎,得罪了叶弟,又被当成了不谨慎的大嘴巴,闵良骏简直冤死。
不过,正因如此,这几人他更想结交了,叶弟年纪小,但对夫郎赤城一片,可见是个性情中人,谢周二人又同他说出那番话,提点他要嘴上留神,这都是字字珠玑的话语,可见人品不差,寻常没点交情的人谁会说啊,恐怕巴不得你大嘴巴到处咧咧得罪人,自作自受呢。
思及此,闵良骏起身,对叶峥三人深深作揖,尤其对叶峥:“原是我自以为是,胡说八道,我同令夫郎道歉,叶弟可千万别同我一般计较才好,下次我再不胡说了。”
又对周谢二人:“多谢二位哥哥教我,字字箴言,弟定铭记在心。”
云清不是小气的人,叶峥也很大方,摆摆手:“知道错了就成,这也就是我家夫郎大方,我也不和闵兄计较,下次遇到人家神仙眷侣,闵兄偏说人家是怨偶,当心被暗地里套麻袋打。”
周谢二人对视一眼,不禁莞尔,这叶弟真是有意思,话里话外还要抬一手和夫郎的感情,说什么遇到人家神仙眷侣,就差明晃晃把我和夫郎是神仙眷侣挂在脸上了。
闵良骏擦擦汗:“不敢了不敢了。”
瞧着叶弟这维护夫郎的劲儿,若不是他醒转道歉得快,恐怕叶弟先要套他麻袋了。
周纪明和谢元德举起酒杯:“满饮此杯,将才的误会就让它过吧。”
四人举杯碰了一下,经过方才小插曲,此时又觉关系上拉进不少,尤其是闵良骏,要不怎么说适当出小小洋相有助于破冰呢,叶周谢三人同列一甲,天然比他这个二甲榜首要来的热络,但经过刚才,感觉周兄和谢兄待他也比先前更近了,倒是有点那么点因祸得福的意思。
……
授了官之后,第二日就要正常上班了。
叶峥要去的翰林院在皇宫里头,松柏巷子到宫门口,腿儿着去约莫四十分钟,听着远,但这个距离已经算近,那些家境不好住在偏远地区的官员,每日花在路上的通勤时间,坐马车单程可能都要个把时辰,主要考虑到京城内街道上,马车是不能疾驰的,只能慢悠悠赶着。
啥你说再远?
直线距离再远,那就出了琼天府,住到京城外头去了,再穷的京官那也不至于。
叶峥第一天去翰林院报到,是坐着家里的骆驼车去的,云清驾着骆驼把他送到宫门口,二人道别后瞧着叶峥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后才回家,接下来或出摊,或干点别的,现在阿峥每日都要去翰林院上值,他要自己打发时间了。
在入翰林院以前,翰林院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但没有进来前,叶峥还真不清楚那么多翰林每日都做些什么。
翰林院从外头瞧着就是一座综合性的大型藏书楼阁,透过窗户,有人在提笔写东西,有人在翻书。
虽然很好奇,但叶峥不想刚来就给人留下个东张西望的不稳重印象,他的年龄长相已经够不压人了。
他没有见到翰林院的一把手掌院大学士,接待他的是个约莫四五十岁,蓄须的中年人,自我介绍叫王犇,是正五品的侍读学士,也是叶峥的顶头上司。
王学士为人温和,说话不紧不慢,给叶峥大体介绍了些翰林院的部门,职位等等,说的时候就一语带过,也没有详细讲,叶峥想问清楚些,他却说不急,慢慢都会知道。
叶峥只好不急,谁知王学士说了没几句就要走,这可不行,他走了人生地不熟找谁去啊,叶峥只好又耐下性子,拦住人问自己的工作。
王学士走到大门口,捋着胡子回头:“哦,差点忘和你说了,你分属到我们弘文馆,这弘文馆的日常事务多且杂,一次也说不清楚,不过你的事务是清楚的,看见那边单独的小室了吗?”
叶峥顺着他指点看去,只见一排排小室就像办公室似的,大多关着门,王学士指的那间大约二十个平方,里头桌椅案几齐全,最显眼的就是那一排排架子上满满当当的书籍。
王学士道:“那间是分给你的,里头是诗词间,你的工作就是看书,写诗。”
“什么?”叶峥掏掏耳朵,以为自个儿听错了,“确定是写诗?”
王学士肯定点头:“哪能错呢,错不了,你的工作是上头单独吩咐下来的,说是圣上爱惜你的诗才,让你多作绿素呢,小叶榜眼啊,好好干。”
说完王学士就出去了。
徒留叶峥呆立当场。
圣上爱惜他什么?
诗才?
他确定有这种东西吗?
还有……绿素。
叶峥是知道绿素的,那是一种特殊的文体,用朱笔在青藤只上写,写完上供青天。
弄了半天,他的成了个青词相公啊摔,这工作他可干不来,能不能求圣上换一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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