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漫漫一夜。
楚玉婵醒来的时候,胃里恶心的感觉终于退了下去了。
她终于活过来了。
兰舟伺候沈甄盥洗打扮,今日又特意给她梳了个妇人髻,雪白的脖颈露在外头,让她添了几分少-妇的妩媚。
楚玉婵提裙下楼,走到一半,刚好瞧见江焕在和客栈里的姑娘说着话。
今日他身着藏蓝色暗金纹的长裾,头戴玉冠,少了黑黢黢的颜色,看起来确实少了几分冷清。
那姑娘弯腰给他倒了一杯茶。
江焕眼眸深邃,语气柔和,“多谢庄姑娘。”这位姑娘,名唤庄玥。
被他这样一看,庄玥的脸色立马变得红扑扑的,“谢公子是客,万不用如此客套。”
江焕勾了勾唇角,垂眸凝着手里的茶盏,轻轻摇晃,抿了一口。
须臾之后,庄玥开口道:“谢公子打听首饰铺子,是要给秦姑娘置办些物件吗?”
魏菱,是楚玉婵的化名。
“正是。”
庄玥抬手拢了拢鬓角的碎发,柔声道:“魏姑娘能被您所救,当真是个有福之人。”顿了顿,又道:“不若这样,待会儿等魏姑娘下来了,玥儿给您带个路?”
闻言,江焕放下茶盏,道:“初来乍到,多有不懂,那便有劳了。”
一旁的掌柜,也就是庄玥的母亲在这时接话,“谢公子客气甚,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要说珠钗,头面这类的啊,还属咱们扬州的春丽阁做的最好”
玉婵在楼梯的拐角处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便知道,他已是把身份都交代好了。
她回想着他嘱咐的话,轻咳一声,走了出去。
庄玥回头望去——
听到声音,她便猜到应是那位秦姑娘下来了,正准备瞧瞧是怎样的姿容,比之自己能差多少,沈甄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天爷,这是怎样的仙姿玉色?
庄玥双眸瞪圆,瞬间失语。
不得不说,论姿色,楚玉婵还从未输过。
她的双瞳澄澈,似石间上的清泉一般,叫人望而生怜,可若多盯着她看会儿,便会发现那眼波流转间,还暗藏着几丝柔媚娇妩。
一双眼都美成这样,谁还敢生出与之一比的心思?
母女二人,脸色是一个赛着一个尴尬。
扬州出美人,水灵灵的瘦马,比比皆是,她们万万没想到,楚玉婵能有如此姝色。
玉婵行至江焕身边,低声道了一句:“都怪菱儿起的有些晚了,叫爷久等了。”别说,玉婵现在无比感谢魏菱这个名字,这两个字于她而言,就像遮羞布一般。
四目相对,江焕眼中带了一股迷人的笑意。
这般深情的目光,不禁让他变了样子。没了那股冷漠自持,他好似真成了谢家谢诀,成了一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子弟。
“再多等一会儿,也是无妨。”他看着她道。
少顷,庄玥带着他们从客栈出去,走入了繁华的街市。
扬州自古富庶,这话着实没错。
他们所在罗城,琼楼玉宇无数,各类铺子林立,有酒肆、有药坊、有上好的布匹铺子,也有热腾腾的面点铺子。
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其繁华程度,虽不能和长安相提并论,比之洛阳等地,想来是毫不逊色。
也就是一炷香不到的路程,玉婵便看到了一个黑漆金字的匾额,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春丽阁。
进门之前,庄姑娘特意低声嘱咐了一句,“这春丽阁的首饰好归好,但诚然也是最贵的。”
话音甫落,春丽阁的掌柜抬头扫了他们一眼,随即立马躬着身子出来迎道:“客官里边儿瞧着?”
“走吧。”江焕道。
至屋内,玉婵便听这掌柜的喋喋不休地介绍了起来,“最下边儿这些珍珠钗呀,都是西域来的,远道货。这层的翡翠宝簪和花钿呢,是京城来的,最上头的耳珰和璎珞则是扬州本地的工艺,不知姑娘喜欢哪种?”
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的的确确能叫人眼花缭乱。
须臾,沈甄挑了一个翡翠耳珰,对着外面的日光一照,然后道:“我瞧着,这个不错。”
玉婵的动作一出,掌柜的态度立马翻天覆地,能从这么多首饰里一眼就挑出极品的,定然是个行家。
掌柜的连忙转身,从柜下面拿出来了个暗紫色的匣子。
匣字缓缓打开,这林列着的各种玉石,一看便知不是俗物了,虽然瞧着都是翡翠,可那水头,却是天壤之别。
玉婵正愁挑哪几个好,江焕的手便落到了她的腰上。
沉沉的嗓音在她头上蔓延开来,“可有喜欢的?”
玉婵被他的语气弄得头皮发麻,忙随手拿了两个,回头故作为难道:“妾都喜欢,就是不知该选哪个才是,公子觉得哪个更好些?”
她虽知江焕定会撒钱显露富贵,却没想到,他竟然端起整个匣字,走到了掌柜的面前,道:“将这些都包起来。”
这话一出,玉婵简直瞠目结舌,连发梢都僵硬了。
她不禁感叹:殿下,您此等行径,便是连京城里最为纨绔的子弟都无颜与您相比了。
玉婵走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手臂,似乎是在暗示他,有钱也不能这样花
然江焕置若罔闻,硬是花出去了六百贯。
六百贯,都能买个宅子了。
出来的时候,楚玉婵还算镇定,但庄玥看陆宴的眼神,已然是全变了。
原因无他,庄玥幼年丧父,母亲又是个寡妇,还有一个弟弟,他们一家子,全靠客栈养活。虽然瞧着客栈的生意还算不错,可近来扬州征税越来越高,庄家的日子已是格外难熬。
若是说方才她看楚玉婵的目光,还有一丝不屑,那到了此刻,却成羡慕了。
采买完东西,他们去了一旁的酒楼。
毫无意外的,江焕又点了一桌子的珍馐美馔。
碍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直到三个人都停箸,江焕才随口道:“庄姑娘可知,扬州有哪些宅院在易?”
庄玥挑眉道:“谢公子是要在扬州置办宅子吗?”
陆宴笑道:“正是,谢家三代都是做丝绸生意的,我见扬州如此富庶,便有意在这立几间铺子,顺带也得置办个间宅子落脚。”
庄玥仔细思索着他的话,然后道:“以谢公子的身家,寻常的宅院只怕也瞧不上,我只知道,扬州五里铺的宅院是最为雅致,那儿有水阁,横跨在小河上,四周还有灌木,景色甚美。扬州的达官显贵,皆住在那儿。”
江焕用食指点了点桌面,又道:“庄姑娘可否给在下指个路?”
庄玥欲言又止了半晌,道:“今儿有些晚了,若是卫公子不急,明日可好?”
江焕点了点,道了一句好。
从酒楼出来后,庄玥先一步回了客栈。
就这样,荆州来了个富商,想在扬州城落脚的消息,便暗暗传开了。
这厢江焕则带着楚玉婵又去逛了脂粉铺子,布匹铺子等,回到客栈时,已是傍晚时分。
夜色渐浓,客栈的周围已经点了灯,烛火随风摇曳,地上的灯影变幻莫测。
此时客栈内,还有几个正在喝酒的壮汉。
他们身着粗麻布的衣衫,看上去与寻常百姓无异,可他们落在玉婵和江焕身上来回打量的目光,却明摆着绝非善类。
虽说玉婵近来也经历了不少事,但说到底,仍是个姑娘。
身后那一道道刺背的目光,着实让她心生不安。
她紧跟着江焕,上了楼梯,走过长廊,进了客房。
走了整整一日,楚玉婵本来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突然看到那么一群人,她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
玉婵抬眼观察着江焕,只见他早已卸下了白日的伪装,一时间,又变回了那个神色肃然的景王殿下。
切换如此自如,楚玉婵不由有些佩服。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便听到了阵阵脚步声。
玉婵这才恍然明白,他为何今日定要带着庄玥一起去铺面,又为何故意透露了自己要买宅子的消息。
他在等庄家母女把消息放出去,然后等人找上门来。
看着窗外的人影,江焕不禁眸色一沉。
他没料错。
扬州城果真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他来扬州,满打满算,才不过一日的功夫。稍高调些,就有人坐不住了。
那脚步声停驻在门口迟迟未动,玉婵的心都不由被吊了起来。
她朝他挪了一步,牵住他的手,轻声喊了一句,“爷。”
男人的眉宇微微挑起。
楚玉婵十分懂事地用手勾住了他的脖颈。这是什么意思,再是明显不过。
江焕会意,转过身子,反手扣住了她的脖颈,吻住了她的唇角。
反正亲过一次了,那就任他亲吧,楚玉婵闭上眼睛想。
江焕故意吻的久了些,痴缠间,玉婵便发觉呼吸都困难了,周围天旋地转,她拽着他的衣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几声格外诱人的娇颤。
过了好半晌,他才堪堪让她喘了口气。
他低头看她。
只见她星眼朦胧,衣衫半解,洪波荡漾,彻底软在他的怀中。
见此,江焕喉咙发紧,眸色变得漆黑又深邃。
榻上的玉钩摇晃,两边的缦帘缓缓落了下来。
戏是做给别人看的,但情动却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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