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江焕和楚玉婵在庄玥的带领下,去了一趟五里铺正易着的鹭园。
紧闭的朱门缓缓打开,即便是在现代到各地旅游过的楚玉婵都不禁露出了惊艳的目光。
至园内,入眼便是前堂上用石块堆积的假山,假山坡高三丈,上植青绿的松树数棵,缘坡植迎春、水仙、茉莉、美人蕉、桂花、菊花、芍药、一串红,看似种类繁多,杂乱无章,但只要算下花期便知,哪怕四季轮换,此处也仍是花开不败。
前方曲折的长廊,以幽-阴且深邃被冠以美名。
廊角处,有一水阁,长如小船,横跨玊河,四周灌木环绕,禽鸟啾唧。
放眼望去,鹭园无处不是美景,最妙的还是主院门前的个温泉池,冬日看景,白雾袅袅,堪比仙境。
当然了,此院的价格比之长安城皇城脚下的通义坊,也是不逞多让。
不过江焕到底还是将它买了下来。
毕竟想接近扬州的权贵,只能住在这附近。
鹭苑易主的消息,很快就在扬州城传开了。
三日后,书房内。
杨修递上了一封书信,江焕看过后,食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敲打着桌案。
此次暗访扬州,他一共调派了三十多个府兵。其中一半乔装成了卫家家丁,另一半则先一步到了扬州,分别前往城外的茶寮、城内的酒肆、茶庄、当铺、酒楼等处,暗暗蛰伏。
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只要一打听扬州税收之事,便发现城中百姓多是统一口径,亦或是避而不谈,就连那庄家母女也不例外。
到头来,还是杨修通过前日在城外的一桩命案,才得知了些消息。
前日死的人叫苗康。
苗家原是靠卖米为生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可自打张聂调任扬州刺史,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话说张聂此人,可谓是胃口极大。他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原本县衙的官吏肃清了干净,随后,又将扬州城所有的磨坊据为己有。
几家磨坊,听起来没几家磨坊,听起来没有多大的利润,实则不然。
毕竟百姓只要想将糙米磨成白米,就要用他家的磨坊。整个扬州城,只要吃米,那人人都要买他的账。
此番行径,无异于是强制性的买卖。
长此以往,他不仅敛下无数财富,更是逼的几家米坊相继关门,苗家也是如此倒的
半响过后,江焕将手里的信斜斜地放到了烛火上,顷刻间,就燃成了灰烬。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沉声对杨修道:“除了这些,可租赁的铺面找到了吗?”
杨修点头,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张扬州城的地图,道:“据属下调查,张刺史手底下的铺面,从小市桥到太平桥,占了约有一半以上,不过表面上,这些钱都是张刺史夫人的母家,高家在管。”
江焕拿过地图,不禁冷嗤一声。
按照刺史的俸禄,估计他两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财富。
良久后,江焕缓缓道:“明日一早,你就动身去高家,以卫府管家的身份,去租五间铺子。“想接触到赵冲,只能从高家入手。
“属下明白。”杨修拱手道。
傍晚时分,天色已暗。
日头下跌,层层叠叠的白云缓缓流动,终是湮没在了无边际的夜空之中。
江焕穿过廊桥,回了主院——春熙堂。
玉婵正在屋里头记账,抬眼一瞧,刚好瞥见了陆宴关门时挺拔肃然的背影。
她的目光不由一滞。
说起来,自从住进鹭元,他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忙着,他们很久都没说过话。
昨日她起的早,便去院子里小坐了一会儿,书房就在春熙堂旁边,她横眸一望,便能瞧见杨修和其他几位属下在他的书房里进进出出。
那时天还未亮,他应是一夜都未阖眼。
到了午时,本想唤他用膳,却见他伏在桌案上,早已沉沉睡去。
回想在长安的时候。
如此一来,有些话不禁变得有口难开。
江焕坐于榻上,眼底倦色难掩。
楚玉婵忙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殿下要不要用膳?”
江焕揉了揉太阳穴,想着自己确实该吃些东西了,便低低地“嗯”一声。
不一会儿,楚玉婵命人便端了些汤饭进来,倒也不是她懒,毕竟吃他的用他的,只是端茶倒水这活儿她实在不会,免得端不稳洒了,只能叫人。
江焕用过膳,随后去了净室,回来的时候,刚好瞧见她端坐桌案前,举着几根雪白白的手指头,拨弄着算盘。
他径直走过去,发现她在记账。
瞧着规矩整洁的一排排小字,就能猜到她写得有多认真。然而记账的事,他不过是随口嘱咐了一句。
楚玉婵感觉到了头顶的灼热,一抬头,刚好对上了他的眼。
江焕手执书卷,挪了个杌子坐下,低声道:“还差多少?”
玉婵低头看了一眼,道:“都记得差不多了,就差今早采买回来的花瓶和炭火了。”为了不让人起疑心,她已是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闻言,江焕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屋内的陈设,已是大有不同。
悬画、榻几、壁桌、瓷器,交-床,屏风,香炉,无一不讲究,无一不雅致。
他垂眸看她,顿时觉得,带她来此,利大于弊。
“不急。”他道。
话音一落,玉婵继续下笔。
江焕看着她埋头认真的模样,一边翻书,一边若无其事道:“是从何时开始学管家的?”
这屋里就两个人,他显然又不是在自言自语,楚玉婵不由再次停下了笔。
她咬了下唇,不知道该怎么答,记账这事在现代凡是上过学的都会了,道:“及笄后就开始学了。”
江焕又翻了一页,眉宇微蹙,及笄,这样的字眼不免太敏感了些。
他忽然回想起一件旧事。
楚家二女貌美,从去年开始京城人人皆知,坊间戏称,若是上门提亲只怕门槛都要重新修葺。
记得那时,他刚被他父皇命令同太子一同查珍宝楼之案。
约莫是九月中旬,他那个弟弟江钰居然带她私逃出府玩,之后江钰便打着兄弟名号与他相商,要从珍宝楼拿出些首饰玩具,说楚家二小姐那场得了风寒,他心有亏欠。
后来江钰挪用公款被皇帝发现,罚他改过自新。
当时的他,虽然对江钰的做法十分嗤之以鼻,却也不免在心里骂了楚玉婵一句红颜祸水。
谁能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他自己竟也尝到了祸水的滋味。
可就算品过其滋味。他依旧能将风月里的得失区分清楚。
比如哪些值得,哪些不值得。
思及此,他再次看向她。
白衣乌发,眉目如画,白生生的小脸,在灯光的照应下,仿佛度了一层神女般的光辉,确实叫人忍不住用掌心去摩-挲、怜爱一番。
旖旎的心思一旦起了,就如同将火把扔到了干柴中。
一触即燃。
手里握着的书卷甚是无趣,万不如去擒那对如雪的皓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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