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嘉木匆忙地赶到医院,离老远就看到了在急救室门口焦急渡步的女人,是夏立婉的助理,张桃。

    之前张桃多次来家里给夏立婉送文件,阮嘉木是认识的,但是由于刚才他接到消息太着急了,一时间都没意识到,那电话就是她打的。

    他刚想冲过去问问夏立婉情况如何,就见急救室紧闭的门突然缓缓打开了,一个身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

    他看见那医生冲助理摇了摇头,十分遗憾地说了句什么。

    阮嘉木的脚步堪堪停了下来……

    四肢的血顿时只往头顶上涌,一瞬间天旋地转,碎裂崩塌。

    他身形一晃,顿时往一旁载去。幸亏旁边有护士经过,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护士低头瞥了一眼他毫无血色的脸,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耳朵里像是被灌进了水,声音模糊,大脑也十分迟钝。阮嘉木眼神呆滞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护士说了句什么,他虚弱的摆摆手,说了句“没事”,撑着身子就要站起来。

    “哎——”护士连忙伸手扶住他:“真的没事吗?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低血”

    还没等她说完,面前的少年突然挣脱她的手,跌跌撞撞地朝前方跑去。

    那护士刚想开口叫住他,结果一抬头,瞥见了前方熄了灯的急救室,当即明白过来这孩子的脸色为什么这么苍白了。

    大抵是因为在医院呆得太久,见过太多这种沉痛的场面  ,麻木了。那小护士看着他慌乱地背影,只是叹了口气,惋惜地摇了摇头,便推着小推车离开了。

    —

    急救室门口的女人听完医生的话后顿时捂住了嘴,一抬头看见阮嘉木,更是情绪难以控制的痛哭起来:“小木,夏总她,她……”

    张桃结巴了半天,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阮嘉木张嘴想说什么,结果一开口,发现嗓子干涩根本说不出话来。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发心梗?”

    “都怪我……”张桃捂着脸,愧疚地啜泣:“我当初要是拦住那女人就好了!都怪我啊……”

    张桃情绪崩溃,说话断断续续的,讲了半天也没讲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阮嘉木,他大脑一片混乱,这一天发生的事乱七八糟地全都挤进他脑子里,撞的头昏脑胀。

    感官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异常迟顿,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不真实起来。耳边女人颠三倒四地哭泣声渐渐远去,阮嘉木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见张桃匆忙地拉了他一把,然后含着哽咽慌乱又绝望地喊了一声:“医生!”

    ……

    等阮嘉木在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家里,周围围了一圈人,男女老少都有。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唏唏嘘嘘地乱成一团。

    阮嘉木半眯着眼,颠三倒四地听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原来是夏立婉的亲朋好友收到消息,全部过来了。

    可能也是张桃通知的夏清妍,在傍晚的时候,阮嘉木第一次见到这位在外地上大学,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表姐。两人没有交流,连招呼都没打。

    夏清妍没有想象的那样悲痛欲绝,反而格外冷静,她整个人都绷得很紧,像一根被无限拉长的弦。

    她回来之后先是去看了夏立婉一眼,然后才又去找张桃,询问了一下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张桃这会儿情绪也算稳定下来了,说的话不再断断续续,口齿清楚地说明白了——

    “公司最近出现了一点经济问题,你爸说为了弥补之前的过错,非要帮夏总把这个窟窿填了,夏总不同意,你爸就偷偷的转了一笔钱过来。这件事被那小三他妻子知道了,那女人闹到公司,跟夏总起了争执”

    最后把夏立婉气得突发心梗,抢救无效。

    夏清妍的面色随着张桃的话音越来越凝重,最后整张脸都扭在了一起,她气得浑身颤抖声音尖锐语不成句:“凭什么?!  她怎么敢?明明是她抢走了我爸,到头来她还要逼死我妈!”

    紧绷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啪”地断了,被掩藏的很好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崩溃,如山倒般压了下来。夏清妍再也控制不住,捂着嘴大声痛哭起来。

    张桃把她揽进怀里,湿红着一双眼,哽咽地让她节哀。

    阮嘉木在一旁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也跟着下来了,他迅速仰起头,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他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这位素未谋面但是却跟他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姐,可是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些话安慰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可是听得人往往都难以接受。就像是“节哀”二字,说出来容易,可是听到的人真的能做到吗?

    阮嘉木不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处理后事,夏立婉的近亲都不在北城,而且大多数也已经不在了,而夏清妍和阮嘉木都资历尚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能主持事的人基本没有。

    幸亏有个不知道和夏立婉是什么关系的阿姨一直在旁边帮衬着,指挥着夏清妍操办这些事。阮嘉木跟在夏清妍后面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两个人在大人的指挥下,迎来送往了好几波前来吊唁的客人,最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送走了夏立婉。

    这几天忙的颠三倒四,脚不离地。有那么一瞬间,阮嘉木甚至觉得他好像在做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物是假的,人也是假的,他好像陷在梦里了,被里面的东西强行拉着拖拽着,怎么也出不去。

    直到出了墓园,他才恍然惊诧,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亲人也离开了。

    冬日的阳光清澈干净,却没有温度,阮嘉木浑身冰冷地站在被阳光笼罩的墓园门口,怔愣了好久好久。

    揣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发出“叮”的一声响,把阮嘉木飘散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好几天没看手机了。

    也好几天没联系汤卜凡了

    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牵绊,似乎只剩下这么一个人了。他顿时就想马上冲到这个人面前,想抱抱他,想跟他说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不要再丢下我。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想看一眼是不是那人发来的消息,结果打开一看是一条广告推送。

    阮嘉木又赶紧僵着手指去翻微信,几天不见微信里的消息已经炸了,乱七八糟地堆叠了一列,但是阮嘉木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定位在了最上方的置顶联系人那。

    然而只是扫了一眼,一股寒意就骤然从脚底窜到头顶,将阮嘉木里里外外冻了个彻底。

    那人给他发消息了,前天发的,只有一条,很简单,就三个字——

    “分手吧。”

    -

    腿脚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那一刻,阮嘉木几乎条件反射的冲向了对面的马路。

    他跑得太急,差点撞上前方迎面开来的汽车,汽车鸣笛声与身后张桃惊恐的尖叫声炸然在耳边响起,阮嘉木思绪清明一瞬,脚步一转,堪堪与那辆面包车擦肩而过。

    然后脚步未停,直接大步向前跑去。

    身后的张桃似乎又喊了句什么,嗓音混在风里,模模糊糊的,阮嘉木没听清,或者说他根本没心情去听,他脑子一片混乱,好像有无数条乱麻缠在里面,杂乱无章地不知该从哪一根理起。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汤卜凡家的小区。

    一边上楼一边给汤卜凡发消息,结果每条消息都附带了一个红色感叹号,发不出去了。然后他有转换成给汤卜凡打电话,然而冰冷的电话提示音告诉他,他被拉黑了。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汤南烁说汤卜凡的手机在他手里,脑子顿时闪过一道白光,他恍然意识到,那条消息可能不是汤卜凡发的,而是汤南烁

    呼吸骤然一窒,阮嘉木加快脚步往楼上跑,然后在汤卜凡家门前堪堪停了下来。

    门板被用力地敲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突兀,可惜没有人给他开门,回应他的只有头顶闪烁的声控灯。

    阮嘉木就这么站在原地一直敲,敲到声控灯持续发亮,敲到隔壁的邻居实在嫌吵,推开门冲着他破口大骂——

    “有病啊?没人敲个屁?不知道扰民啊?”

    阮嘉木被骂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机械地转过头,声音毫无起伏地问那邻居:“为什么没人?”

    “能为什么?人家搬走了呗,都已经走好几天了。”

    走好几天了……

    阮嘉木细细地将这句话消化好几秒,很轻地眨了下眼,低下头不吭声了。

    那邻居见这人突然没了声响,也没耐心跟他继续跟他浪费时间,举了举拳头警告道:“不许再敲了!再敲老子就揍你!”

    摔门声骤然在耳边响起,力气大的掠起一阵风,全盘扑在了阮嘉木的脸上。

    他不知道自己又在楼上站了多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下的楼,只是到了楼下的时候,浑浑噩噩的大脑被冬日的寒风一吹,阮嘉木才恍然意识到——

    不论那条消息是汤南烁发的还是汤卜凡发的。

    他都必须要接受他和汤卜凡分开的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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