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将翟行梭扶到房中,剩下两个人,由蓝心和月牙去照顾。

    今晚翟行梭和平时非常不一样,晚晚一直在旁看着,即便知道他现在的身体不宜饮酒,也没有阻拦他。

    赵承业有一句话没说错,他或许再做不回简子迟,但今天依然是翟行梭的新生。

    晚晚已经习惯替他疗伤,自从上次他们去狱中探望过后,王漠应该是没再敢对他下手。

    但身上的伤依旧可怖,嘴角浮着一点淤青,应当是王漠用刑时,他忍着不发声而咬出来的。

    王漠不会打他的脸。

    晚晚手指放在那淤青处,用力按了按,“我母亲救了你父亲,如今又换成我三番两次的救你,我们是欠了你们简家的吗。”

    翟行梭皱眉,晚晚收回手,轻轻哼了一声,要出去。

    忽然被拉住了手,“小晚。”

    “以后,我慢慢报答你好不好。”

    晚晚在床边,看她眼睛迷蒙着淡淡雾气,不甚清醒。

    “你不是睡着了吗?”

    “不敢,”翟行梭用了点里,但是没能把晚晚拽过来,他是真的喝醉了。

    另一只手撑着床板,慢慢翻身,仰头与晚晚对视。

    “今晚还没同你说话,不敢睡。”

    “你要同我说什么?”

    晚晚感觉自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要是等翟行梭清醒了,他又不知用什么小伎俩让自己心软。

    晚晚抽出手,坐到脚踏上,和翟行梭平视。

    “我还没原谅你,你知道吧。”

    翟行梭点头,难得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你应该生气的。”

    “那你怎么不急呢?”

    从上马车开始,他一点都没有着急哄人的意思,就是在细节处透露出讨好的意思。

    晚晚已经不气了,可就是见不得他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偏要和他较劲儿看看。

    “不急,”翟行梭喝醉了,说话也变得很慢,“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天天说,月月说,直到你不气了为止。”

    “那我要是到死都生你的气呢?”

    “天上地下,我都会追着你,直到你不气了,愿意重新嫁给我。”

    “呸,登徒子,嫁啊娶的挂在嘴边。”

    晚晚慌乱从脚踏上站起来,往外走。

    也不是没嫁过,翟行梭这么说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待嫁少女的慌乱。

    翟行梭撑着身子起床,刚坐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你不同我一起睡吗?”

    “我们不是早就不分房了。”

    他的记忆混乱了。

    晚晚没回头,娇嗔一句,“和离了,谁要和你睡。”

    出了房间,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当真正放松下来,她发现她对翟行梭,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能的冲动。

    西宁之时,她想着心动了也没关系,人都有七情六欲,她不是圣人,只要在翟行梭背叛她,或者心动停止的时候,她还是她自己就行。

    但是,当她以为翟行梭和二皇子一派,站在她的对立面。

    她可以果断和离,却做不到将他从心底彻底抹去。

    她想等着时间把自己治愈。

    没想到翟行梭就是简子迟,他们的缘分,比她预料的还要早。

    一开始得知翟行梭骗她,她是生气的。

    但当愤怒过去,她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他们之间没有立场的对立,没有血海深仇,他早在自己爱上他之前,就对自己动了心。

    而她以后也不用再隐瞒任何事情,不用安慰自己再亲密的人之间都有秘密,更不担心翟行梭某一天会和她分道扬镳,因为他们拥有共同的目标。

    晚晚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在翟行梭说要娶她时,这种轻松麻痹了她,让她变回天真少女,因为心悦之人一句话而疯狂心动。

    她和翟行梭的第一次婚礼,盛大奢靡,但她满心都是算计,想着走一步算一步。

    加上后来又出现刺杀之事,她没有成亲的实感。

    所以在翟行梭说嫁他时,她才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真的要嫁给这个人?

    晚晚捂着胸口,回到房间,轻松而愉悦地进入梦乡。

    翟行梭是被疼醒的,他背上的伤还没好,一动就会牵扯得疼。昨晚的画面历历在目,他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躺下来喘了口气。

    他的人生好像也得以喘息。

    只是,这单人被褥让人不满意。

    天还未大亮,翟行梭推门走了出去,往熟悉的方向。

    晚晚醒来时还不大清醒,看见翟行梭背对着她,看着窗外,身上还穿着睡前她为他换的青绿单衣。

    晚晚以为自己做梦,揉眼却发现不是。

    “醒这么早?是我吵到你了?”

    翟行梭没有一点擅自闯入他人房间的自觉,一点不客气地找了椅子坐下。

    晚晚:“你怎么在这儿?”

    “醒了,想你了,就来了。”

    他还真敢开口。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该进来。”晚晚清醒过来,嗓音变得清冽。

    “那你允许我进来吗?”

    “你已经进来了!”晚晚小拳头锤在被子上。

    翟行梭手握成拳,抵在手边。晚晚看了一会才发现,他是在笑。

    他刚刚就是在逗自己!

    晚晚一把掀开被子,气哼哼地叫:“月牙,洗漱!”

    翟行梭也不收着笑了,放下拳头,走过去,“还生气了。”

    月牙端着水盆进来,看见翟行梭在里面大喊一声,“妈呀。”

    端着水盆背过身去。

    翟行梭脚步轻松,绕到她面前,接过水盆,“出去。”

    月牙都没敢回头,被狗追着一样跑了。

    一头撞上蓝心,蓝心扶着她:“怎么了你,大清早的撞鬼了吗”

    “可不是见鬼了吗!”

    姑爷是有杀佛之名!

    “不是,我看见大人在姑娘房间里。”

    蓝心愣了一下,脸唰的红了,“瞎说什么,昨晚姑娘明明把大人安置在客房。”

    “要不是,那我就真见鬼了!不信带你去看!”

    蓝心拉着她,“我信我信,姑娘可真是,怎么也该,重新成了亲再住一屋子啊。”

    房里

    “把人叫走了,谁给我洗漱啊?”晚晚拧着眉,咄咄逼人。

    翟行梭将水盆放在木架子上,试了擦脸巾,递给晚晚,“我伺候你。”

    “呵,你伤口崩开了,不还是我自己捡着累,我不要。”

    翟行梭好脾气地哄着,“那我自己出去找大夫。”

    “你可别砸我招牌,在我这儿住着还出去找大夫,北祥还怎么做生意,要找大夫啊,”晚晚笑盈盈看向翟行梭,“回你的翟府去找。”

    “那可不行,如今我无官无爵,回了翟府还不被我那些侄儿男女奚落死,我才不回。”

    “那你就滚出去。”

    扳回一局,晚晚心情好了不少,踩着鞋跟去开窗户,冬日的风刮进来,干冷,但让人瞬间清醒。

    “祖宗,可不兴这样,”翟行梭去关了窗,“先洗漱吧。”

    许是这声祖宗讨好了晚晚,晚晚洗面净口,没再找麻烦。

    坐在梳妆台前,她又要唤人,翟行梭按住她的手,“我帮你。”

    晚晚身子后仰,“你行吗?”

    见多了他杀人,想象不出来他描眉。

    翟行梭拿起眉笔,视线集中在笔尖,“试试。”

    晚晚觉得那只眉笔下一刻就能贯穿她的喉咙。

    翟行梭东西很慢,很细致,画一笔就要对着镜子看看,时不时问一句,“对吗?我看平时是这样的。”

    他的手有力道,下笔干净匀称,比月牙描出来的眉多了我一分英气,她很是喜欢。

    上发簪的时候,晚晚心血来潮,搬来了翟行梭给她打的一大箱子。

    “换一只。”

    “要那个,碎玉宝珠绢花。”

    翟行梭不知道什么碎玉宝珠,只见一只银簪之上,琉璃珠子上从中间裂开,碎裂的纹路在透明珠子内盘结成霜。

    清冷高洁,不可侵犯。

    翟行梭拿起那只簪子,插入晚晚发间,“这个衬你。”

    透明琉璃里不规则的霜花纹路,和冬日皑皑白雪相得益彰,晚晚很是满意。

    但从镜子里看见翟行梭的笑脸,又不想便宜了他。

    “还行吧,换一个看看。”她昂起下巴,看着镜中的自己,颐指气使,像了不起的大小姐。

    翟行梭感觉心尖被人拨动了一下,颤个不停,只要看见小晚,就觉得心满意足。

    细细品味这样夫妻间的情绪,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会不会就是梦,梦一醒,他还是孑然一身的北檀君。

    罢了,就算是梦,也做的长一些吧,老天。

    晚晚换了好久只,最后还是戴上了那只琉璃霜花。

    两人在房中磨蹭了近乎一个时辰,月牙守在门口,听她们选簪子,选衣服,听得直打瞌睡。

    她已经很久没有偷过懒了,每日跟着姑娘都打仗一样,兵荒马乱,她的脑子记不住那么多东西。

    还是姑爷在好啊。

    哦,不,现在还是得叫大人。

    忽然刮起大风,晚晚正往门口走,拿袖子一挡,接住了漫天风雪,雪花落在了琉璃霜花银簪上,化成冰,琉璃珠看起来更加剔透,衬得晚晚越发清透秀丽,眉间英气逼人。

    站在风雪之中,如谪仙临世,凡人只可仰望。

    月牙呆呆站在晚晚面前,饶是天天见,也被自己家姑娘的美貌迷了眼。

    “怎么,吓傻了?”

    晚晚以为她是看见翟行梭在自己房里而惊讶。

    月牙喃喃道:“姑娘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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