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妄的目光转过来：“小晏, 怎么了？”
他听不见意识空间里的交流，但简子晏神色中露出的怔顿，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简子晏意识到还有很多事没有和秦妄说过, 他望向秦妄正要开口，419的声音再次传出。
“他又来了诶宿主, 你要接受通讯吗？”
这人……倒是挺锲而不舍的。
简子晏神色微妙, 他简短地对秦妄交代一句：“一会儿再和你解释。”
然后就进入到了意识空间中。
一进来, 铺天盖地的电话铃声响彻整个空间, 简子晏脑子嗡的一声。
“原来宿主之间的打电话是这个样子吗……”他咕哝一句，“小九，接通吧。”
话音刚落，一道硕大的屏幕凭空出现, 一个男人出现在里面。
对颜控的简子晏来说, 第一眼吸引他的就是男人俊美精致不似凡人的容貌，一双桃花眼风流蕴藉，灼然生辉，仿佛天下风华有十分他能独占八分。
好家伙。他心想。如果这是他的任务对象的话……
他脑子里转了几圈, 想到秦妄的皮囊也不比这个男人差, 心中就舒坦了起来。
“请问有什么事么？”简子晏礼貌地问。
他也是顶级任务者，即使对上另一个顶级任务者他也不虚，只是对方算是刚刚帮了他的忙，他主动一些也是应该的。
他能感受到男人的目光正在打量着他, 只是对方那双眉眼，即使是在打量着别人都显得是含情脉脉, 令人丝毫生不出排斥。
“你好，419的宿主。”男人的声音很配脸，“我叫黎意, 是233的宿主。”
233……简子晏勾了下嘴角。
“简子晏。”他说。
“简子晏……”黎意将这个名字含在舌尖转了一圈，眸光流转，“我听说过你。”
简子晏一愣。
“你不会不知道你在任务世界里很有名吧？”黎意声音含笑，听起来有种风流慵懒的气质，“只经历过九个世界就赚到了回到主世界的积分……这可是个神奇的传说啊，还有很多人不相信呢。”
“是……吗？”
简子晏有些啼笑皆非，在任务世界里的时候，他满心满眼都只有回家这个目的，从来不曾打听过别的任务者是什么情况，之前甚至从来不知道任务者之间还能这样通讯。
“当然是。”黎意向前倾了下身子，精致无暇的脸直接怼到了屏幕上，“你不用紧张，我这次就是想来看看，传说中的简子晏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花费天价积分，就是为了来看看他？
简子晏一时不知道该说对方财大气粗好，还是该说自己面子太大好。
不过这种随心所欲的行事风格，倒是有几分眼熟啊。
简子晏正这么想着，旁边飘着的419就嘀咕了一句：“大佬都有点挥金如土的怪癖吗？跟我家宿主一个德性。”
简子晏恍然大悟，他想起来自己曾经的某些花销，也被419痛斥过浪费来着。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再看着这个还算陌生的男人时，倒是有了几分亲近。
“现在看到了，我也只有两只眼睛一张嘴。”简子晏含着浅浅的笑，“倒是我应该向你道谢，如果不是你肯割爱……”
话还没说完，黎意就摆摆手。
“算不上什么割爱，那家伙本来就是作恶多端的恶神，我忍了祂好久了，好不容易任务做完，我简直迫不及待把祂给宰了。”黎意说，“能救你一命，也算是那混账这辈子唯一做的一件好事。”
简子晏心中一动。
“可以问一句吗？既然你也是任务者，那你的任务是收集什么值？”
他记得在最开始的时候419似乎说过，每个宿主负责的角色和收集的值都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他一心只有做任务没什么好奇心，现在见到了另一个任务者，他的好奇心倒是出来了。
黎意的目光在他脸上溜了一圈。
“果然不愧是九个世界就能回家的劳模，连我都没听说过。”他半真半假地感叹。
419小声说：“宿主，黎意就是最出名的五个顶级任务者之一。”
简子晏还没等回话，黎意的回答就传了过来。
“就像你扮演的是大反派，我扮演的是各个世界里的深情男配，任务是收集愧疚值。”黎意懒洋洋地说，“虽然比不过拿男主剧本的，但比起你和另一个更惨的倒霉蛋……运气算是不错了。”
简子晏挑了下眉：“比反派更倒霉的角色……你说的，不会是凄惨炮灰吧。”
能被称一声反派的，好歹或多或少都有点逼格，要死也要死得惊天动地，不会毫无声息。
但是炮灰就不一样了，哪怕自己有通天的本事，结局一定会死得凄惨，死得憋屈，死得被人不屑一顾……
简子晏想了想，和炮灰剧本比起来，的确还是反派更适合他一点。
他的猜测得到了黎意肯定的答案，这个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简直乐不可支。
“你真的很聪明，简子晏。”黎意笑完了说，“而且他最近好像是出了点什么问题，都不和我聊天了，我还等着看热闹呢。”
到了他们这种层次，想死反而是一件很难的事了，所以黎意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桃花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虽然不认识那个可怜的炮灰任务者，但简子晏还是良心未泯地鞠了一把同情。
“可惜你已经回到主世界了，没有了赚积分的途径，否则我们还能多聊聊天。”黎意不无遗憾地说，“最近顾怜生……就是我刚才说的倒霉蛋忙起来之后，我都无聊起来了。”
简子晏脑中闪过一道什么，他不动声色地微笑：“这点不用担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在自己的主世界中，还是可以获得积分的。”
“嗯？”黎意瞪圆了眼睛，随即又微微眯起，“原来在主世界也可以赚积分？这我倒是第一次知道。”
简子晏颔首：“看你交友很广的样子，之前没有和回到主世界的任务者交流过么？”
“回到主世界的任务者都被迫失忆了，即使是我也……”黎意啧了一声，“你能得到保留记忆的奖励，可是有不少人眼红，不过这帮人也就是瞎凑热闹罢了，在任务世界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明码标价，你得到了令人心动的奖励，恐怕只会付出更多的代价，有什么好值得嫉妒的。”
简子晏觉得黎意这个人非常有意思。
果然，凡是能混成顶级任务者的，有哪个能是简单的角色，黎意看起来风流疏狂，实际上同样清醒得可怕。
简子晏友好地提醒：“你的积分消耗已经高达五十万了。”
系统果然还是黑心，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就消耗了这么多积分，普通的任务者真承受不住。
“哦。”黎意打开面板看了一眼，“那我就先挂了，简子晏，最近我刚结束任务在休假，随时找我玩喔。”
简子晏应了下来。
随着屏幕的消失，简子晏眼中闪过一道深思。
“小九，黎意看起来一点都不差钱，他也应该早就凑够能回到主世界的积分了吧？”
“没错，他早就够了。”419说，“这位可是在顶级任务者里都首屈一指的大佬，不过他和你不一样，他好像不急着回主世界，就是单纯享受在任务世界里演戏的感觉，就这么一直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地游离着。”
简子晏确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想。
恐怕这个黎意未必是单纯喜欢任务世界，只是和他一样，不想失忆着回到现实吧。
简子晏沉吟片刻，又问：“刚才你说的五个顶级任务者，也包括黎意提到的顾怜生么？”
“是的，宿主，这五个人分别是黎意，顾怜生，沈白易，谢忱，以及……”419突然兴奋地上下飘动，“你！宿主你也是五大顶级任务者之一！”
“我？”简子晏这下真有些惊讶，“原来我也是这种大佬之一了吗？”
“你当然是！刚才黎意都说你是一个传奇了！”419骄傲地挺起小身体，“就算了你离开了任务世界，你的传说也会留在那里的，被万千任务者们学习和敬仰——”
简子晏摸了摸下巴，对这点不置可否。
反正他已经走了，也不打算广交任务者朋友，他们干什么已经不关他的事了。
比起这个，他更惦记意识空间外面的那位，想也知道在这段时间里那人肯定一步都不肯离开。
简子晏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声叹息里分别带着宠溺。
回到现实中，果然一抬眼就对上了秦妄紧紧盯着他的目光。
简子晏一回来，秦妄就感应到了。
“小晏？”他唤。
“嗯。”简子晏答应，“我这边解决完了，有很多事你不知道，我都告诉你。”
秦妄眸底亮了一下，还偏要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的话，不告诉我也可以的。”
简子晏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虽然觉得他有点茶茶的，但该说的事还是得说。
简子晏思索着说：“我不知道你之前了解了多少，但是既然知道我是多世界穿梭的任务者，那你知不知道系统这个存在？”
“知道。”秦妄说，“我还知道系统不是每个任务者都有资格配备的，比如我……我是说顾柏，就没有。”
“所以你之前所说的底牌，就是你的系统吧。”他用肯定的口吻说。
“没错，我有个系统，代号419，是我很重要的家人之一。”即使秦妄看不见，简子晏也眉眼柔和地介绍，“我叫它小九，在这么多世界里，多亏它陪着我，现在也幸亏有它，我才能平安回来。”
419在简子晏说它是自己重要的家人时就愣住了，它连后面的话都没听清，整个系统呆呆地，然后突然发出泪洒三千尺的声音。
“宿主……”419呜嗷呜嗷的，“呜呜呜呜我好感动呜呜呜呜我也爱你我是你的唯一我是老鼠你是米……”
简子晏：……
他刚刚柔和的神色有点发僵。
秦妄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气息变化，试探着问：“是……小九说了什么？”
“没事，它一向这么蠢。”简子晏抚了下额头，“不用管它。我想说的是，之前在你决定献祭神魂的时候，是小九帮我联系到了另一个任务者，我用积分从他那里兑换来了一个神魂代替了你，所以你才能活下来。”
简子晏抬眼望向他：“那个任务者叫黎意，刚才就是他来找我，我去和他打了个……视讯电话。”
他本意是不想让秦妄有什么别的想法，然而他一抬头，就对上了秦妄恍若深深压抑着什么，却又似乎看到了救赎的目光。
在他一怔的时候，一个炙热的怀抱紧紧地拥住了他。
“太好了……”秦妄微微发颤的声音随着胸腔里的震动一起环绕在简子晏的耳边，“我一直很害怕是你又牺牲了什么，付出了什么，才救回了我的灵魂，小晏，我明明有那么强悍的力量，却一直都在被你保护，和你比起来，我卑微又孱弱……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我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简子晏的心脏抽动了一下，一丝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回抱住他的爱人，浓浓的温暖如汪洋入海，覆盖在之前的疼痛之上，让他眼中有些湿润。
“对不起，秦妄，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他轻声说，“我付出的只是一些积分，我还可以再赚回来的，你不要担心，我没有受伤，也不会死，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离开。”
是他忘了，在他的一次次欺骗和隐瞒之后，秦妄的安全感是那么可怜。
但秦妄连问都不敢问，他小心翼翼地守着他，望着他，即使要被恐惧刺穿了理智，也将自己驯化成最温顺的模样，直到他愿意告诉他真相。
秦妄重重地抖了一下，他将简子晏拥得更紧，就像得到了全天下最珍贵的承诺，口吻近乎幼稚：“这是你保证的，我听到了，你不能反悔，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傻瓜。”简子晏温柔地抹去秦妄眼角的泪，坦然地接受了这个比起撒娇更像威胁的要求。
就在两人相遇的这棵梧桐树下，两人凝视着彼此，珍惜地吻上了对方。
梧桐树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也落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恰好挡在了两人的侧脸前。
而在他们上方，鲜叶翠绿，随着微风的吹拂，焕发着勃勃的生机。
又一个春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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