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慢慢露出了鱼肚白,天要亮了,屋里的蜡烛一直亮着,萧妙善没有回到床上去睡,而是靠着阿密在暖炕上闭目养神,最后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到睁眼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了仆妇在洒水,修剪花草,还不到下雪的时候,现在屋外是明媚的春光,暖亮的光射入窗棂。
菀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萧妙善靠着阿密两个人躺在一起,笼罩在暖融融的阳光里,像两只慵懒的小猫,萧妙善已经醒了,呆呆地用手接着空气被阳光照射显现的微尘。
菀娘觉得萧妙善从昨天晚上醒来有点不一样,女君一直被世子溺爱长大,脾气难免有点娇纵,若按往常,非得发个脾气才能回到床上睡觉,虽然已经十一岁了,但还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是昨晚,太安静了,安静的有点不同寻常。兴许还是那梦作的怪。
阿密此时也醒了,服侍着萧妙善坐了起来,菀娘把手里的食盒摆在了外间的桌上,过来亲手给萧妙善换着衣服,一边询问着她要不要出去还是继续学着做女红,萧妙善喜欢到处跑,朔北城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地方,按理说这样的性子是不像会做女红的,谁知道八岁那年被拐了之后回来,琴棋书画诗酒花,女红,跳舞,倒是愈加勤快了起来,没有一日松懈,不过练的最好的是舞,其他只能说平常。
后来才知道,原来得救有谢家一位小郎君的相助,是定亲了的谢家,这还真是良缘天定!当年定亲时候,只定的是谢家,没有说是哪一位郎君,只是不管嫁谁,萧妙善都得是谢氏的宗妇,也就是说谢家的郎君,谁只要娶了萧妙善,谁就是谢氏未来的家主!最后这郎君得要萧妙善来选合她心意的。
萧妙善那年被拐,是萧煜带着她回去的,回京述职,萧煜与她祖父母的关系有所缓和,满足萧璟和宋氏的强烈想要看看孙女的要求,便带着萧妙善去了上京,萧妙善长得和菩萨座下的玉女似的,玉雪可爱,在眉心,菀娘还给她点了个朱砂痣,这下更像是从画里跑出来的年娃,八岁的萧妙善还没长高,整个人还像六岁那时似的,整个是一个糯米团子一样的,比和她同龄的堂妹都要矮,祖父萧璟和祖母宋氏一见便喜欢的不得了,天天都带着,那时正值浴佛节,法会盛大。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跟在街上游行的一些世家的马车是稳稳行在马路中央的。可是,变故突生,前朝余孽乘着混乱摸进了上京,在法会劫持世家贵族。当时正值法会盛事,都没有携带太多府兵,最后在混乱中,萧妙善
被劫走了。跟着一起被劫走的还有很多小女郎和小郎君,还有一些妇人。踩踏死伤的也有很多。这些蒙面人速度很快,知道上京与外面的暗道,身法又诡谲奇异,一时竟然不能奈何,先帝得知,雷霆震怒!命京畿卫抽调三千人捉拿犯人,救出人质。
萧煜接到消息,立马从岭南赶回,萧煜被派去了岭南平乱去了,保护萧妙善的暗卫死伤过半,最终跟上了两个,一个负伤保护了宋氏,醒来得知萧妙善被劫,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到萧煜赶回时,还在床上躺着,看到萧煜过来,只一直念着,儿啊,娘对不住你,没护住观音奴,都是娘的错,你一定要把观音奴给救回来,宋氏伸着颤巍巍的手,萧煜过来握住,阿娘,放心,儿子定然把他们全部活捉,剁碎了喂狗!萧煜是宋氏最宠的孩子,他的女儿,那更是宋氏眼珠子,心肝,听了萧煜这话,更是心疼得都要哭晕过去了。
萧煜出了宋氏的春山居,上京所有的暗卫,人手已在荣祥堂待命,萧煜阴沉沉的眼扫了一眼,立马就有负责这次护卫之责的跪了下来,求萧煜赐死。萧煜慢慢的扫视了一眼,所有人都感到了被毒蛇盯上的危险与杀意。将功补过吧,最多一天,我要知道消息,充着冷意与杀意。
奴定当万死不辞,救出女君,不负郎主之命。说完,齐刷刷地全部出去翻身骑上院外的马,执着火把,勒紧缰绳,飞奔了出去,这阵仗,仿佛地面的砖都要被震碎。萧煜望着泛白的天,对着遥远的天际,喃喃自语:对不起,我一定会把女儿救出来的,是我不好,没保护好女儿,我一定扒了他们的皮。丢进兽笼,挫骨扬灰!
菀娘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宛若被定住了似的,不能动弹,她因为旧疾复发,萧妙善心疼她,没让她跟过去,这才过了几天,心尖上的小人,含在手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就被那穷凶极恶的贼人掳去,整个就瘫了下去,失了魂地捂着胸口,晕了过去。萧妙戈接到消息立马领着萧福并几个随从星夜进了上京。菀娘和阿密第二天收拾了东西,马不停蹄的去了上京萧府,一起等消息,跟着萧老夫人在佛堂祈福。
现在想起还是心有余悸,菀娘拍了拍胸口,回过神来,她听到了什么?女君说她再也不练那些东西,也不绣什么嫁衣,女红了,这是怎么了,要知道三年来,女君可是无一日懈怠!
菀娘小心地问:怎么不练了,是不是太累了?不是十分欢喜那位郎君吗?
萧妙善微笑地摇了摇头,那双覆着初晨雾般的眸子,有细碎的光流转,阿菀,学那些我并不快乐,我为什么要逼着自己做那些呢?人生在世,有太多不称意,我不想再为难自己,要说真的喜欢的只一样,我只喜欢跳舞,以后,我就只跳舞吧。而且今后不要再说我成婚的事了,也不要提谢家人。对了,不要告诉阿兄和定北哥哥。
可是嫁衣得绣吧!萧妙善只摇头,先放那吧。菀娘只得按下暂且不提。陪着萧妙善用了早饭,然后喝了李老头开的安神补气的药。萧妙善又小憩了一会儿。
朦胧中,她听到有人在唤她,是谁一直在叫她,眼皮好重,睁不开眼睛,等等,唤的是观音奴,观音奴,她的小字,好久都没有人叫了,只有她的至亲会这样叫她,她的郎君不叫她观音奴,叫她善善,这个声音是……是阿兄!骤然清醒,映入眼帘的是阿兄英俊微黑的脸,她的阿兄,萧妙戈,镇北王世子,一身白衣,和她相似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扯着微笑,原本白皙的皮肤晒得有点黑了,剑眉飞入鬓角,整个人儒雅又带着英气,像个外出赶考回来的书生,反正不像个武将。
关于萧妙戈这个名字,其实有点乌龙,听着有点像个女郎的名,一开始阿耶和阿娘都认为生的是个女郎,早早取好了名字,叫萧妙歌,最后没成想生的是个小郎君,把歌改了戈。萧妙善此时眼睛已经氤氲了雾气,瞬时就滚下了几颗泪珠,一把抱住萧妙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一边含混不清的说着:阿、阿兄,阿兄,我,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真的很久很久很久……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