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妙善走得很急,绕到了前面才停下脚步,菀娘和阿密都觉得萧妙善是因为前面把谢魏昭给吊了一夜的事情而对其避之不及。

    还没有拜完,萧妙善想她应该做得没什么差错,不过看谢魏昭的那张脸,恐怕她又惹到他了,反正他这人从来都性格怪异,远着他便是。

    萧妙善继续拜完了剩下的佛像,然后就下了山,她可不想再多待一会儿再碰上谢魏昭。

    行到山脚,萧妙善望见来时不太注意的枫树,此时还抽着嫩绿的芽,她又不禁想起那时候她第二次来这里的场景,自己一个人抱着孩子在落满红枫的石阶上哭,萧妙善再想到刚刚又遇到谢魏昭,更是烦躁,抬手摘了一片叶子,端详了一阵,神色复杂,菀娘问她可有什么不妥。

    她随手丢掉了叶子,快速说道并无,只是玩玩。随后自顾自走下了阶梯。

    菀娘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萧妙善自从第一次做了噩梦之后就变了,变得有点安静,喜欢一个人发呆,她不知道这个她从小就照顾的女郎在想什么了,菀娘只能想或许有一天女郎觉得可以说便会说了,随后又领着人跟了上去。

    空明给了萧妙善安神补气的方子也把原来李大夫配的方子改了一点,让萧妙善配合着喝一个月,当然药治不了心,萧妙善只喝了作安心之用,她也不想菀娘和阿密整日担心她。

    服了半月,她症状有所减轻,不会再惊惧大喊,不过还是不能熟睡,但情况已经比原来好上太多。

    萧妙善是正月二十五的生辰,如今这生辰却是连阿兄也不在她身边了,她虽喜欢热闹,但这热闹也泛着一股子寂寥的味道,总不能拂了崔氏和祖母的好意和疼爱,萧妙善也不想大办,就是她们几个姐妹和几个夫人婶娘还有萧老夫人在一起吃了饭,行酒令。

    热闹她自是喜欢的,只不过她实在不喜欢生辰,虽说萧家这里坐的也是她的亲人,但终究她心中最重要的的那几个却一个个都没有在她身边。阿娘的离开,阿耶的失踪,阿兄的不知生死,还有她上辈子也是在生辰的前夜——她记得那天是正月二十,菀娘还说定能在她生辰前赶到,她已经念了好久了,她却仿佛已经感知到什么似的,沉默不语,空明的谶言,让她忧惧惶恐,只能抱紧她的孩子……

    看着那茫茫的大雪,她又恍惚记起好似生辰快到了,菀娘还说等到去了谢魏昭那儿安顿好,便好好给她过个生辰……说起来这生辰倒像她的催命符似的,脑袋嗡嗡的,这果酒对她来说有点烈,都把她给呛出眼泪,使劲睁了眼,面前早已没有了大雪,只有热闹祥和。萧妙善喝着喝着不禁就醉了,脸上浮起一层薄红,萧老夫人已经看着她一晚上了,也没让人拦着,等到人醉了,就让菀娘把萧妙善扶到了自己房里。

    萧妙善似醉非醉,也忘记了她因为什么就喝醉了,只是没来由的伤心,一个人就靠在枕头扒着被子啜泣,萧老夫人就知道这孩子心里苦,自己一个人闷着,这次帮她办个生辰,一副笑的模样,这是在强装欢喜,醉了好,醉了能哭出来,萧老夫人心疼的不行。

    把萧妙善的头轻轻搁在腿上,萧妙善就拿手抱住了祖母,眼泪还止不住的流,萧老夫人就轻轻拍着萧妙善单薄的脊背,哼着小时候的哄她的歌谣,萧妙善慢慢的止住了哭泣,闻着祖母的气息,慢慢地睡了过去。

    萧老夫人让人拿来热毛巾,轻柔地帮萧妙善敷了会眼睛,擦了脸。搂着萧妙善拍着背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萧妙善醒了,眼睛红红的,萧老夫人还抱着她,萧妙善蹭了蹭老夫人,嘴里喊着祖母,萧老夫人也醒了,也没有说话,还是轻柔地拍着萧妙善,一边拍着一边摸着萧妙善的头,慈爱的对着萧妙善说,“观音奴啊,祖母老喽,陪不了你们多久了,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你才十三呢,这春日光景一般的女郎,你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啊,说句丧气的话,你阿耶阿娘阿兄,还有我,都不在了,你都要让自己活的一辈子豁达,平安顺遂,知道吗,这人生的滋味儿你都要尝尝,有一天你会像祖母一般,子孙满堂,幸福又安康……

    萧妙善又哭了,抱紧了萧老夫人,哽咽含糊的应答,祖母,观音奴会的,观音奴这辈子会幸福,会子孙满堂,安乐一生……

    萧妙善平复了一下,还是宽了老夫人的心,甜甜的哄着萧老夫人,祖母,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感伤罢了,还累得你为我担心。

    萧老夫人反倒幽幽叹气,“唉,你这孩子不知怎么的,这次回来,我一看见就心尖泛疼,不像从前了,心里藏了许多事,眉头都是蹙起来的,没个笑模样,我们萧家千娇万宠长大的女郎,不知为何,我这心里不舒服,好像,就好像我把你给丢了,你被欺负成这样子一般。

    萧妙善一怔,上辈子可不就是这样吗,不得不说祖孙两个心连着心,祖母几句话偏偏道出真情。

    她只按下心中情绪,面上宽慰老夫人,祖母,您别多想了,我怎么可能被欺负,我欺负别人还来不及,我有多顽实您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你使小性子让人吃不消还来不及呢,是谁胆大包天敢欺负你,说罢,萧老夫人倒是呵呵呵笑起来,萧妙善也笑了,梳洗完毕就扶着老夫人起来用了饭,说了一会儿话,老夫人乏了,萧妙善也就回来了。

    在抄手游廊上走着,萧妙善想着祖母捏着她的手说的话,萧老夫人苍老但透着清明的眼睛,里面有着坚毅的光芒,像阿耶眼睛里一样的东西,带着安慰又笃定的语气告诉她,坚定向前总比担忧的退后好得多,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你往后望,后面都是你舍掉的东西,前路才是更为光耀所在。

    她知道祖母一直在劝解她,她又怎能让祖母失望,她会一直走下去,等待所有的因果。

    萧妙善的院子里,种了一池的荷花,是那年她来上京种下的了,如今并不是好季节,只剩残塘枯影,不过,等到夏日,这满池的荷花便能开满,会如她那年初见一般的美丽,她要做的只需要等待和修整打理,未雨绸缪,然能一睹风采。

    萧妙善望着这光秃秃的池子,微微的笑了起来,恍若晨曦初露,月出东山。

    三月里,便有宫内的人送了邀帖,邀请的是萧元臻与萧妙善,萧元仪和萧元仪年纪还小,还不是出去的时候,这便是太后为燕阳公主举办的桃花宴的请帖了。

    萧元臻和萧妙善今天都穿得十分简单,毕竟二人都不想出什么风头,萧元臻一身淡朱纱裙,头上别了几支珠钗,斜斜簪了一支小巧月季宫花,梳得是个百合髻,眉间朱砂痣芳华灼灼,萧妙善还是一身青色,带点暗色,若是不够白或者眉眼不够艳丽便压不住这颜色,萧妙善穿着正好,皓腕雪白,青色厚重又高贵,雪腻耳垂坠了明月珰,配了青色,将这娇媚压出了庄重,姿容冶丽。

    两人虽穿着简单,但毕竟两人都十分美貌,就算简单,穿什么都有着那么一股韵味。

    两人去到时,倒是有些人了,也算热闹,萧元臻并不十分喜爱交际,出来次数寥寥,更别说萧妙善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些宴请,所以两人的神秘与容貌倒是引得周围默了一瞬,随后又恢复了热闹,不过各种眼神倒是不少,打量的,审视的,惊艳的……

    萧元臻和萧妙善自是不惧,只找了一处偏僻地方坐下,求个清净,没过一会儿,秦洛也来了,和她们坐到了一起,秦洛倒是很关切的问起萧妙善可有被吓到,她那天被护卫早早就护着回了家,也不知道事情如何,很是担惊受怕了一阵,后面也怕萧老夫人知晓,并未过去叨扰。

    萧妙善觉得这女郎倒是十分温柔妥帖,向秦洛道谢她的挂念。

    在她们斜对面不远的是王氏的几位女郎,年龄稍大的是王氏三房的嫡女王蕴,陪坐在她左边的是王氏四房的嫡次女王茉,右边是王氏二房的嫡女王芃,三人都梳的垂云髻,着白纱裙,端庄优雅,正是时下最被追捧的清雅打扮。萧元臻坐在她旁边打着扇子和她说着一些人的身份,毕竟虽然她不常出来,但这些世家谱系对于她是必修的课业。

    目光相触,两方互相点头示意,又各自移开。她上辈子嫁人之后,本来就不喜这无聊的宴会,再加上流言嘲笑,她更不愿露面,以至于她对这上京大族世家女郎的姻亲归属都不十分清楚,再加后来离乱,更是消息十分闭塞。

    这宴会上三五错落的便是这世家交错的关系了,谁与谁家亲近,谁的地位更高,一目了然,新晋的权贵是不敢贸然来与她们这些古老世家的人进行交谈的,需要有中间人来进行牵线方能考虑,所以这时便显得她们这边有些冷清,不过却也正和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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