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珣将赵蘅玉放在榻上, 他抿着唇,下颌上生了细细的汗。
他抽身想走,却低下头, 恨恨地亲了赵蘅玉。
赵蘅玉被亲懵了好久, 睁开眼时, 赵珣已经退开了。
赵珣按着她的唇:“明日等我。”
赵蘅玉懵懵懂懂。
赵珣说:“穿着这身衣服等我。”
赵蘅玉怔怔看着他走了出去,寒风一阵吹得她一激灵。
她低头拢住了衣裳。
她咬着唇回忆方才发生的一切, 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她却说不出个究竟。
今夜赵珣没有过来,赵蘅玉想大约是被兵部的事扯住了。
她费力地将翟衣脱下,穿上自己的薄绸寝衣。
夜里醒了好几回, 赵蘅玉竟然开始因为赵珣不在而感到不习惯。
翌日一大清早,赵蘅玉刚起身, 就有宫人忙忙碌碌地来收拾屋子。
用熏笼新熏过的被褥散发着干燥幽静的香气, 帷幔换成了艳艳的大红纱帐, 眼看着宫女上前要在烛台上摆上龙凤烛, 赵蘅玉眼睛一跳,制止了她。
赵蘅玉忽然觉得骑虎难下,赵珣误解了她的意思么?
为何要这般郑重其事?
布置完后, 李德海抽空来了一趟, 李德海说:“殿下昨夜一宿没睡, 今晚又有戍边的郑将军回京, 军情紧急, 要当面商议。”
赵蘅玉倏然舒了一口气:“好。”
她以为赵珣放弃了今日和她的计划,哪晓得李德海接着说道:“所以公主要预备着今日下午。”
赵蘅玉一怔, 她艰难说道:“也不必如此操劳。”
李德海讪讪一笑, 没有说话。
中午过后, 宫人们预料着赵珣将要过来,开始在赵蘅玉屋内点燃了金猊香炉。
赵蘅玉闻见甜丝丝的香气,不像是惯用的香,她问宫人:“这是什么香?”
宫人欠身,却不回答。
赵蘅玉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赵珣放在延福殿的都是一些嘴严的人。
过了不消多久,赵蘅玉就领悟过来这香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身上渐渐浮起热气,心浮气躁想要做点什么。
她心里在暗恼赵珣,这事静悄悄地发生不就行了吗?为何非要这般大张旗鼓。
赵蘅玉在椅子上坐不住,她腰肢软软地卧在美人榻上,雪白的脸颊有了丝丝红意。
她微阖着眼睛,看上去像是要睡着了,燕支脚步轻轻走来,为她盖上了薄毯。
但赵蘅玉始终是醒着的,她心头有簇小小的火苗,在缓慢地烧着。
她闭眼不晓得时间,只觉到一阵微风旋到了面上,她睁眼,看见赵珣放下帘子,风尘仆仆赶来。
他团团抱住歪在美人榻上的赵蘅玉,亲密地亲了亲她的脸颊。
赵蘅玉侧头避过,赵珣面带笑意地挤进了她的小小美人榻内。
赵蘅玉浑身被抱紧,难以动弹,甜香丝丝浸入她的心肺里,随着呼吸,又一点点地挤出来,她全身的血液、手脚四肢都染上了这股挥之不去的香。
赵珣的手指按住了她的手指。
赵蘅玉眨了眨眼。
眼神一触碰,像是点燃了什么东西一般。
而这时候,宫女在抱厦外大声说话:“郡主,你不能进去。”
赵珣面色一变,他从赵蘅玉那里起身,伸手将茶水倒在香炉中,香炉很快熄灭。
虽然没有了那挥之不去的香味,但赵蘅玉已经被影响了。
她勉强起身,坐直了身子。
陈敏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赵蘅玉坐在美人榻上绣花,赵珣则坐在圆桌边上喝茶。
空气中有淡淡的甜香,这时候已经稀薄得几乎闻不见了。
赵蘅玉用纤纤手指无力地抵住额头,问道:“陈郡主,何事?”
她一见陈敏敏,就觉得没好事,心里认定陈敏敏是来找她麻烦的。
莫不是发现了她和赵珣的私情?
这想法只轻轻划过她的心头,她暗自摇摇头,赵珣虽然荒唐,可他驭下极严,这消息万万不会走漏。
赵蘅玉此番是真的错怪了陈敏敏,她不是来找赵蘅玉麻烦的,恰恰相反,她来是为了讨好赵蘅玉。
虽然宫里宫外都认为陈敏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可陈敏敏自己心里没底。
她知道赵珣并不愿意娶她,思来想去,她想到了赵蘅玉。
她知道赵蘅玉是赵珣最喜欢的姐姐,就算这次宫变,赵蘅玉是逆党的人,他都没有把赵蘅玉怎么样,只是将她移宫到了延福殿。
她的吃穿用度样样精细,每日赵珣还要去看望好几回。
陈敏敏于是忍住心底对赵蘅玉的厌恶,提前在屋里绣了一方帕子,打算过来请教赵蘅玉,拉拉关系。
她走到延福殿,得知赵珣竟也在这里。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听见赵蘅玉冷冷淡淡的问话,陈敏敏心里窝气,她挤出了笑:“三公主,我听闻你绣工一绝,特意来请教。”
她凑到赵蘅玉身边,坐在美人榻边的杌子上,指着绣帕一一向赵蘅玉请教。
赵珣坐在一旁,手指摩挲着杯口,看起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赵珣不允许赵蘅玉走出延福殿和乾清宫以外,是因为他担心她看见一些东西。
可能会多嘴的人已经被他处置或者打发干净了,他并不认为有人会向赵蘅玉泄露什么。
为了不让人置喙,说他不顾手足亲情,也为了不让人对他们的关系生疑,他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徽宁公主依旧是被优待的公主。
他却没想到陈敏敏会过来。
现在,他开始觉得自己或许早就应该直接下令圈禁赵蘅玉。
赵珣忽地起身,冷着脸对陈敏敏说:“陈郡主,我和皇姐还有些私事要讲。”
陈敏敏顿时有些难堪地红了脸,她正要说什么,李德海小跑着进来了:“殿下,郑将军提前回京了,现下正等在乾清宫。”
赵珣额上青筋直跳,他站在原地顿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终于,他振袖而走。
临走前,他对门口静默的宫人道:“仔细着些。”
赵蘅玉手指一抖。
她本想向陈敏敏套些话的,可这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赵珣的耳目。
陈敏敏不安地望着他的背影,问道:“太子不愿意见郑将军么?”
赵蘅玉回过神来,问:“此话怎讲?”
陈敏敏拧眉思忖:“他像是有些烦躁的样子。”
赵蘅玉垂下眼睛,没有多说话。
赵珣走后,陈敏敏少了许多拘束,她放下帕子,站起身来,打量起赵蘅玉的屋子。
水晶帘偶尔被风触动,珠碎玉撼,微濛的光透在帘上,恍若月宫瑶台。
红帐摇曳,金鸭香炉春睡腾腾。
鸳鸯纹的五彩锦被上仿佛有流光。
陈敏敏俨然已经有了女主人的姿态,她问道:“三公主,这延福殿应当离乾清宫最近吧?”
赵蘅玉不解她的意思,只是点头。
陈敏敏羞涩笑道:“我更爱住这里,坤宁宫倒是有些沉闷。”
看见赵蘅玉怔愣的神色,她说道:“我也不是赶三姐姐走的意思,只不过三姐姐也到了岁数,到时候自然不会住在宫里的。”
赵蘅玉倒没有不满,陈敏敏哪里知道,她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延福殿了。
陈敏敏在这里消磨了快一下午,她刚走后不久,赵珣从后房门走了进来。
他脚步急切,走动之间到来了一阵风,他一来就团团抱住了赵蘅玉,赵蘅玉被他推得仰倒。
赵蘅玉费力呼吸着,躲过赵珣的亲吻,尾音发颤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赵珣说道:“好不容易打发了那些老朽,”他咬着赵蘅玉的唇瓣,“蘅蘅,我空出了三天时间。”
三天……
赵蘅玉感到头皮发麻,不敢多问。
赵珣的手指抚过赵蘅玉的脸颊,他问道:“陈敏敏为难你了么?”
赵蘅玉摇头:“怎么会?”
赵珣冷笑道:“我听这里的宫人说,她已经以太子妃自居,要赶你走?”
赵蘅玉皱眉:“大抵是有人添油加醋了。”
她暗自心惊,陈敏敏和她在屋内的对话,不消片刻,就传到了赵珣的耳朵里。
她兀自走神,赵珣不满地又咬了她一口。
他将她抱了起来,就要走到榻上。
赵蘅玉攀着他的肩,声音飘忽道:“门、门没关……”
赵珣没有松手,抱着她走过去合上了门。
赵蘅玉的后背抵在门框上,被膈得有些发疼,她仰头,看见赵珣眼底有了点点的红。
他像是已经忍受不了从门口到榻上的这一点点距离。
赵珣低头,握住赵蘅玉不停颤抖的手指。
赵蘅玉的发髻松散,金簪颤巍巍掉在了地上,一声轻响,仿佛预示着什么的发生。
在这个当口,有人敲了门。
陈敏敏走出延福殿,一直走到宫道上,她才发觉自己的绣帕落下了。
她便折返到了延福殿。
不知为何,延福殿大白天的却关上了门,赵蘅玉的寝屋周围,半个人影也见不到。
陈敏敏绕过玉影壁,穿过垂花门,来到抱厦前,她略有迟疑,敲了敲门。
方才里间似乎有轻微的响动,这时候却静悄悄的。
陈敏敏略有疑惑,她屏主呼吸想要听清楚里头的动静,然而隔着一个抱厦还有明间、次间,陈敏敏听不真切,她只是直觉地怀疑寝屋的次间是有人的。
似乎是在僵持着,等她离开。
陈敏敏心头窝火,她想定是赵蘅玉不耐烦见她,所以才在大白天关了门。
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也太没有涵养了。
陈敏敏生着闷气,对峙般地站在门外,她倒要看看赵蘅玉在里头要躲多久。
忽然间,一阵碎玉声起,似是屋内的屏风被撞倒在地,哗啦啦地响了一阵。
一只猫儿受惊跑了出来,将陈敏敏唬了一跳。
陈敏敏赌气站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里头的人这时似乎已经受够了等待。
簪钗撞到玉枕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叮叮当当,而后这轻微的声响逐渐放肆起来,磔磔声声相扣,不绝于耳。
赵蘅玉仰头,略带眩晕地看着顶棚,她头上的金簪随着动作一下一下地磕碰着玉枕函。
有时候动作稍大,她的头顶也会撞上床头。
她仿佛听见外面有人在,可是赵珣已然不管不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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