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
手机震了震, 屏幕微微一亮。
少女兀自铺着床，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
系统道:[跟大小姐一间的话，感觉还不错……相当于就是睡单人间了嘛。]
严雪卿平时都是直升机上下学, 只有中午会来寝室睡觉。
她实话实说:“我也不会长期住，分配到哪里都一样。”
说话间, 她已经铺好了床单, 又开始套枕头。
叮——
叮叮——
在这个过程中，手机的提示消息一直就没停过。
发的频率倒不算猛烈，但每当她以为对方该消停了的时候，就会突然“叮”地来一下。
不仅是人有犯贱的心理, 统也有。
潘千葵搭理狗男人吧, 系统心里跟犯了毛病似的浑身不得劲，就想着贬损他两句。
但现在她真不理了, 它又忍不住问道:[你……就真不管他啊？]
说话间，它还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后台——
还好，黑条没涨。
“不理。”
……好, 很勇！
就在这时，手机的消息提示一下子变得迅猛了起来，一改先前小心翼翼的试探, 变成了“叮叮叮”的狂风暴雨。
[不然我帮你屏蔽一下……哦不是，是大小姐给你来消息了。]
潘千葵:……
她终于拿起手机, 略过了数字最大的红点, 点开了和严雪卿的聊天记录。
[雪姐]:【阿葵到宿舍了没？洗头洗澡可以拿我的东西去用】
[雪姐]:【说起来，阿晃怎么了，他从刚才就一直在给我发消息，各种姐长姐短，热情得把本小姐整不会了】
[雪姐]:【好了, 问了下，卫承乐也被骚扰了，看来他就是纯粹在抽风】
潘千葵抿抿唇，引用了第一条信息，乖巧地回复了一句“好的”，还加了个比心的表情。
严雪卿似乎正拿着手机，秒回道——
[雪姐]:【那个啥，你跟阿晃吵架了吗？】
她回道:【没有】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有些迟钝的严雪卿，今晚似乎格外敏锐——
[雪姐]:【可是，我刚才提到阿晃的消息，你一条都没回复啊】
她的手紧了紧。
……被发现了。
倒也不是故意不回复的，但是……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她愁眉苦脸地看着手机屏幕。
“我跟他真的没有吵架”——看着好像更像欲盖弥彰了，退格删除。
“他跟你说了什么吗”——不好不好，显得她仿佛很关心他跟雪姐的聊天一样，再次退格删除。
系统给她出主意:[你就说网卡了，刚才消息没显示全。]
她“哇”地惊呼一声，像是在表达“还可以这样，你好聪明”的崇拜之情，随后开心地拿起手机——
然而，她的动作，也就到此为止了。
对着键盘盯了一分钟有余，她愣是一个字也没敲出来。
[说不出口吗？]
她垂头丧气道:“……嗯。”
系统捶胸顿足。
这个一说谎就卡壳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
明明林暮晃的脸皮那么厚，那是一点都没学到啊！
——不对，它干嘛要把男主拉出来，这里分明没这龟犊子什么事！
就在这时，手机又叮了几下——
[日光]:【雪姐说你回她了……那也理我一下嘛[狗狗乖巧蹲]】
[日光]:【宿舍的被子会不会睡不舒服，我记得学校统一配的质量不是很好0-0明天陪你出去再买条新的回来吧？】
[日光]:【我刚看了一下，要买的东西还挺多的，要不要请个假先去趟超市？】
后头是一张手机截图，大概是他从好几个生活博主那边整理出来的，列得密密麻麻的。
[喔哟，他这是要给你搬个家过来吗。]
只要是男主做的事，系统就要坚决地反对，吐槽道:[啧，老妈子都没他管得多……啊！]
话一出口，系统就意识到糟了。
它好像说错话了！
然而，潘千葵只是疑惑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怎么了吗？”
[……啊，没事，我刚被乱码卡了下。]它赶紧道。
从黑暗之源出来以后，它偷偷上网查了一下，居然还真的查到了小宿主去世时的一些新闻报道。因着热度颇高，有记者还去深入挖掘过她背后的故事，系统自然也看了些。
什么母亲长期在外出差、对孩子不理不问，父亲再婚、对她避之不及什么的，看得它就差老泪纵横了。
有那么一瞬间，它以为“老妈子都没他管得多”会戳中她的伤心处，但……并没有。
是她已经不在意了，还是知道它只是在开玩笑呢？
正当系统惴惴不已时，她问道:“你说，我要回复他吗？”
——那当然是“不”啊！
系统马上就忘了刚才的纠结，飞快道:[回什么，别回！让他一个人对空气说话！]
虽然男主已经对着空气自说自话一个小时了，但它的气还没消呢！
晾，必须晾！
少女严肃地将手抵在额边，比了个不太标准的敬礼:“收到！”
下一秒——
[日光]:【千葵，我的手好疼哦0-0】
潘千葵:……
叮——
看清楚是谁发来的信息后，林暮晃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
[葵]:[截图]
点开一看——
——————
搜索框:请问该如何委婉地说一个人“活该”？
回答:都活该了还要什么委婉，给惯的。
——————
他笑出了声，手上也没停，立刻发出了一张小狗流泪的表情包。
可怜巴巴，委屈兮兮。
果然，她迟疑着又发来一条消息——
[葵]:疼得厉害吗？
[日光]:哇，好神奇！千葵一跟我说话就不疼了耶0-0
[葵]:……
[葵]:[揍你]
舍友好奇地凑过来:“笑那么开心是在干嘛？”
他将手机侧了一下，没让对方看到屏幕:“没干什么。”
“晃子有情况啊！”舍友眼尖，这么短短一瞬间，他刚好瞄到，他聊天对象的头像是一只抱着向日葵的小兔子。
这让他一下子就震惊了，紧接着就是一阵挖掘到大八卦的激动。
是女生对吧！对！吧！
“我靠，我们断情绝欲的晃子居然跟女生聊天！大晚上，不睡觉，在跟女生聊天！”他大呼小叫起来，“快点，交代，老实交代！进展到哪里了？”
林暮晃还没说什么，倒是上铺先搭腔了。
“能有什么情况，你自己都说了是‘断情绝欲的晃子’……他跟女生聊天，要么为了任务要么为了买东西，还有其他可能吗？”上铺懒洋洋道，“有什么好大呼小叫的，大晚上吵吵吵，等会儿小心楼下上来砸门……
还未等他说完，林暮晃平静地应道:“目前没什么进展，还在追。”
“你听听，‘还在追’……啥？还在追！”上铺大叫起来，“什么啊，这什么意思啊？我耳朵出问题了？”
舍友嘀咕:“让我别大呼小叫，自己叫得跟杀猪一样……”
上铺怒道:“茅坑，你还要不要我早上给你带饭了！”
“爹，我错了。”他当即滑跪。
舍友的真实名字叫“茅柯”，但因着穹海市本地人普遍不分前后鼻音，因此，一旦其他人叫得含糊了，就变成了“茅坑”。
有那么一丝巧合的是，他的异能是硬化，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将自己的身体锻造得比石头还硬。
联想到那句“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俗语，茅柯觉得，有一些事，大概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上铺的那位叫荆云，这会儿他直接跳了下来，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道——
“妹子有没有照片，让我们看看！”
茅柯帮腔道:“就是，让咱看看是啥仙女能把你给拿下了呗。”
林暮晃认真地回复着消息，嘴里敷衍道:“没照片。”
在二人“哎咦”地惋惜叫起来之前，他唇角一勾，恶劣地笑起来:“就算有，也不给你们看。”
茅柯:“……？”
“不看就不看，稀罕得。”荆云呸了一口，酸丢丢地对茅柯道，“对了，油头刘说了，明天班里要转来一个新学生……”
“转校生？”茅柯问出了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第一个问的问题——
“男的女的？”
“女生。”
“女生！”茅柯的精神当即振奋了，“你们说她长得好不好看！会不会是美女啊？”
荆云刚想说一句“你做梦去吧”，旁边回复着消息的林暮晃头也不抬道:“好看，是美少女。”
茅柯兴奋地一拍手:“你们说美女有没有可能会看中我？”
“没有。”
荆云:……？
茅柯:……？
“不是，晃子你这什么意思啊！我虽然没你长得帅，但也不至于磕碜到那种地步……”
茅柯还说着呢，荆云突然反应过来了:“你跟转校生认识？”
“‘正在追’啊。”
二人:……
你小子动作也太快了吧！
“手伸这么快，怪不得给人打骨折。”荆云撇撇嘴。
茅柯正不厚道地笑呢，冷不丁地听林暮晃道:“顺便一提，茅哥，她要是看中你的话……”
少年的语气极其和善、极度亲切，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和他的语气丝毫不沾边，透露着十足的惊悚——
“我绝对会揍你，一直揍到你受不了退出竞争为止。”
茅柯:……
你这个表情，不像是“揍”，反而更像是“杀了你”的意思吧……
“算了，小爷不跟兄弟抢女人。”茅柯悻悻地一挥手，“行，那她就是我没见过面的弟妹了。”
不过就是个女的，再好看也就那样了吧……他可不是那么关注外在的人。
为了个妹子，跟林暮晃这种怪物中的怪物打，不值当，不值当。
然而，这会儿的他并不知道的是，等到第二天见到了真人，在全班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他的脑中会浮现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要不然，他还是抢一下吧。
可恶！晃子只说了是美少女，但没说是到这种程度的“超级美少女”啊！
——结果还是没晾成。
潘千葵将脸埋进枕头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明知道他有很大概率是装的，明知道他这会儿什么事都没有，明知道只要回了第一句，后头谈话节奏就会完全被他带走，她就再也没有“晾他”的机会了……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答应了他“我明早来宿舍楼下接你吧[小狗摇手]”的提议。
并且，依照她对他的了解，虽然他这条只保守地说了“明早”，但估计真实含义是“以后一直”。
第一天的借口是“你不认识路，我带你去”，第二天的借口是“路还不熟，我带你去”，第三天的借口是“不好意思，我习惯了，腿自己走过来了，那还是我带你去吧”——总之，这个头一旦开了，从明天开始，他八成每一天都会过来接她。
风雨无阻。
系统觉得这个“八成”都可以直接从句子里删去了。
男主这算盘拨拉得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也太高调了……”
[但……还是蛮高兴的吧？]
好一会儿，枕头里才闷闷地飘出一个“嗯”字。
“小学以后……就没有人特意来接过我了……”
她将枕头又抱紧了一点，垂头丧气道:“但是，我觉得我这样、不太好……我都知道我活不了太久了……”
这不止是因为她要完成“任务”，更是因为硬件的限制。
——“壳”开始出问题了。
她的嘴唇还在隐隐地产生刺痛感，这也许不能全怪小狗太不知轻重，而是……
“壳”变得越来越脆了。
在超出任务时间后，“壳”的损毁速度会急速提升。
给路人的“壳”更不会是什么精雕细琢的耐用产品，再过段时间，它的强度约莫不会比一张废纸更高。
到时候，只要风轻轻一吹，它就会哗啦啦地碎开了。
——她得赶在这个时间来临之前，找到能离开的机会。
[但葵葵，我也不建议你突然就开始躲他……]系统悻悻道，[虽然我看他烦，但黑条真的不能再涨了……]
它甚至有句大逆不道的话不敢往外说:如果有必要，你答应做他女朋友也不是不行。
只是这句话说出来，恐怕也只会徒增她的烦恼。
恰逢这时，手机又“叮”地震了一下。
[日光]:【早点睡觉啊0-0晚安】
[日光]:[小狗盖被]
少女坐在床铺上呆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我走以后……他会忘记我的吧？”
[会的。]它肯定道。
少年漫男主的未来是一副波澜壮阔的云海画卷，有太多的事值得他去经历、去记忆，数不清的人等待他去拯救。
她只是他生命中的一颗流星，一刹那的燃烧后，就此消失殆尽——怎么可能会一直记着呢？
[就算他能难受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过去，他总会忘掉你的。]
再意难平的曾经，只要浸在岁月长河里洗练一番，最后都会化为茶余饭后谈起时那一句轻描淡写的“啊，那件事啊”。
——他不会属于你。
“……那就好。”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和释然。
叮——
[葵]:【晚安】
他敛下眼，将对话框中的“我喜欢你”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不要太心急。
他们还有很长时间，他可以对她慢慢说。
——说上一辈子。
他心想。
穹海市安全署，3037-审讯室。
“关的时间够久了吧？”冯骁大吼一声，“什么时候才放老子走？”
说着，他还嫌动静不够，一手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哎哟卧槽，疼！”
钢铁质感的扶手硬得出奇，加之烦躁，他使出的力气也格外大。
这一掌下去，椅子毫发无损，倒是他的胳膊几乎震得失去知觉。
“想走啊？”坐在他正对面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点点头，“那么，交代一下吧，我署内部专门用于异能突破的秘密药剂，为何会从你的血液里被检出？”
他看着冯骁梗着头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的表情，又道:“并且，通过湖心寺的勘察，我们初步确认本轮事件的起因，是湖中被倾倒了一些能催化生物进化出‘吞噬’类异能的药物……巧合的是，它的化学成分，跟我署的异能突破药剂有着高度的相似。”
冯骁:……哦，所以呢？
对方嘴里嘚吧嘚吧的念经语，他通篇听下来，就一个感觉——
你悔改了罢！
你认罪了罢！
你下辈子再好好做人罢！
——不是，现在安全署为了能找个替死鬼尽快结案，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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