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晏如那处逃脱后,花微柔抬头望了望天,遂真觉得自己命苦。

    她向东而去,前往鹿鸣堂,走了许久,渐渐意识到选了条远路,好在书院中风景不错,若不是赶时间……

    高楼书阙上又传开钟响,看来,得快些才是了。

    花微柔眼尾一瞥,看到一只泥坛。

    “泥坛,书院之中,怎会有随意丢弃的泥坛”

    她向前靠近,发现泥坛后的水痕一路蔓延至泥潭深处。

    她沿着水痕拨开眼前的荷叶,向更深处去——

    “这是——”

    终于穿过挡在眼前的荷叶,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泛着清波的宽闲荷塘,和当中的一叶扁舟。

    舟中人仿佛陷入沉睡,怀中一只古旧红坛,水色映天光,和他衣色汇成一片。

    待看清舟中人是何人,花微柔毫不犹豫的将荷叶挡上,提步转身就走。

    她今日委实够倒霉了,自是懒得对此人装模作样的演上一演。

    舟中人似乎听到动静,徐徐睁开了眼。

    见此情形,他并不脑,唤住了那个起身欲走的身影。

    “微柔,为何看到为师转身就走”

    听此称呼,花微柔转过身,看向他道。

    “玉泽,你唤我什么”

    玉泽轻笑道:“现在是在明雍,我是你的司监兼先生,你应当唤我一声‘玉先生’。”

    花微柔皮笑肉不笑,看了他一眼,随即懒得搭理他,提步正欲走。

    玉泽又唤住了她:“如今是在明雍,明雍之内最重要的便是尊师重道,你若是走了的话……”

    他话并未说完,但她知道是何意,看向玉泽道:“那你想如何?”

    玉泽轻笑道:“我于此泛舟入眠,不想醒来时,竟已到了水中央了。不知这位学子,可否帮我回到岸上”

    花微柔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

    随即淡淡道:“那你睡得时间可真够长的,明雍书院的先生都如你这般无所事事吗?”

    玉泽听此也不脑,静静的看着她。

    她低咳一声,四处打量,发现了池边的纤绳。

    “我将这纤绳抛过去,你接住后绑在船上,我便可助你上岸。”

    玉泽不置可否,撑起身子,看她如何行动。

    她将绳子抛向舟中,眼见纤绳一端稳稳落在那人腿边。

    玉泽轻笑道:“手法不错”

    她心中无语道:“用你说。”

    她施力拖动扁舟,将船拉过来。

    “你看起来,倒很熟悉行舟之事”

    花微柔看向玉泽说道。

    “我熟不熟悉,你会不知道”

    玉泽讶然道:“你今日气性倒是有点大,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惹了你”

    她抬眸看了眼他:“我若是说了,难不成你能替我出这口气”

    玉泽幽幽看了她一眼:“若是旁人惹了你,恐怕不用我出手,你便早就报复回去了。能让你受了气,还不敢言的,这普天之下,我只认识一人。”

    玉泽调笑道:“莫不是你家那位先生,凌首辅”

    花微柔毫不掩饰的翻了玉泽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道:“明知故问。”

    扁舟终于靠岸,她松了口气。那人不疾不徐的上了岸,原地整了整衣袍。

    花微柔看着自己在这累死累活,玉泽却在那极为轻松,正欲开口替自己报不平,玉泽却先开口道。

    “多谢这位花学子了。”

    “作为报答,我就带你去该去的地方吧。”

    花微柔正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玉泽施施然向前走去,她跟在他身后。

    玉泽嘴角依稀噙笑道:“为师劝你还是对我客气点比较好,毕竟我日后是你的史学先生,你若上我的课……”

    花微柔调侃道:“怎么,玉先生这是打算给我穿小鞋”

    玉泽轻笑道:“为师还是做不出这些的。”

    花微柔笑道:“未曾想玉先生竟如此有师德,实在是令学生钦佩不已。”

    玉泽:“……”

    他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道:“未曾想凌大人竟能教出如此一个伶牙俐齿的学生。”

    花微柔不紧不慢道:“多谢玉先生夸奖。”

    走到鹿鸣堂前,玉泽转过身朝她道:“便送你到这里吧,再往前去,为师也不方便了”

    “进去看看吧,花家少主。”

    荷香散尽,玉泽的身影也消失在目光尽头。

    她旋即走向身后的鹿鸣堂。

    书侍朝她道。

    “学子请入座。”

    她走进这家书院最大的学堂,满堂学子已济济一堂,在书桌后小声交谈着往笔上勾画。

    “完了完了,今年我的课表时间一团乱麻,看来不得不选文先生的算学课了。”

    “那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去年文先生的天文课一路好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转了性。未曾想最终考核时……”

    两人之间有一种压抑的沉默,让人不由心生恐惧。

    “呜,文先生看似一派和气,实则性格乖张,也不知文家人过得是什么日子——”

    “慎言!”

    “咳,没事的。我早听说文先生今日要去宣京视察产业,今日不在书院中。”

    “说起来,文先生身为大景第一金商世家之主,也不知为何要来明雍教书。”

    花微柔听着他们你一眼我一语,心中却不以为意。

    书侍朝在场的学子道。

    “各位学子请肃静,司业先生就要到了。”

    听着两人压低声音的议论,她从课表中找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文司宥……”

    “书院之地,为何如此喧哗。”

    “陈司业来了!”

    陈司业朝这群学子呵斥道。

    “这鹿鸣堂是多少大景名士讲学之地,可方才我进门时,却像进了闹市。”

    “这般行径,如何配称我明雍子弟。”

    花微柔未语,这座中学子都是名门之后,怕也没受过这般委屈。

    “我知道你们都自视甚高,但进了明雍书院,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是来为家族扬威,还是来玷污家声的此中利害,还望诸生心中有数。”

    众学子似乎都因陈司业的话正襟危坐起来。对面座中,一位挺直脊背的少女吸引了花微柔的目光。

    桓瑶。

    花微柔心道:“这桓瑶将桓家视得比命还重,只不过本事若没几分,有再大的梦想都是徒劳。”

    拿够了威风的陈司业这才开始安排众人选课。

    她再次抬笔,看向眼前的课表,笔尖不由指向“文司宥”这个名字。

    “咳咳。”

    此时花微柔注意到她身旁坐的是白蕊儿。

    她突然咳嗽起来,欲言又止。花微柔看一眼堂中背对我们的司业,指了指案上的白纸。

    白蕊儿明白了她的意思,挥笔在纸上写起来。

    “这位文先生的课,还是慎选为好。”

    “为何”

    “他的课高居黑榜首位,新生应当多选红榜课程!”

    她朝花微柔又扔来一纸团。

    “这是明雍学子私下给学院做的投票排行。”

    “红榜是受学子欢迎的课程。”

    “黑榜……则是学子怨声最多的课程。“

    我望着红榜榜首。

    ‘史学,玉泽,九十九。'

    花微柔心道:“看来这红黑榜也不是特别靠谱,否则为何玉泽那厮都能是红榜榜首。”

    要不是玉泽人模狗样装的像,要不就是明雍这群学生眼都瞎了。

    玉泽她能不了解在没有入明雍书院前,玉泽是首辅府的幕僚,一天到晚的在书房跟凌晏如下棋,一有空便来烦她。

    她小时候忙死了,凌晏如朝会的时候她在那练字。

    凌晏如处理政务的时候,她在旁边学。

    凌晏如与玉泽下棋的时候,她在旁边深思研究。

    用完晚膳后,她还得练套剑术。

    她一天时间得恨不得拆成十二份用,忙的要死,哪像玉泽一样无所事事。

    偏偏玉泽这个无所事事的,闲下来就喜欢来烦她。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看着面前的纸条,轻笑道:“这位玉泽先生的课好受欢迎。”

    “自是,他为人极好。”

    花微柔此刻确信,不排除两种都有的可能。

    玉泽不光装的人模狗样,这些学子眼睛还瞎。

    白蕊儿突然道。

    “说来,……这榜上还有一位先生是我的同乡。”

    “可是这位司空先生。”

    “你如何得知?”

    “我兄长从我儿时起边常跟我将这大景名士之事。”

    “这位司空先生号称他制的弓箭,一箭百发。”

    “可自水患后便离开了玉梁,天下人都不知他去了何处。”

    白蕊儿感慨道。

    “不愧是手掌《花诏录》的花家人。”

    此时,又一个纸团朝我扔来,却是从另一个方向,上面写着。

    “同砚,红黑榜可有何推荐课程”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提笔回道。

    “算学,文司宥。”

    花微柔对这群学生对文司宥的评价并不以为意,在她看来,她觉得没有一个先生能比云心先生还要恐怖严厉的了。

    若是这群人被凌晏如教导半日,恐怕便要哭爹喊娘逃之夭夭了。

    “你们偷偷摸摸地做什么!选课单填好了吗!”

    司业一声令下,她一目十行地填好了早在心中计算好的选课单。

    司业沿书案走过,一一审视过众人的课表,经过她时,不知为何停了脚步。

    “……先生,学生选的课有何不妥。”

    司业眯起眼看我片刻,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你的胃口,倒是不小啊。”

    鸦雀无声的鹿鸣堂中,众人的目光随着司业的一句话落到她身上。

    “你想文武兼修”

    她看一眼自己笔下满满当当的选课单,不慌不忙应道。

    “有何不可?”

    “呵,诸位,借这位……花学子的豪言壮语,告知尔等一事。”

    “明雍课业,分为文武两系。当然,书院中也有兼修的机会……只为顶尖的英才而设。”

    “若要文武兼修,需通过书院中特设的考核。”

    对面的红衣少女眼中一凛,正欲举手,被司业挥手打断。

    “若还有其他有此心志的学子,此刻带着玉牌去后院接受考核,唯有通过考核,方能有文武兼修的机会。”

    花微柔正欲起身,司业却朝她道。

    “你不用”

    她看向司业,静等下话。

    “你在方才祭礼测试一环,表现得过于出色,院长说,你若想文武兼修,便当你过了。”

    此话一出,满堂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她注意到,这些目光,或有艳羡,或有不甘。

    她转头与桓瑶恰好对视,显然,桓瑶是后者。

    以桓瑶为首的几位学子朝司业行礼完便向后门去。

    花微柔在此刻坐的比谁都安然,在她看来,她靠自己的本事有何不可

    毕竟,若是连她都没这资格,谁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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