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时,宣京的街道两边比平常都要热闹得多。
花微柔死活非要拉着凌晏如陪她一同去逛逛,凌晏如无奈,最终只能答应。
凌晏如这种一年到头不是在朝堂上和各种世家博弈,就是在首辅府里办公看折子,再或者是明雍书院的亭子里下下棋,娱乐活动,估计就只有挑个天气好的时候爬山登高。
这是个娱乐活动很单调,快三十而立都还没娶妻生子,把人生大好时光都献给大景王朝的男人。又年纪轻轻就当了内阁首辅,所以毫无疑问——从来不会有人约他过上元节,就算有,那也是上元节约他谈政务。
所以很显然,花微柔是第一个约凌晏如过上元节的人。
但花微柔实在不该对眼里心里只有大景和朝政的人期待什么。
花微柔站在姻缘树前祈祷姻缘。
凌晏如看着花微柔,以为她是在提醒他,让他成全她和季元启,心下顿时就冷了下来。
是以当花微柔睁开眼就看到凌晏如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想很重要的事。
花微柔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应景的话,却没想到他开口生疏的叫了她的名字,甚至还有几分提醒的意味在里面:“你年纪尚小,不该耽于情爱。”
……谢谢你,云心先生,完全没把我当大人看。
花微柔和凌晏如朝寺庙走去,迎着裹带了香气的清风,跨入寺门。参天大树掩不住白马积聚的灵气,殿宇楼阁隐不住来自天竺的灵光,寺院被笼罩在这善净的气与光之中;东楼悬钟,西楼架鼓,晨钟暮鼓之声在青瓦上空奋力飞腾,悠扬飘荡,似要将这清心梵音送至人间般。
今日是上元节,是以有算姻缘的住持在寺庙内为女子算卦,花微柔好奇之下,也向那住持走去。
住持看向她,和善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想算什么”
花微柔轻笑道:“姻缘。”
那住持将签筒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可凭心意抽选。花微柔随手在签筒中抽了一支签,递给住持。
住持拿过来看,几乎是看到的瞬间,微皱了皱眉。
花微柔瞥了他一眼,问道:“如何?”
那住持平淡道:“施主这姻缘……颇为坎坷啊。”
花微柔闻言刚才的好心情瞬间就消散的一干二净,她转头看了眼凌晏如,见他面上没有丝毫起伏,复又看向那住持,冷淡道:“是不是你算错了?”
那住持摇头,和善道:“老朽在这算了二十年的姻缘,从未有算错之说。”
花微柔问道:“可有解法?”
“唯有八字。”
“哪八字”
住持看了眼凌晏如,意味深长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罢便摇头笑着离去,花微柔自是听懂其中深意,看向凌晏如笑着问道:“云心先生说学生这段姻缘该如何啊?”
凌晏如淡淡看向她,出口的话却是出她意料:“断了。”
他说罢便向寺庙外走去。
花微柔点头道:“原来是断……等等,什么断了”
次日,明雍书院内。
临近寒冬的下午,却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刚下了算学课的花微柔和曹小月等人说说笑笑,却在途径桃李斋时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住她的是明雍二年生。他生得高大,站在她面前,却十分无措。原来跟花微柔嬉笑的同砚此时倒是默契地走到一旁,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花微柔才反应过来她被算计了。
她淡淡看向季元启等四人,知道是他们的手笔。自从跟赵轻云退婚后,这些场面就没少出现过,一来二去的,她也习惯了。
“那个,花学妹”师兄脸颊上泛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一句话断断续续反复说了七八遍也没说明白,“我……”
花微柔心里明自了七八分。可怜孩子,她默默感叹,在哪里表白不好,偏选在桃李斋门前,万一司业出来了,不就被逮个正着?难道是想用一千遍院规表示诚意吗?
“师兄,抱歉,我一—”话音未落,却看见旁边有一个白发紫袍的身影。整个大景,除了云心先生,还有谁如此打扮?
他站在那里好像已经有一会儿了。花微柔与他之间隔着起哄的同砚们,不太看得清他脸上的神色,但直觉他应该是不大高兴的。
这神情,莫非是吃醋了?
花微柔心里暗戳戳的想,顺势把本想出口的“现在想专心于学业”改为“有心上人了”,还故意把声音提大了些,以确保那人能听见。
“原来是这样吗……”师兄看上去有些失落,“那,我可以问问师妹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吗?”
“他啊,对我很温柔,虽然口味比较奇怪,但愿意迁就我,”花微柔故意不看凌晏如,还采用一些奇奇怪怪的形容词,“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但我还是很喜欢他。”
小时候云心先生作为她的西席,对她确实很温柔。会任她撤娇,安慰她,给她买糕点。现在他虽然不说,还老是冲她摆冷脸,但该护她该宠她时一点也不含糊。她没说谎。
云心先生嗜辣,甚至连汤圆都吃辣的,但每次回凌府,膳食永远是她喜欢的南塘糕点和小食。若是恰好赶上癸水,桌上更是一丝红都不见。她没说谎。
据她上次回凌府已过了小半个月。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可不就好几十年?她没说谎。
她很喜欢他,她没说谎。
听到她这番话,周围的同砚躁动异常:“是谁让我们花学子魂牵梦萦?”
“这到底是哪号人物?我也想见识一下!”
人群嬉闹着,花微柔瞥见人群外的凌晏如眉头微皱,脸色复杂,见她看他后也没什么反应,反而独自一人拂袖而去。
……不是吧?他没发现她说的是他?
花微柔这几日颇为烦躁,她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想见的人一大堆的都来烦她。
曹小月:“嚯,你太不够意思了,有心上人了都不告诉本小姐。”
白蕊儿:“是啊,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有福气。”
季元启:“小爷也想知道,哪家的公子,小爷认不认识”
花微柔淡淡的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始终不发一词。
季元启猜疑道:“该不会是那小王爷吧”
花微柔淡淡看向他,“胡言乱语什么,不是他。”
她看了眼几人满是八卦的神情,思虑了一会,最后云淡风轻道:“也不是任何人,我根本就没有心上人,那借口只不过是用来搪塞其他人的罢了,你们别想些有的没的。”
几人闻言皆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花微柔心里烦躁,也没心情管他们,起身提步便离去。
她在寝舍里深思,凌晏如她是最了解不过的,对男女情爱根本就不感兴趣。
凌晏如完全是属于那种温香软玉在怀,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再把怀中的女子扔出去的人。
她喜欢上了这样的人,就连她都佩服自己。
但她向来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若不是凌晏如亲口告诉她让她死心,她怕是不可能放下。
既如此,不如大胆尝试,就当是为自己的幸福博一次。
她看向书上那最后一招,也是杀手锏。
《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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