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进来作礼,老管家在身后扶着他,他自己摸着拐杖就起身,眼里满是慈爱看过叶若淳和叶轻鸿,又看向叶青卫玘等人,嘴里喃喃道:“没事便好。”

    等他看到周莘,深凹的眼睛直盯着她,见她眉眼有些熟悉,疑问道:“这位是?

    周莘只好再次行礼,“叶老爷子好,晚辈周莘。”她对老人一向很敬重,该行的礼一个不落,这点上她就很得夏侯复喜欢。

    叶云山缓缓点头,看着周莘似乎与记忆里的影子有些重合,仍旧是有些疑惑,“姓周啊?”

    叶若淳正欲上前,衣袖被卫玘轻轻拉了一把,卫玘对她摇摇头又朝叶云山解释,“老爷子,小周姑娘是承渊的朋友。”

    叶若淳心下明了,叶云山年纪虽大,性情极为豪情仗义,若是知道周莘救了叶家两次,必定要对周莘客客气气,周莘看着是个洒脱的人,想必卫玘知她不爱客套,不如直接省去,这样她即便住下也不必太拘束。

    “噢~是个姑娘啊!”叶云山虚扶了一把胡子,脸上有些欣喜之色,拍拍卫玘肩头,“你从未带朋友来过,还是个姑娘家!既是朋友,便也是我府上的贵客。”

    叶云山又转过来对周莘笑笑,“小周你且在府上住下,不要客气!”

    周莘点头应是,叶云山倒是个和蔼的家主,像她祖父一般,只可惜她祖父去世的早,她只在祖父身边待过两年。

    毕竟是深夜,虽还有一堆污糟事要处理,可叶云山身体为重,叶轻鸿便安排叶云山先回去休息,派了人扶他回去,他缓步走到门口却突然回头,深邃的目光直对着周莘,“小周啊,你父亲的名姓是?”

    周莘直愣在那里,她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父亲确实曾游历朔城至枷楞山修炼成仙之术,夏侯复认识她父亲不假,难不成她父亲也与叶云山相识?她愣了许久,还是卫玘推了推她才反应过来,她心思一转,脱口而出,“家父…周廷。”

    周莘垂眸,只听见叶云山长叹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她不知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叶云山离开后,叶若淳和叶轻鸿同样一身疲惫,好在抓了个刺客首领,也不算没有收获,但是叶家又好似一副有事要商讨的样子,周莘便自行提出先去休息。

    叶若淳也没拒绝她,唤了颂今给她安排一件院子,临走时一把握住周莘的手,切切道:“周姑娘,先前我以为你救小苒是为了接近叶家,如今你在叶家顺手救了一把,倒是我以己度人了,往后你便在叶府住下,我年长你许多,若不嫌弃跟着承渊唤我一声淳姨吧。”

    嘶!周莘咋舌,她这是因祸得福了?和叶家攀了个亲。好事啊!周莘连忙笑嘻嘻道,“不嫌弃!多谢淳姨!”

    卫玘在后面倒是叹了口气,“淳姨这一句话,把我和小周姑娘的辈份都拉平了,叫我如何自处?”

    淳姨笑他,“承渊你不是从来不在意这些,怎么如今和周姑娘平辈份也要这么较真?”

    承渊苦笑,不好再说,叶昭倒是在一边忍俊不禁。

    周莘行礼告退,剩了叶家一大家子处理琐事,她由着颂今将她带去院子,忙里忙外的替她叫热水送衣物,过了会等水备好又亲自替她脱衣服,这倒是给周莘吓了一跳,连忙拒绝着自己跳进了桶里。

    周莘从小也是千金小姐,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衣食住行总有两三个丫头服侍,可她长大了,自己也已独自生活两年了,再被人服侍还有种奇怪的感觉。

    周莘闭目坐在浴桶里,水汽氤氲中是少女如雪的肌肤,长发散落几缕贴在纤细的脖颈上,圆润的肩头沾上一片花瓣,锁骨下肩胛骨侧都有一道极为醒目殷红如血的疤痕。

    无相花的灵气修复了戚瑶伽留在周莘手上抽出来的鞭痕,可唯独恢复不了这个疤痕,周莘不经意的触碰还会有些隐隐作痛,她想这样也好,时时刻刻提醒她还没修成仙,还没做完该做的事。

    等周莘真正躺下已经四更天,她细数了下,她这两年都过得都没这几天累,从枷楞山开始到朔城,从她得到那个神谕开始,一切都在按照命定的步骤,她和所有人,都是局中人。

    周莘睡得极沉,颂今来叫她吃早饭也没能喊醒,等到午时颂今又来催午饭,这时周莘已经穿好了衣服,颂今带着两个丫头从外进来替周莘收拾房间,人站在周莘跟前,替她束紧腕上的绑带,嘴里念叨,“早间就没叫醒周姑娘,这会儿醒的巧,前厅正备着午饭请姑娘一起过去。”

    周莘歪头,有些不解。

    颂今笑着解释,“叶府不比寻常人家,最重家亲和睦,便是侯爷来了,也要一日三餐一起用膳。”

    周莘自己在周家吃饭时都不必凑齐人,周暄爱闹腾,周莘是不喜欢和长辈吃饭的那些规矩,于是两个人将整个越国,大到酒楼饭阁,小到僻巷酒家,全骑马逛了个遍。

    周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长辈一起坐着吃饭,谁知道叶家竟有如此优良家训,周莘听了只想躺下再睡一觉,她两年来也只和唯二的长辈夏侯复吃过饭,夏侯复也不拘那些礼还让她轻松些。

    颂今见她耷拉个脸,凑过来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周莘点头,“这样是不是就不用去吃饭了?”

    颂今当她胡闹,推着她就去了前厅。

    周莘到时叶家人已经满满当当坐了一桌子,周莘看了眼更不好进去,在门口扭扭捏捏的不肯进,颂今哪肯理她,一掌就将人推了进去。

    一群人全看着周莘一个人,她脸色僵着笑了笑,不知往哪走,还是叶若淳叫她入座,位置就正好在卫玘和叶若淳中间,周莘笑着挨她坐下,发现对面空了两个座位,不见叶轻鸿与叶青的身影,这时侍女布完菜,一一退下。

    说是一家人吃饭,席间没什么人说话,一向热闹的叶昭也不说话,一时间碗筷碰撞的声音,周莘低头扒了两口饭,叶若淳还叫她多吃菜,周莘点点头却没伸筷子。

    “小周姑娘还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卫玘低头揶揄她,听的周莘想揍人。

    她抬头,正看见卫玘修长的手指游刃有余的使筷子夹着一片鱼送进嘴里,人好看,吃的鱼竟然也格外的香,只是这鱼,怎么有些眼熟?

    周莘这才仔细看了一眼饭桌,一半摆在她这一侧的菜竟都是越国菜,她夹了片鱼,是越国姜汁鱼片,周莘愣了愣,低头嚼着没说话,整个人情绪低落的很。

    周莘两年多没吃过越国的菜肴了,她一口就能分辨这鱼是越国洺水里独有的锦绣鱼,从前周莘阿娘就说周莘不爱着家吃饭,往后定要吃百家饭,一语成谶,周莘这两年连苦头都吃了不少,就再没吃过越国菜。

    卫玘没听见周莘反驳她,觉得她总有些不对劲,正要问她,却见她抬头脸上堆着笑找叶若淳碰杯,“这越国菜应该是淳姨准备的吧,多谢淳姨。”

    叶若淳摇摇头,面色和润,“这你可谢错人了!”

    周莘随叶若淳的目光转过去,正与卫玘的目光对上,卫玘眼角微扬的往后靠了靠,竟是坐在主位的叶老爷子,周莘立刻起身垂首,“多谢老爷子。”

    叶云山放下筷子摆摆手让她坐下,和蔼道:“总觉得与周家有些渊源,你既然也姓周,想来也是有缘,叶家对待贵客向来如此,你不必拘礼。”

    周莘点头坐下,心里不太宁静,叶云山这作为总让她以为他知道些什么,她担忧的连嘴里的鱼都没了味道。

    饭过半晌,叶轻鸿与叶青回来了,二人神色凝重,入内朝叶云山先行了礼,颂今跟着卸了叶轻鸿身上的披肩,叫人给叶轻鸿和叶青添了碗筷,叶轻鸿入座,叶青被推及桌前,此间不闻一语。

    叶云山虽是家主,却极少管王宫之事,若不是昨夜太过凶险,只怕老爷子也不肯过问,现下他正看着叶轻鸿喝了口茶长叹一口气,问道:“如何了?”

    叶轻鸿放下茶盏,沉声道来,“昨夜画舫刺杀之事,襄公派了乔世子严查,画舫已经清空,从河里也捞出不少人的尸体,染红大半片沣河。除了死伤无数,还失踪了一人,便是齐王后。”

    “我记得,昨夜奉昌暗示襄公意欲与玘表哥结亲,玘表哥回绝,奉昌甩了脸色离席,王后也跟着离开,此后至画舫停下来,也只见到奉昌一人出现。”叶昭放下筷子就是一顿回忆,他也是明摆着不喜欢奉昌,却又不得不问一句奉昌如何了。

    “她疯了。”叶青提起神色淡淡,像是提起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在场具是一惊,没想到奉昌在乱夜里竟被吓疯了。

    “乔世子说,昨夜被带回去时神智就已不太清醒,现下一直抱着一把刀,也不肯梳洗吃饭,与痴儿无异。”叶轻鸿跟着解释,顿了顿又道,“抓住的那些刺客,死的活的竟一个也没问出来。”

    卫玘眸中无波,轻巧开口,“地牢关着的那个也不肯开口。”

    “昨夜那般凶险,有人势要下狠手,不是除去襄公,就是…针对叶家。”叶青抬眸,话语戛然而止,眼里藏着锋芒,正对着卫玘,这角度周莘也看的清楚,被他眼神吓了一跳,叶青平日里性子缓和,但凡提及叶家,那就是要吃人。

    周莘不由的侧了侧身子,跟着看向卫玘,早前在客栈时,就有人猜测叶家树大招风,这次画舫盛宴不是个好事,叶家再加上一个庆阳侯,这就是明晃晃的活靶子。

    “倒是没想到,当真有人敢在沣河上对叶家动手。”卫玘说的轻松随意,眼里带着微不可查的杀意,他早与叶青盘算过,他这趟出了北晋,就是有人不想叫他活着回去。

    “辰世子如何了?他毕竟是齐王后的儿子。”叶若淳问。

    “身上中了一刀,回去后一直窝着养伤。襄公受惊,身体大为虚弱,那舞姬与平宜公主随着伺候,宫里宫外全是乔世子一人操持。”叶轻鸿说到乔世子总有些不明的意味。

    叶苒对乔世子的事本就关心的多,听闻他受了刑还一直忙于宫里之事,低头咬着唇不说话。

    “要我说乔世子一直都稳重得很,只可惜前面辰世子风头太盛,如今一对比,显得乔世子更出众了。”叶昭也不喜欢乔世子,这么一对比乔世子确实极有可能坐上王位,可那都是后话,他毕竟看不上叶苒,叶昭也就没必要管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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