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致就是这样。”阿波罗将内情尽数吐露,语毕便不再出声,只是安静等待阿尔忒弥斯反应。
但半晌过去,阿尔忒弥斯依旧一言不发。
阿波罗眼神闪了闪,质询地看向姐姐。
阿尔忒弥斯扬起半边眉毛:“所以?”
他噎了一下:“我以为你会责骂我,又或者——”他略作停顿,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最后干脆放弃了,口吻愈发透出小心翼翼的意味:“你不生气?”
狩猎女神快而缺乏起伏地说道:“虽然你对我隐瞒了大多数内情,不曾询问我的看法,但你很清楚风险和代价,自己做出了决定,并且最后得到了理想的结果。我还有什么能生气的?”
阿波罗目光在姐姐身后的墙上游移:“我主动放弃了预言权柄……?”
“我不会为区区一个人放弃权柄,但是当初是我拒绝了继承预言之力,它就从不曾是我的所有物,我并无资格为你的选择而擅自愤慨。而且当初失去她后,你又失态到什么地步,我比任何一个奥林波斯神更清楚,”见阿波罗欲言又止,阿尔忒弥斯犀利地补上另一个短句,“我说错了吗?”
“阿尔忒弥斯……”
金发蓝眸的女神注视双生弟弟片刻,终于摇了摇头:“坦诚而言,我的惊讶比愤怒更多。原来我们的共同点并没有我想得那么多。”
阿波罗怔了怔,垂睫不语。
“阿波罗,我可能永远无法做出与你一样的选择。”
“我知道,”勒托之子的微笑有些苦涩,“若是刚降生那时的我,也定然无法相信,我竟然会为了爱人与原始神对垒,甚至主动放弃力量。”
但他们在外貌上再相似,也从来不是彼此的镜像。阿尔忒弥斯敬畏命运,因而坚决地推拒福柏的馈赠;阿波罗接掌预言能力,却无法低头乖乖当阿南刻的代言人。
阿尔忒弥斯走近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你确定她值得吗?”
这次阿波罗即答:“我确定。”而后,他湛蓝的眼睛急剧闪动起来,微分的嘴唇最后绷紧。
“你想说什么?”
“非常愚蠢的话。”
阿尔忒弥斯扬起眉毛。
阿波罗别开视线:“我害怕她会反悔——后悔选择我。”
女神讶异地沉默须臾:“你为什么那么想?”
“她并不想立刻举行婚礼。她认为那还不急。”
阿尔忒弥斯的表情微妙起来:“你在询问我她为什么会那么想?”
阿波罗没说话。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阿尔忒弥斯长长呼气,“但我衷心希望你不会第一次犯同样的错误。”
她轻轻推了阿波罗一把:“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偷瞄外面的动静。你似乎并不放心放达芙妮与诡计多端的迈亚之子独处,那就快点出去。我也该走了,我会告诉母亲你做了什么好事。”
想到勒托可能会有的反应,阿波罗不禁闭了闭眼。相比宙斯,他反而更敬畏母亲。
阿尔忒弥斯走出两步,蓦地回身:“我之前说过,如果她令你心碎,我会代替你杀了她。原本我应该射她一箭兑现当年的承诺,但现在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
。替我转告她,我没有忘记这件事。”
阿波罗不由自主露出些微袒护的意思:“威胁对她没有用。”
阿尔忒弥斯耸肩:“我只在开玩笑。”说着她利落转身,熟门熟路地从神殿另一侧离开,没再回头。身形消失前,她只又来了一句:
“别再搞砸了。”
阿波罗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阖目哂然,自言自语似地回答:
“我不会的。”
※
“赫尔墨斯的承诺?”
“婚礼的事不急?”
卡珊卓轻咳,搭住阿波罗的肩膀:“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赫尔墨斯把我和牛群一同带走的时候,我和他就之后他会担负的职责打了一个赌。我赢了,换得一个他会救我于险境的承诺。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阿波罗反问。
她转了转眼珠,环住他的脖子,凑得更近:“那时我确实怀着以防万一的心思,如果我需要离开你身边,我不能完全没有手段。”
阿波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卡珊卓踮脚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那时我对你多有欺瞒,我道歉。对不起。但过去是过去,我并不打算让赫尔墨斯兑现承诺。我为什么要从你身边逃走?”
气息近距离交缠,阿波罗的眼睫连续快速扇动了数下,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就势含住她的唇瓣。
见他还不说话,卡珊卓轻轻与他碰鼻尖:“而且逃走太没效率了。我不论到哪里你都会追上来的,那还不如站在原地好好解决问题。我——”
她深呼吸一次,才继续说道:“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可能缺乏信用。可这次我真的在尝试,在努力。所以……阿波罗?”
阿波罗一眨不眨地凝视她,声调出奇平静:“我需要证明。”
奇妙的紧张感如游蛇般滑过她的脊柱,卡珊卓拨弄了一下他金色的发梢:“之后我们还会有客人吗?”
他怔了怔,唇边有笑意转瞬即逝:“现在你才是预言之神。”
“但德尔菲依旧是你的居所,”她说着看向他背对的那栋殿堂,“那里是你的神圣空间。未经你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叨扰你,其他神明也无法闯入施展力量。”
阿波罗的瞳孔不受控地扩大。她在漆黑瞳仁中的倒影变得更为清晰。
想了想,卡珊卓再加了一份筹码,附耳低语:“现在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受伤了。”
※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卡珊卓听到自己长长吐息。
与此同时,她清晰感受到身下织物柔滑的触感,嗅到与仙馔密酒相近的若有似无的清香,她还聆听到几重门户外树木婆娑的细语,间杂期间的是更远方嗡嗡的人声喧嚣——脱离凡人之列还不久,卡珊卓尚未完全完全习惯不死之躯过于敏锐的五感,哪怕没有特别的刺激,通过感官同时涌入脑海中的信息也变得多如海洋中的水滴。她时不时要停下来缓一缓,以便分辨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可以忽略的“噪音”。
温暖的、轻轻抚摸着她额头与头发的手指像海面上的灯塔远光,指引着她回到此刻的现实。
但同样的指尖也能召唤来漩涡与风暴。卡珊卓不禁轻轻颤栗了一下。
再定
睛看,阿波罗坐在她身侧,无言地观察着她的状况。现在即便他不有意将她纳入领域,他的体温也与她的相近了。同类的一大特征也许就是触碰彼此时是能感受到相似的温度。
“我——”喉咙有些发痒,卡珊卓不禁清了清嗓子,“我睡着了?我还以为成为不死者后就不再需要睡眠。”
“即便是神明也有感到疲倦、需要休息的时候,而且你还不习惯新的躯体,”阿波罗若有所思地停顿片刻后又说,“等你有了信徒,就更加需要学会如何分割自己的意识。否则只要任何人呼唤你的神名,你就可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那么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我还一个信徒都没有。”卡珊卓说着做了个鬼脸,拽了他一把,示意他也躺卧下来,省得她支着脖子看他。
阿波罗笑了笑照做,过了片刻,缓缓将手臂环到她背后。
卡珊卓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自然而然地贴过去,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他们安静地相互依偎了良久。
“我可以直接将德尔菲让给你,”阿波罗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她背后的头发,忽然说道,“所有信仰我作为预言之神侧面的庙宇我都可以给你。”
卡珊卓讶然沉默数拍后才说:“这样不太好吧?”
他扬起眉毛,无言地质询这有什么不妥当的。
“那都是你散布威名的成果,我什么都没做,不能直接拿走。”
“我的都可以是你的。”阿波罗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些事在他眼里显然真的只是细枝末节,不值得多浪费时间踟蹰。
她不由自主回想起那时阿波罗摆到她眼前的几大箱宝贝。和珍宝华服还有金银比起来,这次他的慷慨馈赠又升级了。
“我会通过梦境让祭司们知晓,他们供奉的不再是我,而是我的爱人。”见卡珊卓欲言又止,阿波罗微微一笑,“从福柏那里继承预言权柄的时候,我也接手了一些原本献给祂的庙宇和神龛。这是权柄交接正常的一步,你没必要想太多。”
“德尔菲依然可以是献给你的神庙,”卡珊卓不太确定自己的方案是否可行,润了润嘴唇,“来这里的人可以同时供奉你还有我。”
说出“供奉”这个词果然还是有些别扭。
阿波罗看着她没说话。
“我印象里,一座庙宇同时供奉多位神祇也是常见的事,比如赫拉的庙
了一份筹码,附耳低语:“现在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受伤了。”
※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卡珊卓听到自己长长吐息。
与此同时,她清晰感受到身下织物柔滑的触感,嗅到与仙馔密酒相近的若有似无的清香,她还聆听到几重门户外树木婆娑的细语,间杂期间的是更远方嗡嗡的人声喧嚣——脱离凡人之列还不久,卡珊卓尚未完全完全习惯不死之躯过于敏锐的五感,哪怕没有特别的刺激,通过感官同时涌入脑海中的信息也变得多如海洋中的水滴。她时不时要停下来缓一缓,以便分辨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可以忽略的“噪音”。
温暖的、轻轻抚摸着她额头与头发的手指像海面上的灯塔远光,指引着她回到此刻的现实。
但同样的指尖也能召唤来漩涡与风暴。卡珊卓不禁轻轻颤栗了一下。
再定至她不得不抬眸指出:“需要我帮忙么?”她眼睫扇动着垂下视线,低而清晰地说:“刚才我就想问了,你……不要紧吗?”
刚才阿波罗确认她诚意的方式出乎意料,比起索取证据,用给予来形容更合适。那时浮现的淡淡疑惑很快无暇顾及,此刻才再度浮上心头。
阿波罗抿了一下嘴唇。
卡珊卓眼神闪了闪,不由自主看向别处。
“你对于神婚有顾虑,”阿波罗拇指指腹擦过她的颊侧,将一缕头发拨开,语气很淡,“我猜想你并不乐见于那么快有我的孩子。”
她没立刻作答,难以掩饰惊讶。
他就笑了一下,流露出真假难辨的不满:“我刚才问了两个问题,你只解释了赫尔墨斯对你的承诺。我还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转移注意力。”
卡珊卓闻言没回避问题,深呼吸两下,看着阿波罗的眼睛坦白:“我确实还没准备好考虑孩子的事。”
阿波罗吃痛般眨了一下眼睛,而后继续安静地望着她。
“天后见证的神婚也是……我没准备好。但不止是我情绪上的问题。我害怕由赫拉见证婚姻,会让我不得不依照神王的意思颁布神谕。”
这话极为大胆,阿波罗眯了眯眼睛。
“我还没完全想清楚,但我不准备充当原始神或是奥林波斯的喉舌,”她说着就有些懊悔,原本她并不想那么快就和阿波罗谈论这些严肃的议题,“也许你很难接受,但我希望你知道我的态度。如果你无法认同我,我们可以……慢慢讨论。”
“好。”
卡珊卓怔了一下,她还以为与阿波罗的一场观点碰撞不可避免。
她嘴唇翕动,沉默半拍才轻声说:“同样地,如果要有,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诞生在现在这样的世界上。”
阿波罗注视她片刻,平静地问:“这是你不会退让的?”
“对,”卡珊卓像是要哽咽了,嗓音发紧,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这一点我不会退让。”
殿室中片刻寂静。
卡珊卓不禁感到自己在等待一场暴风雨。阿波罗伸出手的时候,她下意识屏息。然而他只是用手背贴了贴她发红的颈侧,似乎觉得她无法掩藏的体征有些好笑:“你在紧张吗?”
她显得有些茫然,困惑于阿波罗的平静态度,口中喃喃:“当然会紧张。最坏的情况下,如果你无法接受我在这些事上的态度,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还能——”
后半句被蜻蜓点水的吻封缄。
“你身上尽是我无法解读的谜题。我很清楚这点。我确实无法完全理解你在为什么介怀,我很可能无法立刻认同你相信的准则,”阿波罗微微蹙眉,带了些微嘲弄地坦诚,“但我不可能再逼迫你去做什么,那么做只会把你推开。”
“所幸时间于你已经不再是个问题。如你所说,我们可以慢慢讨论。”顿了顿,他强调似地离她更近,吐息落在她的唇上,“还是那句话,你要公平,那么你也不能期望着只有我退让。”
卡珊卓闭了闭眼,弯起唇角,就这么凭感觉去找他的嘴唇:“我知道。”
片刻后,阿波罗抽息,紧盯着她的目光里透出疑惑:“你不是……?”
卡珊卓看回去,偏了偏头,凑到他
耳边低语。
即便对于不死者而言,婚姻与欲望的本源也在于繁衍,那是厄洛斯悄然驱动着这个世界的方式。但既然阿波罗是医术之神,按理说不会没有对策。
※
伊利昂王宫一早就洋溢着紧张的气氛。
首先是侍者发现,公主卡珊卓从她的寝殿中离奇消失了。而后是王后赫卡柏做了个梦,梦中一只渡鸦声称,她的女儿已然成为阿波罗神的伴侣。醒来后赫卡柏立刻差人去卡珊卓那里查看情况,王后的女官与急匆匆前来报告公主失踪的人半路相遇,卡珊卓被阿波罗带走的消息顿时传开了。
仿佛这两件奇事还不够,太阳升起没多久,伊利昂城中阿波罗神庙的祭司就匆匆赶到王宫。祭司大人向普利安王禀报:神官们不约而同做了同一个梦,梦中神圣庄严的声音告知他们,预言的力量已然转移,命令他们从今往后供奉名为达芙妮丝的女神。
到了午后,堤布拉阿波罗神庙的祭司也赶到了,带来的是相同的讯息。
更轰动的是,次日,堤布拉的大祭司请求神谕,这一次回应的并非阿波罗神的话语,而是预言女神达芙妮丝本尊。
“预言女神达芙妮丝与消失的公主卡珊卓非常相像,”大祭司向特洛伊王与王后说明情况时迟疑地顿了顿,最终改口,“应该说……是一模一样。”
所有人虽然茫然震惊,也不得不缓慢接受事实。也在这时,才有王宫中人察觉另一件事:亚该亚王子佩安也消失了。自然而然地,有人怀疑卡珊卓是否其实是和亚该亚人私奔了。
斯卡曼德洛斯于是站出来作证,他在卡珊卓消失前亲眼见到佩安变为光辉灿烂的神明真貌。换而言之,佩安就是阿波罗神。
神明假扮凡人其实算不上绝无仅有的罕见事,但阿波罗为什么要藏在卡珊卓身边,佯作与自己竞争?况且,没有神血、并非英雄的凡人也能跻身众神?哪怕是亚该亚那令人畏惧的大英雄赫拉克勒斯,也是在死后才获赐仙馔密酒。而要论受神明宠爱的凡人之中,也绝没有借此成为执掌强大力量的神明的先例。
发生的事太过不同寻常,各种试图合理解释疑点的说法便流传开来:
最受欢迎的说法莫过于卡珊卓其实并非普利安与赫卡柏的亲生子,而是天生就是货真价实的神明。而且达芙妮丝早就与阿波罗是伴侣,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女神不幸丧失力量沦为婴
孩,由神王授意秘密寄养在特洛伊王室。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卡珊卓在堤布拉神庙过夜时出现神迹,斯卡曼德洛斯并非她真正的孪生弟弟,自然不可能拥有同等的待遇。而阿波罗之所以潜藏在卡珊卓身侧,也是为了帮助爱人取回身为女神应有的力量,直至时机到来,她重新回归天空之上应有的位置。
总之听上去非常合理。
“卡珊卓真的不是我的姐姐吗?”波吕克赛娜一边由母亲为她梳头,一边禁不住嘀咕。
赫卡柏看小女儿一眼:“你身边也许该换几个嬷嬷了。”不等波吕克赛娜抗议,她又说道:“卡珊卓和斯卡曼德洛斯都是我与你父亲的孩子,就像你也是从我肚子里降生一样。”
“可是为什么卡珊卓忽然就成了——”
“你为什么不等下直接问她?”
波吕克赛娜想转头,但头发还在母亲手里,一时动弹不得,恨恨地鼓起腮帮子。
斯卡曼德洛斯宣称,卡珊卓通过梦境转告,她打算在伊利昂的阿波罗神庙内与家人见面,并且解答他们的疑惑。而特洛伊王一家前往阿波罗神庙就是今天,这也是为何一大早赫卡柏就亲自为小女儿梳妆。
母亲柔和的问句把波吕克赛娜问住了。半晌,她终于声如蚊蚋地说:“我……害怕。”
赫卡柏为女儿编发的动作顿了顿:“怕什么?”
“妈妈,你不害怕吗?卡珊卓现在是神明了,她……她会不会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等下我……可能根本不敢和她说话。”
片刻沉寂后,赫卡柏柔声说:“你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
波吕克赛娜咬住嘴唇。
“但如果卡珊卓真的完全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陌生神明,我想,她不必要特意和我们再见一面。即便是君王,也很少有面见神祇的机会,”赫卡柏向后退了半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穿好罩袍,我们准备出发了。”
波吕克赛娜由侍女们帮着穿上最好的长袍,眼神闪闪烁烁想着心事,被提醒数次才惊醒,匆忙配合地把胳膊抬起来方便固定肩头和腋下的衣褶。
“妈妈,”与赫卡柏相携走到室外的时候,波吕克赛娜忽然又问,“今天见面之后还能见到卡珊卓吗?”
赫卡柏嘴唇轻颤了一下,随后从容地整理起遮盖发髻的长披纱。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
普利安王与赫卡柏当先踏入阿波罗神庙大殿,身后跟着膝下的孩子们。
“陛下,请随我们来。”神官引领着这家人来到后方一间宽敞安静的殿室,而后识趣地退了出去,带上了大门。
没有一个人说话,此起彼伏的只有并不平静的呼吸声。波吕克赛娜抓着母亲的手站着,身侧是斯卡曼德洛斯。赫克托尔站在双亲身后,连带着顾及身侧其余三个弟弟的状况。特洛伊的长子很快发现,就连长于控制情绪的普利安难得也表露出些微焦躁,不停地转着手上的戒指。
“她有没有告诉你是什么时候?”波吕克赛娜压低声音问斯卡曼德洛斯,安静成这样,她的话所有人都听得清,她不由觉得这么做的自己傻极了。
斯卡曼德洛斯绷着脸摇了摇头。波吕克赛娜发现他看上去比平日里更高了,大概是站得太直。就连与卡珊卓亲密无间的双胞胎弟弟都那么紧张,她忽然就宽慰了些微。
就在这时,大厅另一侧的小门忽然推开了一条缝,而后吱呀完全打开了。
波吕克赛娜忘了顾及形象,微微张大了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穿过小门,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向他们靠近的年轻女性无疑是卡珊卓,但是无论是身量还是容貌都比她此前成长了些微。那感觉……就像是与数年后的卡珊卓面对面。波吕克赛娜自小就知道自己是全家最貌美的那个,但此刻,她竟然不由自主有些自惭形秽。有什么东西鲜明无疑地改变了,让所有人无法将视线从卡珊卓身上挪开。
更不用说的是——
“你在发光……”波吕克赛娜狼狈地捂住嘴。她一不小心就说出口了。
有谁屏住了呼吸。而后帕里斯带头笑出声来,斯卡曼德洛斯的肩膀也松弛了下来。
卡珊卓也笑了,她驻足,垂眸翻转掌心看了看,苦笑着说:“我还不太会控制这些。”
而后又是无言的寂静。
卡珊卓的眼睫快速扇动着,视线缓缓扫过所有人的面庞。目光相触的刹那,赫卡柏清晰可闻地抽了口气,拿出手巾按住眼角,普利安侧头低声对妻子说着安慰的词句。
赫克托尔看着双亲,而后与卡珊卓对视,露出一如往昔的问候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卡珊卓朝波吕克赛娜一抬下巴,用惯常的方式打招呼,最后看向斯卡曼德洛斯,微微打颤的字句不由自主自唇齿间逃逸:
“我还是卡珊卓。”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