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苏婠婠再带着幺幺从东厢房出来时,幺幺已然换了一身行头,一身红绯色的圆领锦袍,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的大氅,头发被整齐地梳好,用赤丹色的发带竖起,小孩儿看上去精神又喜气。
幺幺一出门便瞧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一时有些腼腆地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大氅的衣料,这衣服是苏娘子送他的新年礼物,他一直舍不得穿,只正月初一给薛哥哥和苏娘子拜年的时候穿了一回。
“真好看,我都有点羡慕婠娘了呢。”言笙走上前牵起幺幺的小手,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有的家长那么热衷于给孩子买衣服了,打扮小孩儿确实是一件挺有成就感的事。
“跟公主殿下出门,幺幺要保护殿下,知道吗?”苏婠婠为他拢了拢衣领,最后叮嘱道。
幺幺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言笙朝着苏婠婠点头示意,一行人离开了义归坊。
马车驶出坊市,拐入长街,众人在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下了马车,今儿个大多的商铺都要开张,因此整条长街热闹非常。
“诸位走过路过别错过,今儿个咱们王记酒楼新春大酬宾,凡是入场的宾客,每桌送一壶上好佳酿!”
“小姐,来看看咱这首饰,那都是个顶个的好,新年开张买两个减五文!”
“公子,给夫人和小公子买根糖葫芦吧,今儿个早上新做的。”
一行人走至卖糖葫芦的面前,因着他这声吆喝纷纷停下,薛纪淮左看看右看看,随后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那老板,“您是说我?”
“诶诶诶。”那老板一脸和气点头应道。
薛纪淮转头猛地看向燕王,见燕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又问那老板,“他!你怎么不喊他?”
“哎呦,这位一看便是尊夫人的兄长,两位生的如此相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糖葫芦老板继续笑着回应道。
“哈哈哈哈。”燕王实在没忍住大笑几声,他走上前去给那老板塞了个小银锞子,“老板好眼光,今儿个我妹夫请客,我这个大舅哥买单。”
说着,燕王便从那人手中的草木棒子上取下了四根糖葫芦,先是给幺幺和言笙一人一根,随后又将左手剩下的最后一根递给薛纪淮:“来吧妹夫,大舅哥请你的。”
“不是——”薛纪淮本以为燕王能制止一二,可谁曾想这位爷还更起劲儿,他抬起手一把夺过糖葫芦,狠狠地咬了一口,酸甜的山楂味在口中化开。
薛纪淮看向燕王的眼神里也一样酸溜溜的,这人净会占他便宜。
而燕王也不管他,带着言笙和幺幺就往前走。
沿着长街一路走过去,言笙看到什么好玩的都想买,时不时遇到小孩子的玩意就会直接买来往幺幺身上套,拿不动的就递给身后的两个大男人,半条街逛完,薛纪淮浑身上下都是包袱。
把一身的包袱甩给泽生,薛纪淮几步上前拉住言笙的胳膊:“我说殿——大小姐,咱能不能少买点?知道你有钱,可是我实在拎不动了,财不外露,咱别买了成吗?”
言笙闻言转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侍卫小厮,确实每个人身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袋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不买了不买了,你让他们把东西送到马车上吧,我去恒雅斋给皇姐买几件首饰,买完咱们就去吃饭。”
说动了言笙,薛纪淮如释重负,连忙给一众拎包的使眼色,随后跟着言笙走进了恒雅斋。
作为上京城最大的首饰店铺,恒雅斋开业的第一天可谓是人满为患,但眼尖的店小二一眼便瞧出了言笙——这位上次在他们店里买下那枚羊脂玉石的大客户。
“小姐今儿个怎的亲自来了?”小二挤过拥挤的人群,引着言笙一行人便往旁边的雅间走,“您几位在这稍候,我让人送茶水过来。”
小二将图册放在了桌子上,随即便转身出去吩咐店里的跑堂准备茶水点心。
言笙挑了挑眉,如此周到的服务,也难怪恒雅斋能把生意做大,这样的营业理念,怕是在现代的店铺也少有,于是翻开图册后,她二话不说便点了几个精致华丽的首饰。
听得言笙要的这几样,小二立时喜上眉梢,这位主儿果然是个大客户,亏得自己没有怠慢。
“这个是?”言笙指了指图册上的一支玉簪,虽放在角落里不起眼,但言笙能看得出,这支簪子的工艺难得,每一片花瓣都雕琢得栩栩如生。
“小姐好眼光,这支昙花玉簪本店只有两支,年前便摆在了店里,但因着一支没有人询问,这才将其取下,要么说还得是玉配有缘人,小姐慧眼识珠,这玉料也是上好的和田白玉,虽不及小姐上次定的那块玉佩珍贵,却也是一等一的好玉。”
“那便包起来吧,我一并带走了。”
“诶,好嘞!”那小二闻言便要转身去给言笙拣货,却被言笙适时出声叫住,他转过身便瞧见这位大小姐对着身边的公子问道:“三郎,你不买一支吗?”
薛纪淮明显被言笙问愣了:“我?我为何要买?大小姐你别真跟着你九哥瞎胡闹。”
“说什么呢?”言笙撇了撇嘴,“自然是给婠娘买的,人家去年帮了咱们那么大个忙,你也不说感谢感谢人家,过年好歹送个礼物。”
薛纪淮闻言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自在,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站起身往外走,“我去外面把马车赶过来。”
“诶!你——”言笙看着他急着离开的模样,心中极为无奈,她转头对着幺幺说:“等一会回去,我给你几件首饰,你替我送给苏姐姐可好?”
“嗯!”幺幺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记下了这家全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待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挣工钱了,也一定要来这给公主和苏娘子买首饰。
一行人从恒雅斋出来后发觉时辰尚早,还没到用午膳的时间,几人坐在马车上商量着下一个目的地,言笙觉得好不容易带幺幺出来一次,想问问小孩子的意见。
可幺幺哪里知道上京城有什么地方是好玩的,他只摇头乖巧道:“公主带我去哪,我就去哪。”
言笙瞬间母爱泛滥,于是便问薛纪淮上京城新年时哪里最热闹,薛纪淮想了一想,答道:“若说热闹,那必定是庙会了,今儿个去庙会也行,各大商铺酒楼开业,想来这会人也不算太多,白天不比晚上,也更安全些。”
“那就去庙会!”
于是马车掉头,一行人再次朝着庙会驶去。
朱雀大街距离庙会并不远,路程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趁着马车上休息的间隙,燕王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先前还在恒雅斋定过玉佩?”
正在给幺幺围毛领的手一顿,言笙垂下眼眸,继续着手指尖的动作,“啊,是,恒雅斋嘛,夏天那会出宫一次难得,就想着来看看,正好有块玉料还不错,便买下了。”
“我倒是不曾见你戴过玉佩。”燕王朝着言笙身边凑近几分,这话自耳边传来,言笙只觉浑身都僵住了,她要怎么说?
难不成要如实跟燕王讲,自己那枚玉佩是送给沈庭琛的礼物?但依着燕王这个八卦的性子,保不齐回头他跟齐王提起的时候,又该如何添油加醋。
正当言笙纠结之时,只听燕王幽幽道:“买的东西倒不少,一件也没想着送我是吧?”
呼——原来是为这个,言笙心中的大石彻底放下,她转过头瞪了一眼燕王,“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还用得着我送?”
被自家妹妹怼回来,燕王虽心中有气却也没出撒,他下意识看向薛纪淮,原想着跟薛纪淮抱怨两句,却瞧见那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干嘛呢?”燕王抬腿碰了碰薛纪淮的膝盖。
薛纪淮猛地回神,打哈哈道:“啊?没有,我突然想起,前几日在饭局上,可是有好多人跟我打听咱们公主殿下的行程,巴不得跟公主来个宫外邂逅,可今日咱们出来,倒是并未遇到哈。”
他前脚话音刚落,后脚马车停下,言笙带着幺幺下车前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薛纪淮,“怕什么,这不是带着我家兄长和小公子么,是吧官人?”
官人薛纪淮只觉自己整个人瞬间石化,完了,昭宁公主彻底被燕王带坏了。
如薛纪淮所说,新年的庙会节目格外多,他们刚一进去便撞上了舞龙舞狮队,言笙护着幺幺一路冒着腰往里走,俩人穿过舞龙舞狮队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幺幺人小,一个没站住便跟来人撞了个满怀,连退几步跌坐在言笙脚边。
“幺幺!”言笙连忙蹲下将幺幺扶了起来,用帕子掸去幺幺衣服上的灰后,将幺幺三百六十度转了好几圈,确认没有摔伤,这才起身看向那人。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在下不是故意的,还望这位小姐莫要生气。”晁珩见对面的女子怒目圆睁,连忙摆手道歉。
“你同我说什么对不住?你撞的是我弟弟,合该跟他道歉才是。”言笙蹙眉护住幺幺的肩膀。
晁珩闻言低头看向幺幺,他蹲下身子柔声道:“小弟弟,对不住,哥哥实在不是故意的,你可有伤到?”
幺幺对陌生人有着天然的抵触,他朝着言笙贴近几分,小声答道:“没事儿的,我没有伤到。”
“没伤到就好,没伤到就好。”晁珩站起身来,本想摸摸小孩子的发顶,却没想到幺幺再次后退半步,他悬浮在半空中的手瞬间显得有些尴尬。
“昭宁!”
恰逢此时,燕王和薛纪淮从后方姗姗赶来,二人还未走近,便瞧着言笙正和什么人争执,生怕她在外面同人吵起来,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只是,这不走近不知道,人到眼前吓一跳,薛纪淮挑眉,好家伙,感情邂逅的人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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