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千安。”腊梅对着言笙深深一礼。

    “怎么?母后是铁了心要将我困在宫中吗?为了防止我逃出去,在九畹宫外派人看守还不够,还要腊梅姐姐在这儿等着我?”

    见昭宁公主满脸不悦,腊梅恭敬回道:“奴婢的确是奉娘娘之命,特此在这儿等着殿下的,但,娘娘并未想过阻拦殿下,若是娘娘当真有意阻拦,殿下觉得,您能从那狗洞中钻出来吗?”

    言笙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怎么连她钻狗洞出来也知道?但她同时也听出了腊梅话中的另一重意思,她反问道:“母后不拦我?”

    腊梅摇摇头,“娘娘已经下令,殿下可以从西门而出,只是别太张扬就好。”

    “真的?”言笙雀跃的语气中带着些难以置信,腊梅见她变脸如此之快,也跟着温柔一笑,“是,娘娘还有句话让我带给殿下。”

    方才还挂在嘴角的笑瞬间收敛,言笙正色望向腊梅,等着她传达皇后的旨意。

    “娘娘说,无论公主如何变化,永远都是她的女儿。”

    此话一出,言笙的心狠狠揪了一下,随后一股暖流自心底涌出,顺着血液流向她的四肢百骸,心中所有的酸楚都在这一刻化作泪水夺眶而出,她感受着眼眶的湿热,不住地用手去擦拭,但却怎么都擦不干。

    她只得把头低下,对着腊梅重重地点了点头,平日里她一向善言辞、会撒娇,但在这一刻,满心的情义在她胸腔中不断奔涌,她却只能细如蚊蝇地“嗯”了一声,权当算作回答。

    腊梅见她哭的不能自已,便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随后安抚道:“殿下,娘娘啊,她只是希望您能健康,能平安,能快乐,能万事顺意,登闻鼓案一事,娘娘并非有意将您拘在宫里,她是怕若放您去了鼓院,后面一旦出了事,她保不住您。”

    言笙所有的委屈,都在腊梅的安慰中顷刻间崩塌,她依靠着云棋才勉强站住,腊梅陪着她缓了好久,直到言笙缓过了劲儿,才瓮声瓮气点头道:“多谢腊梅姐姐,也替我同母后道声谢。”

    “只是,这一趟我定要去的,且,我并非完全没有把握,还望母后心安。再者,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败诉了,那至少也尝试过了。”

    “嗯,”腊梅点了点头,表示她会将此话传达给皇后的,最后她叮嘱道:“那,殿下此行,注意安全。”

    “好。”言笙亦是点头应下,随后便转身朝着西门的方向走去,只是她刚走出几步路,便听得身后有人低声唤她:“等等,等等。”

    竟是阿媛的声音!

    言笙猛地转过身回头望去,就瞧见阿媛正搀扶着广宁公主一路小跑而来,“阿姊,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这儿?”

    广宁公主一年到头也没跑过几次,今晚为了追上昭宁,她险些跑岔气,好在最后关头将人拦了下来。

    她气喘吁吁地走到言笙面前,将手臂虚虚地搭在她的肩上,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我,我出来的还是晚了,差点没能追上你。”

    云棋和腊梅上前,将这主仆二人扶到了墙根旁,倚着身后的墙,广宁公主这才堪堪站住,她紧紧抓着言笙的衣袖道:“都到了这会儿,你还想瞒我吗?”

    言笙知道,她这话说的是自己隐瞒她关于幺幺之事,这段时间这件事在上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想来广宁公主是知道幺幺的存在了,她微微垂下眼眸,愧疚道:“抱歉阿姊,是我没能早点告诉你,但那孩子确实太过可怜了”

    “好了,这些事我已经从祁连那里听过了,你不必再说了。”广宁公主抬手打断她,“我问的是,这案子进展到这一步,你为何不同我说?”

    听祁连说?言笙这才反应过来,广宁公主是意指罗俊彦攀扯她之事,她摇头道:“不,阿姊,我不会让他毁你清誉,你放心,他不会得逞的。”

    广宁公主竟笑了出来,她反问道:“那你要如何?”

    “我——”言笙有些为难,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去耍横的吧?既然广宁公主摘不出来,那她便将自己置换进去,罗俊彦有胆子攀扯广宁公主,却不会有这个胆子攀扯她。

    “好了,”见她为难,广宁公主也不逗她,她牵起言笙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包裹起来,随后轻言浅笑道:“别做傻事,阿姊之前同你说过,若是有我能帮得上你的,你得跟我说呀。”

    “那孩子的事情,我从祁连那里,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既然罗俊彦想拿我说事,那就让他说去吧,我已经给表哥去信了,他明日会作为证人出席,届时把事情原委通通讲清楚,还那孩子和他母亲一个公道。”

    “可——”言笙有些犹豫,“阿姊,就算明日将这些事全都抖落出来,我也不见得有把握能打赢这场仗,若是输了,你的名声又该怎么办?”

    广宁公主闻言,装作愠怒地刮了下言笙的鼻尖,“昭宁,看不起你阿姊是不是?”

    “这段时间里,不止你,我也在成长,大是大非面前,我分得清轻重缓急,比起还那孩子和他亡母一个公道,名声又算得上什么?阿姊相信你一定能赢。”

    “况且,就算输了,咱们也输得起,若真有那日,阿姊陪着你,咱们一起去做女冠,如此可好?”

    看着广宁公主灵动的笑容,言笙心中软得一塌糊涂,“阿姊,我替幺幺谢谢你。”

    “行了,快去吧,别在这耽误时间,而且,以后啊,有事情不许再瞒着我,这一次便放过你了,下不为例。”

    “好。”

    言笙带着云棋同三人告别,这一次再没有犹豫,走出皇宫西门便乘上马车,朝着燕王府的方向驶去,渐渐隐入夜色之中。

    翌日,天光乍破,上京城东南角,登闻鼓院外人头攒动,今日是登闻鼓案最终审理的日子。

    昨日二审时,因着围观的百姓学子乱作一团,主审不得不将案件的审理叫停,今日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刑部与大理寺联合了巡防营,以及兵部的京中兵力联合维持现场的秩序。

    此刻刚过辰时,官兵便已经到达了鼓院外,将整个鼓院及附近的长街守得严严实实,每个卫兵的手上都持有长戟,今日为了案件能够顺利进展,朝廷在这方面也是下足了血本。

    依旧还是鼓院旁的酒楼,沈庭琛与徐霁川并肩俯视着下面涌动着的人潮,人虽然多,但却都在官兵的管理范围内,这便是他们想要的效果。

    昨日因罗俊彦攀咬皇室,在没有得知言笙的打算之前,他们必须造成动乱,迫使案件的审理喊停,而今日言笙要出手了,他们便必须保证现场的安全万无一失。

    “沛霖。”言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徐霁川转头看向她,“时辰差不多了,下去吧。”

    “好。”徐霁川应声,随后转头冲着沈庭琛微微颔首,便走出了包厢。

    他离开后,屋内便只剩下言笙与沈庭琛两人,言笙走上前关上窗户,背对着沈庭琛,她开口道:“太傅,多谢您。”

    “谢我什么?”

    言笙将额头抵在窗框之上,凝视着那窗缘,“沛霖今日要上公堂,学子的召集,人群的组织,还有这下面的兵力,都要谢。”

    “昭宁,”沈庭琛将她肩膀扳正面对自己,“你无需对我言谢,我说过会站在你身后,便一定会站在你身后,永远不要对我有负担。”

    对上那双熟悉的墨眸,言笙收敛心神,她轻声道:“太傅,等到这件事结束了,我有话想问你。”

    “好,”沈庭琛点头,“但,今日之事,你定要小心,罗俊彦此人,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况且他背后水深,别让他把你拽下去,一旦场面不可控,我们便放弃诉讼,若想整治他,我们还有别的法子。”

    “不。”言笙摇了摇头,她推开沈庭琛搭在她肩上的双手,“不能撤诉,原本昨晚,我还想着,既然官司打不赢,那便用官场的法子让他闭嘴,但昨夜阿姊找到我后,我便不这么想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朝门口走去,“我昨晚在来的路上就在想,凭什么我们手握证据却要处处顾忌?凭什么这世间冤屈不能用法律刷洗?凭什么为官者和学子的话,便比平民百姓多一份重量?”

    “不过是这世道太污浊,各个阶级又都相安无事罢了,最后便造就了这自古民不与官斗,女子有冤无处诉,官大一级压死人,权贵世家一手遮天的时代法则,但凡事,不破不立。”

    言笙在门前站定,转头冲着沈庭琛展颜一笑:“罗俊彦既想玩,那我便陪他好好地玩,让他看一看,也让这世人都知道知道,规则,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话音一落,言笙便走出了包厢,沈庭琛望着紧闭的房门,不由地哑然失笑,好,既然她想玩,那自己便为她铺好路,让她尽情施展。

    伴随着棍子敲击地面,威武声响起,幺幺和罗俊彦一行人被押着走上公堂,登闻鼓案的终审正式开始。

    惊堂木重重落下,大理寺卿看向公堂之上:“今日乃是登闻鼓案的终审,原告罗氏子与被告罗俊彦,这是你二人最后一次机会对于案情提出异议、呈上证供。”

    “本案原告罗氏子,击鼓鸣冤状告罗俊彦三状,一为杀妻弑子,二为无故休妻,三为罔顾人伦,在本案前两次庭审之中,因被告方持有休书与证供,其二状与三状在原告方无法提供证供的情况下,暂被驳回。”

    “今日本案对于最后一状杀妻弑子一告,进行最终庭审,二次庭审之时,罗俊彦称,当晚他并未见过罗卫氏与罗氏子,而是在酒楼与同僚宴饮,并有证词为证,但罗氏子之证人薛纪淮,指控罗俊彦此言非实,对此,你二人是否坚持原立场?”

    “是。”

    “坚持。”

    双方皆坚持原本立场,大理寺卿将手中的纪案换了一本,继续道:“二次庭审时,薛纪淮指控罗俊彦身上的伤痕为在义归坊殴打留下,而罗俊彦坚持是在酒楼与徐霁川酒后争执留下,是也不是?”

    “是。”“是。”

    “那好,”大理寺卿将手中的案要放下,“传,证人徐霁川。”

    此言一出,不仅薛纪淮心中一紧,堂下旁听的百姓们亦是议论纷纷,徐霁川是什么人?

    那可是娴妃娘娘的亲侄子,徐侍郎家的长公子,在上京城的诸多世家贵公子中,他素来以颜如冠玉、才貌双绝闻名,更是今科春闱中能够走到殿试的热门人选,这样的人,居然会在科考前和命案扯上关系?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中,徐霁川步伐稳健走入公堂,在堂内站定后,他冲着上首恭敬一礼:“草民徐霁川,见过大人。”

    “徐霁川,今日传召你乃是为了登闻鼓案之中,罗氏子状告罗俊彦杀妻弑子一罪,罗氏子之证人薛纪淮称,上元夜罗俊彦于义归坊对罗卫氏及罗氏子行凶,并与他扭打在一块。”

    “而罗俊彦则称,那晚他是与你在酒楼有了口角,你二人在酒楼起了纷争,他身上的伤亦是与你打架时留下的,对此,你作为证人,需将当晚所发生之事如实道来,你的证言,将作为本案的重要证词。”

    “是,”徐霁川颔首道:“那晚,草民的确见过罗大人。”

    他转头看了眼罗俊彦,只见那人面上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甚至还冲他微微一笑,徐霁川见状,冲着他亦是回了个浅笑。

    随后,他继续说道:“但罗大人此言,一半为实、一半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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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想让公主做我嘴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木亚禾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74章 终审,今天也想让公主做我嘴替,一本书并收藏今天也想让公主做我嘴替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