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笙呼吸一滞,上元夜那晚的烟火此刻在她眼前重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腔内心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和沈庭琛的心跳声交错着传入她耳中,她眼睫轻颤。
沈庭琛看出了她的那份小心思。
心底里那颗埋藏最深的种子,在这一刻突然生根发芽,它用力想要冲破一切束缚钻出土壤,言笙的大脑突然就接收到了它的信号,使得她瞬间恍然,那是她对沈庭琛的情意,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暗生滋长。
“我”言笙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沈庭琛的衣袍,她在挣扎,挣扎是就这样认清自己的心意,告知于他,还是用理智将情感暂时压下,先解决她要问的事。
但沈庭琛没给她太多时间思考,他磁性的嗓音再次响起,其中还掺杂着几分慵懒,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公主将臣看做什么呢?”
他这话里仿佛藏了钩子般,诱哄着言笙说出心底的秘密,她这会感觉自己好似中了沈庭琛的情蛊,完全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老,老师。”她失神答道。
“是吗?”沈庭琛尾音拉得极长,似是并不相信,他俯下身子凑到言笙耳边,将方才的话又问了一遍,“公主,真的把臣当做老师吗?”
温热的气息扑在言笙的耳边,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让人沉醉其中的魔力,引得言笙从耳廓红到了耳垂,一直蔓延向下,直至心脏。
“是,”她点点头,但想想好像又不止于此,“不,不是。”
沈庭琛看着她雪白的玉颈一寸一寸被梅色浸染,感受着她此刻被自己半抱在怀里的轻颤,眼底尽是饕餮的酣足,他的小孩,终于开窍了。
恰逢此时,深夜风起,一阵阵寒意裹挟着梅香袭来,拂动了两人的发丝,也吹起了披风的裙摆,饶是言笙穿的厚实,这会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身子一抖,便被沈庭琛抱了个满怀,言笙被他双臂圈住,整个人埋进他的胸膛,在他坚实的后背抵挡下,任凭寒风呼啸,她也没被吹到分毫。
这股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路过此地,卷起了万千花瓣,也吹散了空中若有似无的暧昧与悸动,言笙猛地清醒过来,紧紧攥住他衣袍的双手一松,双眼紧紧闭上,懊恼着方才的失态。
沈庭琛察觉出她的变化,低笑着问道:“不是说喜欢冬天的冷冽吗?嗯?”
言笙被他调侃,但却没心思同他斗嘴,她额头抵在沈庭琛的胸口上,这会颇有二人上课时破罐子破摔的心境,“喜欢归喜欢,喜欢也冷啊。”
也不知这话哪里戳中了沈庭琛的笑点,他像是被取悦般爽朗笑出声,落在言笙耳朵里一时之间有些羞恼,她从沈庭琛的怀里钻出,用力地推了一下那人的肩膀,“笑什么。”
沈庭琛倒也不阻她,只是一边护住她一边看着她笑,任她又推又搡随便打闹,他这般纵容,到让言笙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劲捶打他了。
她抚了抚有些凌乱的鬓角,坐正了身子目视前方,将下巴搁在曲起的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她低头嚅嚅诺诺道:“你不怪我吗?”
“嗯?”
“不怪我忘记了那些过往吗?我不记得雪夜廊下的月亮,不记得您送我的那枚平安扣,不记得儿时岁月里独有的小鱼哥哥。”
沈庭琛将自己的披风罩在言笙身上,为她拢了拢后说道:“公主,臣对您好,并非因着那些过往,眼下的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公主能记得从集英殿外开始的所有,臣便知足了。”
言笙被他的回答引得心房一颤,随即一股暖流自心间流出,她把头埋进膝盖里,今晚收获的回答,是超出她意料的喜出望外,她很知足。
她回想着方才沈庭琛的那个问题,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心悦于他这件事,又觉得他如此待自己,想来也是喜欢她的吧。
但若是自己先开口,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太主动了?毕竟大原的女郎都矜持的很。
正当言笙纠结着女孩子的小心思时,却不想她这份把自己藏起来的模样,落在沈庭琛眼里,看成了他家小孩面皮薄,情窦初开禁不住他再继续往下说。
沈庭琛也不想这么早吓到她,想着若她一时承受不住,那便慢慢来,左右自己有的是时间陪她日久生情,于是便抬手在她的头顶上呼噜了一把,“公主今日唤臣前来,应当还有正事要问吧?”
他突如其来的正经打的言笙措手不及,方才那份旖旎在顷刻间消散,她有些发蒙,什么情况?方才那个氛围,就差告白了,她都做好准备了,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啊?”言笙转头看向沈庭琛,却发现这人正眼神清明,嘴角含笑,一派正直儒雅的姿态看着自己。
这般正人君子模样,倒是与他方才引诱自己时判若两人,言笙忽然就顿悟了他身上的那种冷香该如何形容,沈庭琛的味道,是禁欲。
这人平日里最是清冷疏离,任凭天塌下来也不会显露半分情绪,但言笙却有幸见到了他许多不为人知的模样,她觉得或许连沈庭琛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情动之时,是多么性感迷人。
唉,言笙暗自叹了口气,想要老树开花果然很难,这人想必是禁欲久了,自己都如此暗示了,他却好像没听懂一般,算了,慢慢来吧,她有信心能让沈庭琛为她心动。
“嗯,是有的。”言笙点点头,想到正事她也收敛起了方才的情绪,认真问道:“上次太傅说过,隐约查到了罗俊彦的背后之人是吗?”
“是。”想起这事,沈庭琛心沉下去几分,起初线索一团乱麻,他为了抽丝剥茧费了不少功夫,只是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他发现此人背后的势力远比他想象中更棘手。
“是云贵那边的高官,对吗?”言笙直接问了出来。
沈庭琛眉心微蹙,“公主知道?”
“是,”她想了想,还是坦诚道:“我去了趟天牢。”
她此话一出,沈庭琛眸色沉了下去,言笙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便将手覆在他的手上安抚道:“我没事,但我去这一趟,知道了不少事情。”
“若他所说没错的话,那位大人背后的势力应当不是秦王,就是晋王,他没直说,我也不敢肯定,但他提及了舒妃,我觉得应当就是这两人其中之一,八九不离十。”
言笙所说和沈庭琛查到的一般无二,但正是因为信息吻合上了,他才更加警惕,罗俊彦怎么会将这些事对着她和盘托出?
“你,查出来了是吗?”言笙手心下意识收紧,沈庭琛看了眼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他双手合十捂住她的小手,敛眸道:“还没有,但云贵总督是秦王的人,我和殿下聊过一次,觉得这位总督有可能两面逢源。”
既在秦王手下做事,又在晋王那里讨好,这位总督大人还真是,作死的很。
言笙将重要信息传递给沈庭琛后,便想起了另一件事,“我有件极重要的事要问你。”
“嗯,你说。”沈庭琛把玩着她削如葱白的手指,言笙视线亦是被吸引了过去,她望着两人缠绕在一起的手指,轻声道:“我母妃之死,你可知道其中关窍?”
指尖相互缠绕的动作一顿,沈庭琛眸色暗沉,“这也是罗俊彦说的?”
“是。”言笙毫不避讳,她既站在了沈庭琛信任里,便不想再瞒他,沈庭琛的手腕比她力气要大,有些事她费劲去查不如直接问沈庭琛。
“我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沈庭琛眉心紧蹙,“他都说什么了?”
言笙闻言一怔,沈庭琛竟然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是有什么隐情在其中吗?他在顾忌什么?
她手指缩紧,“比太傅想象得要多,我不想问别人,要么太傅告诉我,要么我就自己去查。”
两人四目相对,言笙表情郑重,沈庭琛神情晦涩,僵持了好一阵,言笙还是败下阵来,她每次对上沈庭琛的沉默,都敌不过他。
“罗俊彦咬住了母后,他想我在他死后以此事为契机,追查容妃的死因,若真的追查到母后的身上,我势必会觉得是母后杀了容妃,以我如今的性子,他应当是觉得我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我没有查到母后身上,那这件事也一定会成为我同母后之间、同几位皇兄之间的一根刺,他要我跟凤栖宫之间生出隔阂。”
沈庭琛没想到言笙能将此事看得如此透彻,他说道:“公主既清楚他的用意,便应当知道,容妃之死,并非皇后造成的。”
“是,”言笙承认,“此事不会成为我的心结,是因为我不记得那些过往,但他既然提到了母后,那便必定和母后脱不开关系,母后对我而言,很重要。”
她语气太过认真,沈庭琛微微叹息,“这事——”
“这事不要让我去问别人,”言笙紧握他的手掌,“沈庭琛,我只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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