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尖叫几人哭喊几人尿裤子,更是有几人吓得直接晕死过去。
一时间兵荒马乱鬼哭连天。
慕初黎:“……”
还没放噬人花咬人呢这儿。
她刚要操控着人脸把这群人挨个吊住挨着威慑,然而想到用不了多长时间,眼前这些鲜活的性命便会化为一抔黄土,顿时心下索然。
她把人一个个丢出去。
而后又望向谢沉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离开吧。”
群芳楼的彻底炸毁,是在夜半子时。
如今距离子时,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了。
留在这里也改变不了过去,不过是多添烦忧。
……
慕初黎拉着谢沉翊走在寻找客栈的半路上,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冲天巨响。
火光冲天而起,偌大的一个群芳楼瞬间被火焰埋没,楼中众人甚至连声惨叫都未发出,就被蹿天的火舌吞没。
慕初黎顿住脚步,闭了闭眼。
终此一生,希望再也不会遇到今日之事——
明明知晓结果,却无力改变。
……
离开山河图的关键既然在山河图,而如今的山河图应该在陆箫身上,于是次日一早,慕初黎两人便来到了慕府。
慕初黎站在街上,看着对面府邸的额匾上“慕府”二字。
“令尊慕长奕,早为刑部尚书之子,应是六皇子谢革的人。”谢沉翊道,“所以昨日令尊带走你娘时,谢革没有为难。”
慕初黎闻言尴尬低头。
对不起,她这个所谓的作者,对这位父亲的过去,一无所知。
然后拉着谢沉翊寻了个偏僻的巷道,一头扎了进去。
最后抬手唤出两只花儿。
薮春给了她启示,钻到花里面坐着,操控花儿潜行,岂不愿到哪里便可以去哪里,可谓是偷鸡摸狗钻洞偷窥的最佳方式。
然而花朵张开花盘迎接二人时,谢沉翊却打死不坐。
这厮无辜着眉眼,理由很正当:“我怕。”
慕初黎:“……”
被野生的噬人花追着跑着咬没见你怕,结果她亲自操控连牙齿都没有的普通花朵你怕……咱做人能不能实诚一些?
然而这人的下一句话,却拦住了她的话头:“你一人,我很担心。”
慕初黎沉默。
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没把谢沉翊放在身边,她的确挺担心他的。
于是手一挥抹去了一朵花,又一挥让另一朵花大了些,确保可以完全容纳得了两个人,才拉着谢沉翊一同坐了进去。
至于坐进去后某人环着她的腰身不肯撒手慕初黎权当没知觉。
偌大的一个慕府,找人也不好找,好在夭骨敏锐,谢沉翊感应了几息后,向她指了个方向。
慕初黎很快听到外面有闷闷的说话声。
她控制花朵,寻了个假山,在山后让花朵探出脑袋,把他们二人放了出来。
假山对面,慕长奕在和一名褐衫男子交谈。
谢沉翊看了一眼:“周正廷,礼部主事,后为礼部侍郎。”
二人交谈的正是群芳楼爆炸失火之事。
慕初黎靠在假山上,能听出来,他们已察觉此事是有人刻意在群芳楼埋下炸药,刻意所为,而且宿于群芳楼遭此横祸的人,牵涉各方党派势力,所以很难判定凶手是谁。
这一点谢沉翊也说过,二皇子谢礼此次是下了血本,为了除掉谢革等一干政敌,谢礼把算是自己左右手的知枢密院事的独子,都葬送了进去。
也大抵是因为此事,让诸人看出了谢礼的冷血,所以之后不久,谢礼手底之人,七七八八都是告老还乡或依附其他党派。
后来也是被他手底的人告发,算是失道者寡,咎由自取。
周正廷长叹一声,惋惜道:“六皇子得了消息后,昨夜连仪容都来不及整理,便去了群芳楼……可惜,人都没了,去了又有何用?”
慕长奕淡道:“怎样也要看一眼。”
“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纡尊降贵,落在丞相眼中,又不知会成何种面貌。”周正廷顿了一顿,又道,“何苦呢,领回府中不就得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理所应当,那丞相小姐本是大家闺秀,难不成连丈夫纳个妾多个填房都要妒忌?”
慕初黎:“……”
在现代思想熏陶下,再听这种封建之言,就怪手痒想冲出去打人的。
又瞟了眼一旁的谢沉翊。
这人也不知是怎么看出她心中所想,含笑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左侧胸膛上,让她感触着自己的心跳,又一笑,而后靠在慕初黎耳边,悄声开口。
“周正廷后来娶了鸿胪寺寺卿之女,那女子心性直爽脾气火爆,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周正廷别说去找填房妾室之类,连看上其他女子一眼,都要回去罚跪搓衣板。”
慕初黎:“……”
敢情自己就是个妻管严,还在这嘚瑟。
周正廷似乎又想起什么,对慕长奕道:“哎对了,你昨日……不是也从群芳楼带回一个女子?听说还公然打了你一巴掌,你却没有生气?”他促狭道,“慕公子不从来都是洁身自好片叶不沾身吗?怎么,动了心思?”
慕长奕摇摇头,淡然一笑,“不过是察觉她并非我等凡夫俗子,应是会几下道法之术,生了几分好奇罢了。”
那人哼声一笑,显然不信,又拿出一副过来人的态度,道:“我听闻那女子昨日随你回来之时,便阴差阳错为你父亲拦截了刺客暗杀……这般妙人,劝你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慕长奕摇头。
那边的话语方落,又是一阵急沓的脚步声,是有小厮来报,对慕长奕做了一礼:“公子,昨日您带回的那位姑娘不见了!”
慕长奕一顿,才道:“无妨,下去吧。”
周正廷扬眉一诧:“你不去追?”
“她不是寻常人,我留不下她。”顿了顿,慕长奕解释道,“只是昨日在群芳楼见到二皇子谢礼的人,怕她被谢礼骗走,日后与我们对峙,多添祸端。”
虽无利用,但存了几分利用的心思。
慕初黎叹了口气,又瞟了眼谢沉翊。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谢沉翊笑而不语。
因为老丈人而被牵连还能怎么办?
受着呗!
三听两听再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慕初黎又悄没声息地拖着谢沉翊,在慕府内偷着转了好几圈,也没寻到山河图的痕迹,不小心还险些被人发现,最后只能再唤出花朵,出了慕府。
倒也是,山河图那种灵物,现在应该还是在陆箫手中,而非慕王府。
两人只好先寻了家客栈,暂时安顿下来。
然而偌大的一个帝京,想要寻到陆箫无异于大海捞针,左右没辙,慕初黎也只能每日上街逛逛,看看自己能不能瞎猫碰到死耗子,走运那么一回。
夭骨敏锐,谢沉翊寻人比她有优势多了,奈何这人姿容太过出色,往街头那么一站,简直是在敲锣打鼓等人观赏,往往会成为众人的注意焦点。
最后慕初黎只能上街买了帷帽,叮嘱好好带着,又觉得美人只为她展颜,心底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之感。
直到第五天傍晚时,在一处名唤醉香楼的酒楼,找到了陆箫。
慕初黎拉着谢沉翊冲上醉香楼时,迅速在二楼找到了坐在桌边的陆箫,刚要欢天喜地冲过去问她有没有山河图,脚步猛地一刹。
陆箫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坐着。
她的左边,是一个慕初黎不认得的男子,而对面,居然是……慕长奕。
同桌的男子还在向慕长奕介绍陆箫,说陆箫是他前几日刚刚认识的一位高人,擅除妖之术,家中老母久病不起,好在这位姑娘出手,乃是大恩人哪!
慕长奕摩挲着青花茶杯,但笑不语。
陆箫却是十分拘谨,好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时不时瞟上对面的慕长奕一眼,又收回视线,忙饮了一盏茶水。
最后好像实在忍受不住,把手里的茶杯“当啷”一声放在桌上,又看向对面的男子,移开视线道:“慕公子,借一步说话。”
话罢,起身便下楼。
同桌之人诧异:“这……”
慕长奕一笑,起身作了一揖:“失陪。”
躲在犄角旮旯的慕初黎立刻拉着身边的谢沉翊,暗戳戳跟上。
陆箫将人带到了一处无人的小巷。
她似乎是斟酌了一下话语,才转过身,望着面前的男子,认真开口:“多谢慕公子当日指点,让我知晓人和妖一样,这才让我没有铸下大错。”
那日在群芳楼,她一手刀怼着这人脖颈将要劈下来时,慕长奕其实只和她说了一句话,他说:“人与妖一样,有善有恶,姑娘将从善的妖赶尽杀绝……那与恶人,有何区别?”
之后,她被带到慕府,想了一整夜。
才知自己从前那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是错到了何种地步。
“次日不告而别,也是……”陆箫顿了一下,低下脸小声道,“也是我觉得无颜面对公子。我过去终究是杀了几个妖怪,虽然不多,可一想到……我、对不起他们。”
自恃力强,而去欺凌弱者。
她真的……和那些为非作歹的妖物和恶人,无甚区别。
春风掠过小巷。
从始至终,慕长奕一言未发,只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直到看到眼前死死低头的姑娘面前,忽有晶莹剔透的一颗水珠凌空落下,他的眼睫才微微动了一下,声音放低:“无妨。”
顿了顿,又缓声道,“过去之事已成定局,愧疚已是无益。陆姑娘不妨在今后多救几个好妖,想来那些妖精的在天之灵,也会原谅姑娘。”
陆箫抽了抽鼻翼,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又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陆箫擦净眼泪,抬眼看向面前的男子,“若是可以,他日再见,还望慕公子装作不识得我。”
慕长奕眸光一动。
墙上的慕初黎也是一怔。
陆箫察觉不到,只解释道:“我不是说不会帮助慕公子,师门还有师兄,我会告诉师兄,若有力所能及之处定会相帮。只是,若无必要,慕公子和我莫要再接触了。”
慕长奕凝视她半晌,神色不辨喜怒,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为何?”
“公子是朝廷中人,身份敏感。”她道,“而修真界自有法则……修真之人不可插手凡间,以免扰乱尘世皇权的正常更迭。”
慕初黎闻言一诧,转眸看向一旁的谢沉翊。
……毕竟她在《繁华梦》中,男主谢淮川身为皇帝都去修仙了!
谢沉翊点点头。
修真界的确是有这一套准则,修士寻常的扶弱济贫帮助老百姓,修真界不会拦阻,但若插手皇权,与朝廷中人有所牵连,其人甚至包括其师门,都会受到惩罚。
便算宫中的那些国师,日常所行也是单纯的问卜揲蓍,为帝王趋吉避害,防止帝王行岔踏偏。
包括慕九辞。
在慕九辞坦明自己抟盛身份,在苍烛山上大放异彩之后,便被发下禁制——此生不得踏入帝京,更不得插手皇权之事。
慕初黎愕然。
竟然……还有这层因果。
“还有一点……”巷中的陆箫继续道,“慕公子和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她低下眼。
“我虽很多东西都不懂,但能感觉出来,公子心思深重,日常行事应是如履薄冰,步步谋划。”
“你们这一类人,目的性极强,可以为这一目标舍身万死而不辞,却也能将其他有碍或可利用的性命视作蝼蚁。”
“而我,兴许便是……慕公子的蝼蚁之一。”
墙顶的慕初黎心下骇然。
……她的这位娘亲,居然如此通透,难道真应了那句,心思澄澈之人,世间万般丑恶,在她眼中都会原形毕露吗?
小巷之中,慕长奕良久未言,而眸光隐在长睫下,让人瞧不见他心底所思。
陆箫交握在身前的手指绞了绞,思量着自己的这一番话语或许太过直白,嘴角动了动,刚要再开口,对面的慕长奕却是唇角轻提,竟是轻笑出声。
他抬起眼,答道:“好。”
趴在墙上的慕初黎一时心情复杂。
若是当真二人就这样分道扬镳,就不会……有了她和慕九辞了。
然而身处过去的陆箫,只觉面前的人不愧是受孔孟朱子礼教熏陶而长大的世家公子,当真君子端方,于是盈盈笑着又行了一礼,便要转身离去。
然而下一刻,二人身后屋顶上,倏然跃身飞下十余名面覆黑巾的黑衣人,直刺慕长奕!
陆箫瞬时折身。
慕长奕自然是会武的,只是一人对峙数十个有备而来训练有素的杀手,难免捉襟见肘,在又一柄长剑划向慕长奕时,陆箫横剑一拦一劈,瞬间将人逼退,又拉过慕长奕的手腕向后一拉,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修真之人并非寻常人能比,不过几息的时间,黑衣人便被撂倒半数。
几名黑衣人见状,彼此对视一眼。
墙上干着急又帮不上忙的慕初黎眉头一皱。
要玩阴的!
果然,趁着几名黑衣人缠住陆箫之时,一人猛然冲到慕长奕面前,抬手一扬,□□瞬间洒出。
竟是在扬毒!
陆箫一惊:“小心!”
顾及不了太多,陆箫抬手把慕长奕一拉,将人护在身后,又上前一步,竟是用自己的身体为慕长奕挡住毒粉!
毒粉落入眼中,陆箫眼前暗了一暗,她猛地定住身形,摇了摇脑袋,又略不可察地晃了一晃。
身后的慕长奕扶住她的肩膀。
“我没事。”陆箫眨眨眼,迅速运起功法将毒患逼出体内,又迅速从乾坤袋中掏出常备的解毒丸,一粒自己咽下,一粒硬塞到慕长奕口中,才对着慕长奕一笑,“放心,我怎样也会在护你安稳后,再离开不迟。”
略微苦涩的药丸被猝不及防弥散在舌尖,慕长奕似是怔愣一瞬。
身后又一名黑衣人袭来。
陆箫一剑隔开,然而终是因毒稍受影响,侧旁又一名黑衣人攻来时,她格挡不及,眼看就要直刺她的胸口!
慕初黎清楚看到,那一个瞬间,明明手已经掐上黑衣人脖颈,稍一用力便可折断黑衣人颈骨的慕长奕,在偏过脸看到陆箫咬牙斩退他身后的又一名黑衣人时,他垂下眸,动作滞了一瞬。
下一瞬,他侧身挡在陆箫身前。
长剑没入他的肩头。
“慕长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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