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初黎杵在门口,和正坐在屋内摇着折扇的谢流渊,大眼瞪小眼。
一瞬间面色极其精彩。
……谢沉翊呢?怎么是这货?
谢流渊看见是她,面上也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愕然,最后折扇一开,按在胸前,要笑不笑道:“许久不见,慕……”
被慕初黎一口打断:“我姓陆,单名一个阑字。”
“慕初黎”如今还留在慕王府,受慕九辞亲自教导。
陆箫,齐阑,一个取姓,一个取名。
陆阑。
谢流渊抬抬眉梢,倒也识趣,改口得也快:“啊,陆小姐……许久不见。”
“谢沉翊呢?”慕初黎看到这货就觉得心口疼,于是直言来意,不和他费言,“端王府的那位美人亲王……难道是你?”
谢流渊折扇一合,又一笑:“不行吗?”
慕初黎:“……”
慕初黎:“呵。”
谢流渊还没开口,又传来另一人“噗嗤”一声的轻笑,笑声极淡,像是忍俊不禁。
慕初黎闻声转脸,这才后知后觉,屋内竟然不止谢流渊一人。
对面床榻上,正坐着一个华衣公子。
那人面庞白皙,五官端正,虽然不像谢沉翊和慕九辞美得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但五官的每一处都让人觉得恰到好处,而又气质尊贵高雅,一眼看过去,亦是俊秀地令人难忘。
慕初黎默默在心中补了句。
这人长得也比你谢流渊好看。
那人细细打量过慕初黎,方转脸看向谢流渊,含笑而问:“归深,劳烦为我介绍一下这位姑娘?”
谢流渊,表字竟是归深。
慕初黎分了下心。
也不知道谢沉翊的表字是什么,从来也没听他提过。
谢流渊惯来看谁谁都不顺眼的人,对着男子竟然弯眼一笑,十分有耐心,唤了一声:“殿下,这位是……”
又想起慕初黎刻意化名,也不能直接说出她的身份,于是唇角一掀,又瞧了慕初黎一眼,不怀好意道。
“……算是胞弟的意中人。”
“沉翊的意中人?”那人诧异一下,又打量了慕初黎好几眼,“可沉翊不是和琅都王府的三小姐早有婚约在身?你们之前不还去往琅都求亲,怎的……”
又打量了一番慕初黎。
“那慕王府三小姐骄纵顽固。”谢流渊瞧着她,仗着她如今不能捅开身份,净睁眼说瞎话,“又受其兄荫庇,听闻如今也踏上了修仙一途,自是瞧不起我等凡夫俗子了。”
“是啊。”
慕初黎瞟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
“便算那慕小姐有天仙之姿,又温柔可人善解人意,但谢沉翊喜欢的就是我,性格如何又有何影响。”
话语落下,那富贵公子先抚掌而笑。
“说得好。心悦便是心悦,便算其他女子再温柔可人,也敌不过意中人的一颦一笑。便算自己心悦的女子骄纵顽固,又如何?”
慕初黎瞧了他一眼。
从谢流渊一句“殿下”落下时,她便对这人的身份极其好奇。如今的这一番通透的话语,更是引起了她的心思。
慕初黎挽唇一笑,索性直接问了出来:“敢问公子名讳?”
那边的谢流渊嗤声一笑:“殿下名讳也是你能询问,就不怕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什么大不敬?”慕初黎道,“我如今连公子的名讳是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不是不知者不罪吗?”
“哈哈哈,不知者不罪,的确是不知者不罪!”
男子闻言顿时朗笑出声,又仔细看过她好几眼,倒也不曾隐瞒,自报家门。
“我姓谢,名淮川。”
谢淮川,《繁华梦》的皇帝,也是整个故事的男主,也是某种意义上她慕初黎的cp。
慕初黎:“……”
她默了一默。
……竟然真的是谢淮川。
只不过如今的谢淮川应当还没成为皇帝,只是继承储君之位,为太子,所以被谢流渊唤作“殿下”。
之前在慕王府中时,慕初黎也曾特意问过齐阑。
为何她在现代还没恢复记忆时,就会写出一个名为《繁华梦》的小说,把其中的人物关系捋顺的很是清楚,甚至还给自己和谢淮川扯了一段感情线,彼此“虐恋情深”。
齐阑只道大抵是潜意识中还记得过去,所以对于人物关系很是清楚。
但是和谢淮川的恋情那些,完全就是胡扯了。
毕竟那一大串关于朝堂方面的内容,与现实根本沾不上边。
就比如她那位没有见过面的长姊慕栖,实为当初受狼妖牵连的慕家旁系子女,被慕长奕和陆箫抚养长大,权做膝下儿女。
慕栖的确是在多年前便嫁入帝京,但嫁的人其实是晋王之子,而不是如《繁华梦》中那样,成为谢淮川后宫中的一位,更是和“慕初黎”折腾宫斗那一套。
……如今看来,齐阑所说不错。
毕竟《繁华梦》中的谢淮川,可是“霸道皇帝”的真实写照,满嘴都只有“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这一套,而不是像如今这般,真正有着世家公子的涵养。
但想到“她”会和这位谢淮川谈恋爱,慕初黎默了默,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不管怎么说,保持距离怎样都不会错。
反倒是谢淮川见她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慕初黎客套了一串“啊当真是我冒犯还望殿下原谅”糊弄过去,也没在这些人际关系上捣鼓太久。
开门见山,还是问自己最关心的那个内容:“谢沉翊呢?”
“自是在端王府。”谢流渊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如何来得帝京?莫非没去端王府,直接就来了吹临山?”
慕初黎没说话。
当初,谢沉翊是被齐阑用山河图,直接送回了帝京。
但怀璧其罪,山河图这一类的法宝,越少人知晓越好,所以谢流渊和谢是谢非三人,都是在她和谢沉翊被困在山河图期间,早被齐阑以一句“谢沉翊先一步往帝京而去”,诓走了。
琅都距离帝京遥远,等他们三人耗费一个多月之久回到帝京后,谢沉翊早不知何时就被回帝京。
倒也确实应了那句“谢沉翊先一步往帝京而去”。
不过,既然谢沉翊不在,那还是先离开再说。
但就自己走好像又不大好,尤其这里面还有个未来皇上,留在这里万一出了事儿,对谁都不好。
于是慕初黎手一挥:“劳烦殿下和谢二公子收拾收拾,我先送二位下山吧。”
孰料谢淮川摇了摇头。
“前些日子,我便听闻帝京的一些年轻男子,被腾云寨的山匪掳走,朝廷也有心查探此事。”
谢淮川主动解释。
“我与归深是偶然被掳掠至这腾云寨,便也将计就计,留在此地。准备探清腾云寨内部情况后,再暗中传信朝廷,也好里应外合,一网打尽。”
慕初黎点头。
想来之所以外界只传一个端王府亲王被掳走,而不闻谢淮川的消息,应是因为他身为太子,身份敏感,不宜引人注意,所以被压了下去。
于是又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既贵为储君,不必冒此危险。”
便见谢淮川长叹一口气,又道:“天子附近竟存有山匪,是我等的失职……也好将这山匪除了去,尽早还百姓太平。”
听他说前半段话是,慕初黎还在连连点头,然而听到后半段时,她却眉心微微蹙起。
又忍不住询问:“殿下……可是探听过山匪结营此地的缘由?”
“不曾。”谢淮川倒是应得坦荡,又一笑,“无非是一群蛇鼠之辈,不思进取又好逸恶劳,这才落草为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慕初黎:“……”
你这还真是天家子弟何不食肉糜,这连个调查都不做一下,就敢大胆发言,让□□知道了,定会批你个“主观主义”“□□”!
她刚要与这位未来天子好好说明一下,顺便帮他灌输一番“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真知灼见,最好以后能搞个类似“康熙微服私访记”那一套。
草房外突然传来女子明朗的一段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才知道,寨里的这群崽子竟然私自下山,给我虏获了好几个年轻貌美的‘压寨相公’,哈哈哈,我来瞧瞧,瞧瞧都貌美到什么程度!是不是能让我一眼荡魂,不再吊死在许郎这棵树上!”
竟是那名女寨主!
声落,人至。
来人果是一名女子,三十来岁的年纪,一身粗布劲装打扮,轻巧干练,手臂护有皮质护腕,马尾高束,眉浓眼大,黑眼珠明亮逼人。
女子往慕初黎几人身前一站,四面罡风倏起。
更是有灵力流转周身。
这女寨主竟是名修士!
女寨主的身后,粗汉持刀而立。
粗汉瞧见慕初黎时,顿时满面羞愧,转身就要对着寨主跪下:“是我识人不智,还望寨主降罪!”
“别憨。”话语未落,就被寨主踹到一旁,“多大点个破事儿。最该惩治的,是你们这一群啊,私自给我往寨里搬男人!”
搞得她好像嫁不出去似的。
早在察觉女寨主身负灵力时,慕初黎便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条件放射性地都将屋内二人护在身后时,她才后知后觉如今身边没有谢沉翊,只有谢流渊这个祸害。
慕初黎:“……”
习惯害我。
身后的谢淮川却是因为她这一番动作,目光又往她身上落了一落。
那寨主的注意力,也随着她的动作转了过来。
顿时眼睛一眯,眼中满是兴味。
自是也能看出慕初黎周身灵力流转,也是修士!
于是二话不说,抬手惊雷落!
“哈哈哈哈好久没遇到修士了哈哈哈!”寨主满眼亢奋,手指一点,惊雷直劈慕初黎,“来来来!打一场,先打一场再说!!”
慕初黎:“!!!”
这厮怎么和司空泉一个品种,遇到人就想交手,好战分子啊!
心中腹诽不停,手中动作却是丝毫不曾迟疑,她抬手一拂。
身后的谢淮川见寨主举手便引雷,顿时一惊,他抽出腰间佩剑便欲冲到慕初黎身前,却见碧色罗裙的少女,轻描淡写一抬手。
身前数棵大树蹿天起,瞬间引雷入地!
谢淮川一怔。
慕初黎不知他的反应,也没心情理会他的反应。
因为这寨主的修为比她高!
齐阑不是说,她如今的修为,已算是个中高手,怎么甫一离府,遇到的就是个修为比她高了半截的人!
而寨主因为她顺利接下一击后,唇畔的笑意越发扩大,又一道雷电转眼又落!
慕初黎再欲引开,却不料那雷电如同长蛇一般,竟然“嗤咔”一声折了个直角,又是直奔她而来!
御风诀起,慕初黎转瞬翻空避开!
又迅速双手一合,一朵噬人花转瞬出现在寨主脚后,眨眼长到齐人高,噬人花张开利齿,一口就要咬上她的脑袋!
被寨主一脚踹开。
“竟还有还手之力。”那寨主抬眼看向半空中的她,兴致越发高涨,“木、风双系。”
慕初黎:“……”
可不敢再将火系暴露,否则必会引起怀疑。
那女子又是一击袭来!
所幸之前受过楚遥凌慕九辞一干人的魔鬼训练,慕初黎应变能力极高,一来二去,硬是在寨主手底过了五六十招。
慕初黎还稍稍觉得这样下去应是可以应对,却没料寨主挑唇一笑,掌心咒诀一捏!
击来的雷电转瞬从中劈开,一蓬紫雾扑面而来!
毒!
慕初黎下意识地要引火焚毒,却在瞬间反应过来不可暴露火系术法,然而再要调动其他两系已是不及,眼看毒雾瞬息而至!
她咬牙闭眼,安慰自己总不能是触身即死的毒药吧。
却不料寨主也是神色瞬变!
这毒虽不致死,但是触则腐烂,且几无可以修复的可能!
生死关头,耳边忽有风声至,毒雾触上的前一刻,风声一卷,缠绕毒雾堪堪在触及她面庞的前一刻,被风卷离!
慕初黎跌在地上。
毒雾散在地上,所及之处草木眨眼腐烂,连褐色的土地都足足腐蚀了半寸有余。
莫说慕初黎,便是在侧的谢淮川等人也是脸色一变。
谢淮川怔愣一刻,忙上前要查看她的伤势。
那边的寨主也是惊魂甫定,几步冲上前来:“怎样?伤到了吗?可有大碍?我没想到你会接不下……是我冲动,哎这个冒失性子!怎么就改不了!”
又转脸看向划出风的人,些许庆幸:“还好你及时出手,阿泉。”
……阿泉?
慕初黎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来人一袭青白道服,精绣黑白云纹,长袍无风自振,而唇薄若虹,鼻梁高挺,碧簪束发,自有仙风道骨之气。
竟是……司空泉。
司空泉瞧见是她,也是一时怔愣,又将她打量了好几眼。
他自是记得那晚的相见。
那时站在谢沉翊旁边的她,分明不过筑基修为,在偌大的修真界,弱小的如同蝼蚁一般,所以他连这姑娘的名姓都不曾问过……怎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跨过金丹和元婴,到了化神的修为?
慕初黎也是脸色倏变。
……糟,她该怎样解释自己修为的爆炸式跃升?
……
司空泉低眼望着慕初黎,慕初黎抬眼望着司空泉,心中各有思量。
眼看着司空泉眉心一蹙,抬手一划,慕初黎只觉得身子一僵,垂在身侧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眼看就要碰上司空泉的指腹。
会暴露出抟盛骨!
千钧一发之际,只闻“嗖”一声,风声倏紧,一支长箭直刺司空泉探出来的手,瞬息而至!
司空泉侧身一避。
手腕险险滑开。
慕初黎提起来的一口气微松,忙起身赶紧躲开司空泉,这才转脸要看向射箭之人。
便听到一人清越而熟悉的嗓音传来,像是浸润了那芝兰染雪之香,带着笑意,又有几分难以捉摸的冷意。
“承铭道君,许久不见。”
慕初黎霍然转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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