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落地,那边一直握着簪子,被溅了满脸血的端王妃,才猛地回过神。

    她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端王,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踉跄着爬到端王身前,手忙脚乱推搡着他:“谢戚!谢戚你醒醒!我不怪你和别的女人厮混!杀了郅儿的事,我也可以暂且搁下!……你醒醒啊谢戚!”

    她没想过要杀他的,真的没有想过。

    虽然恨他杀了郅儿,可郅儿已经死了足足三年之久,而身死之人,哪有眼前之人重要……她只是生气,也恨他,可……不想他死。

    “谢戚!谢戚你睁眼看看我!郅儿死都死了,我又能如何!何况我们现在还有一个儿子……”

    话至此处,嘶喊着的端王妃,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眼看向身后站立不动的谢流渊。

    “渊儿!渊儿!他是你爹!你怎可以连你爹都不救!快去叫太医啊,快去!”

    谢流渊抬手捂住肩上的伤口,只是低眼看着她,立定不动。

    端王妃趔趄起身,猛地扑到他的身前,一把狠狠推向他,一时间泪如雨下:“去啊!快去啊!”

    谢流渊被她推着后退一步。

    却是闭了下眼睛,笑道:“娘,您唤我作甚?……您之所以养育了我这么一个儿子,不就是若是你的郅儿出了意外,可以及时剜去我的心,给他换上?”

    慕初黎一怔。

    谢流渊自嘲一笑。

    大哥心疾缠身,救治不愈,除了宫中御医,为此更是寻了不知多少的江湖郎中,自然也包括一些……江湖骗子。

    说是重新再养一子,那孩子只要有父母一方的血脉便可,到时可给她的郅儿换心。

    母亲一心想要扶持大哥承袭端王世子之位,希望她与那人的独子,可以成为未来的端王,名正言顺成为皇家之人,无限风光。

    所以,自小到大,母亲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郅儿。

    为此,在被夫子敲打后,能受到母亲安慰的,只有郅儿,生病难受时,能被母亲嘘寒问暖贴身照料的,只有郅儿。

    母亲从不会关心他的喜怒哀乐,也不会关心他的成长。

    哪怕,他亦是亲子。

    慕初黎良久失神。

    ……怪不得,怪不得谢流渊养成了如今这般纨绔的性子。

    端王妃也是张了张口,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像是悔不当初一般,霎时泪如雨下:“是娘不对!渊儿,都是娘的错!娘道歉!娘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谢流渊低眼凝视着自己被抓住的衣袖,抬手一拂,将她拂了开去。

    “娘。”他笑了一下,却是笑容惨淡,“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要贱。”

    端王妃后退一步,狼狈跌在地上。

    谢流渊缓缓抬手。

    身后的侍卫上前,拉过端王妃便要离开。

    “娘。”谢流渊道,“您终究是我的娘,对我有生身之恩,我不会对您怎样……既然您总是慈悲为怀,又冀望神佛让大哥下一世会投个好胎……那便去吧。”

    此后,与青灯古佛相伴。

    而你我之间,再无干系。

    “不!不!渊儿!是娘的错,是娘的错!你原谅娘!你原谅娘好不好!渊儿!”

    挣扎之际,她又不经意瞥到站在一侧的慕初黎,端王妃眼神一厉,神情霎时癫然:“渊儿!渊儿!把这个女子拿下!是她杀了你爹!是她!”

    慕初黎:“……”

    好大一口锅。

    我刚刚还从你手下救了你儿子,你怎么不说?

    可她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端王妃?

    难不成是因为这位端王妃一生情爱波折,又见她与谢沉翊一路顺遂又心悦彼此,所以见不得她好?

    “拿不得。”谢流渊连看都没看慕初黎,对着端王妃淡淡道,“慕小姐方才可是救了我的性命。何况……这位慕小姐可是三弟的人,我得了今日的机缘,还多亏三弟帮扶。”

    “慕小姐……”端王妃像是恍然一瞬,又霍然看向慕初黎,“你——!”

    慕初黎一笑,也没隐瞒:“对,慕王府慕初黎。”

    不早就和谢沉翊有婚约在身了吗,又不是不知道,还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那你杀了谢沉翊,杀了谢沉翊!”被人拖走的间隙,端王妃死死盯住谢沉翊,“渊儿!听我一句劝,杀了他,他不是笼中之物,早晚有一天会害了你性命,早晚有一天!杀了谢沉翊!”

    慕初黎心下了悟几分。

    端王妃是瞧不得谢沉翊好,所以在要常年与青灯古佛相伴之前,叫嚣着要杀了她和谢沉翊。

    谢流渊的视线落在谢沉翊身上。

    慕初黎一步挪到谢沉翊身前,将他挡在身后,对着谢流渊一抬脸:“怎么,要听你娘的话?”

    谢流渊嗤笑一声:“谶言偈在身,我敢也好。”

    “谅你也不敢。”慕初黎抄起手臂,哼笑了一声,又一指谢沉翊,抬起下颌:“我罩的人,谁也动不得!”

    她容貌清丽,又生着一张讨人喜欢的面容,这么一副将人护着的模样,不仅不觉得气势压人,反而更像是刚出窝的小奶猫护食一般,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伸出毛绒绒的小爪子,只让人觉得乖巧欢喜。

    身后的谢沉翊忍不住唇角一弯。

    对面的谢流渊瞧过他一眼,又呵声一笑:“说来,真的有些羡慕你,却又不羡慕你。”

    羡慕如今真的有一个姑娘,一心一意对他好,你有情我有意,彼此心悦,再适合不过。

    不羡慕所谓的情意,毕竟人心是最可笑的东西,朝夕可改。譬如端王和王妃,我爱你时你不爱我,等你爱我之时,我已磨尽了真情,只觉这所谓的真情可笑之至。

    谢沉翊倒也没有强求:“顺心意而行罢了。”

    谢流渊不置可否。

    又微微凝重了神色,道:“我知你心不在帝京,早晚要离去……你便是不愿离去,我也不会容你留在帝京。”

    他倒是丝毫没有隐瞒,“正如娘所言,你这种人,如不是盟友,最好杀之。”

    “所以,为了让你早一些离开,还我个清净,我准备主动提供些线索,关于你的身世。”谢流渊道,“当年你于襁褓中被人送来时,那人自称来自苍烛山,姓楚。”

    慕初黎眉心一皱。

    苍烛山?姓楚?

    楚遥凌?

    可之前明明都在山河图遇到过楚遥凌,虽然那一个楚遥凌只是一魂而已,但怎样都应该识得谢沉翊的。

    而观当时的楚遥凌,不仅完全不识得谢沉翊,甚至在听到谢沉翊端王府三公子的身份,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慕初黎紧紧蹙眉。

    端王临死前,模模糊糊好像也说了个“苍”字,难不成将谢沉翊送到端王府的人,真的是苍烛山之人?

    可那人又为何将谢沉翊送到端王府?

    毕竟,就以谢沉翊自幼在端王府遭受的磨难来看,那人绝不是为了让谢沉翊一生顺遂平安,才将人送来。

    而这一切,又是否真的和楚遥凌有关?

    慕初黎正敛眉思索,就见一旁的谢沉翊点了点头,与谢流渊道:“我知道了。”

    又看向她。

    慕初黎隐约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初黎。”果然就听少年唤了自己一声,“帝京诸事已基本解决,再有个两三天,我稍微准备一下。”

    他望着慕初黎,柔和道,“便让司空泉带我入苍烛。”

    慕初黎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劝。

    她期望向上,可以护得住谢沉翊,所以冒着抟盛被发现的危险,也要迎难而上,修炼抟盛骨。

    而谢沉翊想要护得了她,解决夭骨之苦,所以拜入苍烛。

    说到底,他们都一样。

    她已经是这样一路行来了,又有何理由来阻拦谢沉翊。

    “好。”良久后,慕初黎握在袖底的手握了握,闭了闭眼,轻轻道,“既然这样,我陪你去。”

    ……

    慕初黎正因谢沉翊要入苍烛山而闷闷不乐,眉心微颦,脚底一踹,将一颗石子踹着撞上假山。

    又离谱地天马行空。

    如果苍烛山是这么一座假山就好了。

    她就一脚把“苍烛山”踹飞,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怎样都难办!

    却闻头顶位置,却是传来一声娇笑。

    慕初黎抬眼,就见假山之上,那一身绫罗、衣不蔽体的蛇妖,正在搔首弄姿,又一笑,感慨:“还真是看了一出大戏,当真是……热闹非凡。”

    慕初黎:“……”

    忘了头顶还有这么一个东西。

    从端王妃出现后,这蛇妖一直坐在假山上,完全袖手旁观的姿态,完全没有救下刚刚还在和她巫山云雨的端王。

    那蛇妖似是瞧出她心中所想,绕着长发,又嘟哝起红唇。

    “作何用这种目光瞧我,我本就是蛇妖,蛇性淫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又修得合欢宗,睡过的男子,不知有过多少,难不成每一个都要放在心上。”

    话落,目光一转,定定落在谢沉翊身上。

    “当然,若是像谢三公子这样俊俏的小公子,我定会放在心尖上,磕一下碰一下,都是万万不可的呢。”

    慕初黎呵呵一笑,一把将谢沉翊掩在身后。

    蛇妖的目光自然转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掩唇咯咯一笑:“小姑娘,这个小郎君那,可是完全不需你的保护呢。”

    簪子刺来时,端王之所以气短,缘由的确是……和她做了许久有关。

    而究其背后缘由,却是与摆在院中的阵法有关。

    那阵法的作用,是激起男子的欲,便如同吃了补药一般。但阵法的实际效用却极其伤人,要么精尽人亡,要么纾解不了,最后只得与太监一般无二。

    这阵法在合欢宗内阵法。

    至于是谁所布……

    蛇妖又瞧了眼谢沉翊:“小郎君,我很希望能尝到你的滋味,到时候,可以稍稍改变这一阵法……给你我助兴便好,可莫要伤及小郎君的性命呢……”

    说着,又咯咯笑了开来,又抬手一拂,眼看着就要离去。

    “小郎君,莫要忘了你我今日之约,他日……啊!”

    话语未落,蛇妖遁去一半的身子,就被半空中倏然落下的惊雷,狠狠劈落下来。

    掉到了慕初黎的面前。

    慕初黎看着面前化回原形的蛇妖,面无表情。

    ……金丹的修为,也敢当着她的面招惹谢沉翊。

    本就不太美好的心情,因为蛇妖的挑衅,更见败坏。

    慕初黎冷着一张脸,也没废话,一脚踩住了兢兢战战要往后缩的蛇尾巴,道:“来,先发个‘我若再对谢沉翊动心思便这辈子那啥不满’的谶言偈,我就送你走。”

    ……

    与谢沉翊同乘马车中,慕初黎瞧着正悉心为她煮茶的谢沉翊,思索着谢沉翊要入苍烛山的诸事。

    鬼使神差地,也不知怎么就低了眼,瞧了眼自己的……胸。

    是不是真的因为她没什么魅力,所以谢沉翊对她没什么感觉,这才要入苍烛山……毕竟总是传言修真之人仙风道骨,定会有不少比她好看的女子。

    又暗自摇摇头,唾弃都想到哪里去了,谢沉翊才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却还是忍不住低眼,状似漫不经心地又看了一眼。

    ……虽然没有大、到那么离谱,但也是正常范围之内……吧?毕竟当初在现代时,每次和齐阑一起逛街买衣服,齐阑还说她就是衣架子来着?

    蛇妖发完谶言偈后,只能干巴巴看着谢沉翊而不能吃,又幻回婀娜的身段,嘤嘤朝着谢沉翊而哭,虽然最后被谢沉翊面带微笑着一脚踹走。

    可是……

    那蛇妖嘤嘤哭得时候,胸前波涛汹涌的两团,随着她的啜泣不断起伏,甚是……澎湃。

    就是她一个女的,看着也有点脸红。

    没对比就没伤害。

    明明在假山那会儿,她还觉得自己也算可以,如今见过别人的,才知一山还比一山高……怪不得所以谢沉翊坐怀不乱堪比柳下惠。

    心下思索着,目光又不经意飘到了谢沉翊的胸前。

    ……别看这人看着身形羸弱,又生这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哪哪儿都似乎有被人包养的潜质,但谢沉翊是真有胸肌的来着。

    尤其上一次在吹临山上时,那一身黑衣,不仅有胸,还有腹肌……

    她想的太过入神,甚至面前被推来一小盏红茶,慕初黎仍没有回神,直到有人温声细语在她耳边开口,带着些诱哄的味道:“在看什么呢?”

    “胸……”

    话脱出口,才霍然敛回思绪,慕初黎忙不迭改口:“胸……凶险!我说刚刚在假山那会儿,吓死我了,还以为会被发现,哈哈。”

    哈哈个头。

    慕初黎默默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声。

    瞧着但笑不语的少年,她尬笑着向后挪了一下,刚要再试着引开话题,却是手腕一紧,被人突然攥住。

    谢沉翊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轻轻落下一吻,又在慕初黎面色通红尝试着要引开话题的时候,引着她的手,轻轻落在了自己的胸前。

    慕初黎:“!”

    少年随手拂开几案上的茶水,免得一不小心便打翻了去。

    慕初黎被他抵上车厢:“谢沉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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