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车停下,慕初黎跃下马车时,唇有些麻,还有些痛,就算看不见,也知道十成十是有些肿了,而鬓角散乱,眸中红晕未散,眼角带着浅浅的水痕。
明眼人一眼便知晓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就比如一旁也是刚刚下车了的谢流渊,不咸不淡地瞧了她一眼,又冷呵一声。
连带着周身侍卫的目光,都若有若无落在她和谢沉翊的身上。
慕初黎润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终是没有忍得住,抬起脚,狠狠踩过身后的谢沉翊一脚。
明明他们也没做过什么,不过是亲了一下,又被这人骗着摸了一下他的胸,还是短暂的触了一下……
偏要给她搞得这么狼狈!
好像都少儿不宜了似的。
踩完看也没看谢沉翊,一个人气呼呼地转身往府里走。
对于突如其来的一脚,谢沉翊不避不让,结结实实受了一下,少年凝视着气鼓鼓的姑娘,面上长久带着笑容,丝毫没有因为这一下有半丝反应。
……
也不知谢沉翊和谢流渊二人做了什么准备,端王身死的消息并没有引起什么慌乱。
外界传言,端王是被一只蛇妖所害,端王妃伤心欲绝,自此潜心问佛,不问世事。而谢流渊,自然而然地承袭端王爵位。
司空泉还是那一副置身之外的状态。
不过这些都不关慕初黎什么事,她还另有要事。
……
谢是很是高兴。
之前慕三小姐被自家主子发现修炼雷术后,慕小姐找他们修炼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更是没有之前半夜挑灯修炼的劲头。
搞得他偶尔午夜梦回突然惊醒时,还会望着桌上的沙漏,心底生出几分苍凉。
漫漫长夜,如何度过啊。
没想到慕小姐又半夜把他叫起来了!
而且也没藏着掖着,连带着谢非一同叫了起来。
谢是摩拳擦掌,笑容的弧度简直要扩到耳朵后面了!
又到了他该大显神威的时候了!
然而谢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慕初黎一改过去谨慎细微的打法,此次出招不仅大开大合,令人应接不暇,更是招招狠厉,试试到肉,直逼着要害而去。
而慕初黎身负抟盛骨,修为增长飞快,如今已和他们差不多。
化神中期,将近化神后期的修为。
所以根本讨不找便宜。
一时间打得谢是嗷嗷叫,这里痛一下那里青一块,疼得他抱着自己的伤口哭唧唧。
再看一旁同样后退站稳的谢非,见他神色凝重,面上更是不苟言笑,紧紧盯着那抹看似纤弱实则剽悍的人影,能看出来谢非也觉得慕初黎棘手。
谁能想到,之前不久,这位慕三小姐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连个噬人花对付起来也困难。
如今,怕是她一招下去,至少方圆三里,都能片甲不留。
谢是一时慨然。
怪不得啊,如日之升,如月之恒,人人才对抟盛骨趋之若鹜。
而且不止如此,慕初黎的实力更是以洪水爆发了一样的恐怖速度向上增长,一个晚上下来,竟然硬是越过中期,到了化神后期。
就恐怖。
而她又受楚遥凌慕九辞等多人指导,打法颇为奇诡,即使同时应对谢是谢非两人,也能足足在二人手底游移百招,甚至让两人也双双挂彩。
天空翻起鱼肚白时,谢是挂着满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一时只想躺平。
早知道会被打得这么惨,他才不会那么期待交手。
偏偏都快速成长,强悍到他和谢非也心生畏惧的慕初黎,却是背身站在晨曦下,摇摇头,几分失神。
“不够,还是远远不够……”
谢是奇怪了:“慕小姐,你要打谁?”
慕初黎顿了顿,没有隐瞒:“司空泉。”
除了逼退司空泉,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断了谢沉翊入苍烛山的可能。
谢是谢非:“???”
司空泉那是什么实力,怕是除了如司空一鸿这一类的掌门长老,以及慕九辞这一类的变态,几乎就没人能打得过司空泉啊!
视线又落回慕初黎。
说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慕初黎这恐怖增长的实力,也够称得上一句“变态”。
谢是一个猛子从地上翻起,也不问她为什么要打司空泉,只是握了握拳头,一副全村人都在等你考大学光耀门楣的期望表情。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他道,“三小姐必胜!”
谢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司空泉是大乘大圆满的修为,比慕初黎整整高出三阶!再怎样越阶,想要越三阶,也是不可能的。
却见惯来谨慎细心的慕初黎,定定望着谢是半晌,点点头:“嗯。”
谢非:“???”
……
司空泉是在傍晚时分,被慕初黎约到了吹临山的后山腰。
那会儿他已经和谢沉翊说好,明日清晨便动身前往苍烛山。
偏偏在这个时间点上,慕初黎来找他,他大致也能猜出几分。
只是没有料到,在他甫一来到吹临山后山腰,还没来得及开口客套一番,站在对面的慕初黎,身影瞬间一闪,一阵飓风眨眼卷来!
司空泉抬手接下,刚皱了皱眉要说话,飓风之后,三丈长的火龙呼啸而来!
他抬眉一诧。
之前看她与池瑶瑶交手时,分明是木风双修,如今怎么连火系术法都会?
而在下一瞬,慕初黎双掌一抵,金木雷三系术法,自他周身汹涌而来!
司空泉终于神色倏变。
说她修三系术法,可能是她本是三灵根。
能在短短时间修到化神期的修为,可以说是慕九辞疼爱妹妹,以自己的灵力灌入她身,从而短时间内拔升她的实力,护佑妹妹的安康。
但同修金木火风雷五系,还能达到化神期的修为,那就不可能如此简单了。
司空泉抬手再次化消攻势,不由在心中感慨一句,当真是自己看走了眼。
虽然还是修为偏低,打法也偏稚嫩,但想到她当初不过筑基的修为,短短时间内便入了化神后期,还可与他过上几招……
即使有抟盛助益,也是未来可期。
眼看着攻势再一次袭来,司空泉皱皱眉,一面思索着要将人劝下,乘龙之才不可埋没,一面翻身后退一步,再次避开了一式雷术。
他刚要唤出锁灵术,想将人捆起来再说,没想到双脚甫一落地,顿觉自己的攻势一顿。
司空泉一怔,看向脚底。
……这是,阵法?!
而在司空泉被短暂掣肘的一瞬,慕初黎凌空而起,双手并拢之时,四野灵力迅速汹涌卷来,迫不及待冲入她的身体!
司空泉瞳孔一缩:“不可!”
她要强行越阶,入炼虚之境!
越境凶险,天地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甚至很多时候万事俱备,也可能突逢变故,最终功亏一篑。
失败者,轻则经脉寸断修为尽毁,重则性命不保魂飞魄散!
这也是司空一鸿久久不肯飞升成仙的原因。
更别提慕初黎如今只是化神后期,还没有至化神大圆满!
只会九死一生!
他猛一挥袖,震灭周身草石,将阵法崩毁,又拂袖就要飞身上前拦阻她。
慕初黎浮在半空中,静静看着他。
正如谢非之言,越三阶杀人无异于痴人说梦,便算她耗尽一身修为,也不可能是司空泉的对手。
所以她以五系灵力分散司空泉的精力,借机以阵法短暂掣肘于他,从而借势跨入炼虚之境。
她仍记得,当初不过引气入筑基,那一瞬间灵力的激荡,便覆灭了桃林之下所有的噬人花。
如今化神入炼虚,这一瞬间爆炸式增长的灵力,只会比当初翻出成百上千倍。
这是她能胜过司空泉唯一的方法!
慕初黎看着他焦急靠近的身影,闭了闭眼:“对不起。”
无论如何,对于司空泉来说,这都是无妄之灾。
她抬手,一指司空泉。
灵力风暴落!
那一瞬间,以吹临山为中心,炽热光亮到比太阳还盛的光华猛地炸裂开了,照得偌大的帝京恍若白昼。
方圆千里范围内,所有修士胸口激荡。
端王府内,谢是谢非猛然屈身按住心口,屈膝跪在地上,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宫中国师更是人人呕红,神色惊惧,又寻着光亮而去。
后来,慕初黎听谢是提到过。
谢是是个心大的,一听她要去单挑司空泉,只单纯地以为她是想挑战强者,从而让自己更强。
谢非却是能隐约能察觉出来,此事应不是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而谢是又牢记着慕初黎的嘱托,单挑之事不可以让自家主子知晓,所以牢守秘密,甚至在谢非按捺不住,起身便要告知谢沉翊时,迅速加以阻拦。
他们折腾的动静不小,很容易就被察觉。
然而从始至终,谢沉翊半丝反应也没有。
他坐在桌前,长久拿着一本书,像是在安静地看,然而足足一个时辰之久,他手底的书都没翻过一页。
直到那一个瞬间,吹临山上华光大震。
谢是和谢非受到灵力波及,瞬间跌倒在地,难受不止。
而因为没有灵力,也不受影响的谢沉翊,却是在光亮炸起来的瞬间,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
他面色如雪,隐有几分惨白。
那是谢是头一次看到,从来风轻云淡宠辱不惊的自家主子,一瞬隐有失态之意。
彼时的慕初黎自然不知这些,她失力跌在地上,一口一口呕出血,又看向旁边不比她好到哪里去的司空泉。
司空泉擦去唇角的血痕,又感受着心口处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没有与她交谈,而是抚了抚额头,竟然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痛快!痛快!”他长笑出声,“好久,好久没被伤到如此地步了……咳咳咳!”
又咳又说,话语中竟是带着几分舒爽之意。
慕初黎:“……”
这是一个受虐狂吗。
“对不起。”
慕初黎重复了一句,吐出一口血,按住绞痛不止的心口,虽然能感觉得体内的灵力在不断流失,意识也在渐而模糊。
但她还是勉强抬起了手,在司空泉身后唤出一株噬人花,张着血盆大口对准他的脑袋,又补充道。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带着谢沉翊,去见你爹。”
她的手向下狠狠一压。
噬人花猛然咬下!
司空泉似乎察觉不到头顶的那颗定时炸弹,甚至连偏头躲避一下的动作都没有,竟那么直直迎着那张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
反倒是慕初黎瞳孔一缩,在噬人花咬向他脑袋的瞬间,咬牙狠狠一挥手。
噬人花猛地转开脑袋,一口咬上他的肩头!
肩上鲜血淋漓,司空泉却是自顾自地笑了开来:“两次。”他定定瞧着慕初黎,“接连两次,你都没有对我下杀手。”
先前灵力风暴落下那一个瞬间,慕初黎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将风暴引开了一些。
否则,便算是他,若是直接承了那一击,如今也只会是尸骨无存。
他笑言:“既然慕小姐怎样也下不来杀手,不如好好说上一说,为何屡屡阻我带谢三公子入苍烛山?”
之前他受谢沉翊误导,片面地以为慕初黎不成器,拖带着谢沉翊也不成器。
如今看来,这背后是有他不知晓的隐忧。
又瞧着缄默不言的慕初黎,他也不急,刻意威胁道:“慕小姐不说也无妨,反正如今你也无法奈我何……不过是按照最初的计划,明早我就带谢三公子入苍烛山罢了。”
慕初黎咬牙。
——她为什么要长良心这种东西,才会生出恻隐之心。
一怒之下气血攻心,她又重创在身,一时手脚失力,顿觉眼前一黑,意识空无,向后跌去。
司空泉一惊。
见她越阶之后还没立刻昏迷,本以为她状态尚好,没想到稍一刺激便伤上加伤!
看着慕初黎跌落的身影,司空泉刚要挣扎起身举步上前,却在迈出一脚后,脚步猛地一顿。
与此同时,慕初黎腰间的乾坤袋中,山河图飞起展开,凝出檀紫华袍的男子。
那人伸出手,揽住慕初黎跌落的身子。
他侧过脸,不辨喜怒地瞧了眼对面的树林,又望过司空泉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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