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烟雾散尽了,展溟已经被乔恩和高瞻护在了身后,拱卫他们的人,有唱诗班里的歌手,有穿着制服的侍者,还有穿着军装的第一舰队军官。
这一百多人都拔出了光子枪来,高声叫道,“北溟独立先锋,誓死保护我们的领袖。”
大主教已经吓得躲在了帘子后面,宾客们东倒西歪,被烟雾熏的涕泪横流,一片混乱中,皇家卫队拱卫在了叶烬尘身前,光枪对准了叛党们。
“咔”的轻微响声,光枪上膛。
教堂里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叶烬尘慢慢走到皇家卫队之前,伸出手来,“小溟儿,过来朕身边。”
展溟被乔恩和高瞻护在中间,冷淡的看着叶烬尘,没动。
“就凭你们?”叶烬尘笑道,“一小撮乌合之众,朕现在就可以以叛国罪全都击毙你们。”
然而没想到,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滚滚人潮从教堂外冲了进来。
“还有我们。”人们义愤填膺的大喊着,从教堂所有的门涌了进来。
这些人全都穿着长袍或者长裙,手腕上的银铐划起一道道弧光,都是教堂外街上的oga。
乔恩和高瞻并没有打算利用他们,可能是因为看了那些视频,可能是为了守护展溟,更可能是被长期压迫,心底对自由的渴望。
人潮汹涌,冲散了教堂里的皇家卫队,围在了展溟身边,全都对叶烬尘怒目而视。
“小溟儿,你这是以一己私欲,亵渎民意。”叶烬尘漫声说。
“陛下应该最清楚,民意到底是什么。”展溟沉声道。
叶烬尘掂了掂纯钧,逼近了一步。
“别跟朕提自由和平等,朕不想听。不过小溟儿,既然今天万民请愿,你可以走了。”
“什么?”
展溟完全没想到叶烬尘这么说,愣了。
“朕说,朕不逼你结婚了,你可以走了。”叶烬尘认真重复。
“这…”
“大人,你走吧,这里有我们。”高瞻大声说。
“走吧,朕保证不会再捉你了。”叶烬尘也十分关切的说,“朕总不会把这些人都杀了吧。”
展溟更不明白叶烬尘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你别急,朕今天本来也有事情要宣布,你可以等朕说了再走。”叶烬尘慢悠悠的说。
“第一,刚才播放的证据显示,展溟在毁灭泰魁拉事件中不承担主要责任,并且已经在t星服刑一年,即刻无罪释放。”
“第二,朕不再兼任首相,由财长梁西岳兼任首相,一年后大选。”
“第三么,”叶烬尘冷笑了一声,“废除现行oga保护条例,oga和alpha平权,废除oga的手环制,oga不再集中到骨狩星,而是接受普通教育,废除匹配制,推行一夫一妻制,有精神力的oga,都可以参与社会职位。”
全场都颤抖了。
第一条和第二条政令在人们意料之中,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然而第三条,实在是重磅炸弹。
展溟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以为有生之年都不能实现的事,居然就被叶烬尘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叶烬尘看看他,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封黄色信笺来,抛给了展溟。
展溟这时才想起,这是叶烬尘给他的结婚礼物,但是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不知道扔哪里去了,也没打开看过。
“拆开,自己看。”叶烬尘懒洋洋地说。
展溟呆呆的,把信封拆开了。
里面是一个触点视窗,一块光屏现了出来。
这是一份新的oga保护条例,按照上面叶烬尘说的总体原则,把每一项都安排的详详细细,包括alpha抑制剂强制使用,oga教育改革推进步骤,oga雨露期孕期休假规定,原有一夫多妻制处理,如此等等。
条例写的十分细致,一看就是很用了一番心思,
原来这就是叶烬尘给自己的…结婚礼物。
展溟的手簌簌发着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他再也拿不住信笺,信笺飘落在地,光屏熄灭了。
然而周围的oga却都已经看见了,媒体的转播,也让所有帝国民众看的清清楚楚。
在场的oga们甚至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简直就要欢呼雀跃了,然而叶烬尘却又接着说,“但是…”
现场立刻肃静,等着叶烬尘说下去。
“这本来是我给皇后的新婚礼物,既然皇后不愿意嫁给朕,朕就只能全部都收回了。”叶烬尘摊摊手,遗憾的说。
在场的oga仿若河里的人刚刚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再被踹进河里,希望换成绝望,而且难受百倍。
“好了,展溟,你可以走了。”叶烬尘拾起地上的信笺,装进了口袋。
展溟的身边的人充满希冀的看向了展溟。
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甚至有人小声祈求了起来,“首相大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难道为了自己,就要把大人推进火坑吗?”乔恩怒道。
展溟还在发呆,被这一嗓子唤醒,他艰难的发出了一些声音,只是浑身都麻木着,身子轻飘飘的,甚至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才听见自己说,“陛下,我现在就宣誓。”
“不行啊,展溟。”没想到叶烬尘笑眯眯的说,“朕是你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朕现在不想跟你结婚了。”
“首相大人太任性了。”
“就是啊,嫁给陛下还逃婚…”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
展溟听见了,他浑身冰凉,心尖微微颤了颤,喉头发硬。
“所以小溟儿,朕已经让你看到了真正的民意了。”叶烬尘走过来,按住了展溟的双肩,继续补刀。
周围的人再次退开了几步,在教堂中央给两个人留出了一块空地,只有乔恩和高瞻固执的站在展溟身后。
“不过,你还有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展溟木然问。
“展溟,朕可以接受你的求婚,实行这项法案,但是,结婚之后,你是不受这项法案保护的,”叶烬尘慢慢的说,“是帝国唯一需要遵从旧法的oga。”
遵从旧法,佩戴手环,雨露期孕期不外出,不可以有社会职位,守在后宅,无条件的服从,沉默而温顺的度过一生。
叶烬尘甚至十分有耐心的解释,“朕知道你没有在骨狩星念过书,这些朕也会帮你补起来。”
叶烬尘比展溟高了半个头,他按着展溟的肩膀,呼吸喷洒在展溟脸上,浓重的压迫感。
“怎么样,这就是朕给你的另外的选择。”
展溟呆呆的站着,僵立如石像。
这部新的oga保护法案,是他穷毕生之力争取的,就在眼前,那么的诱惑,是跌入黑暗中的人难以拒绝的光明,但是代价是他从此踏入深渊,成为光明唯一照不进的角落。
冰冷的血液在他僵麻的身体里流动,展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北溟独立先锋,你们所诉求的一切朕我都可以为你们解决,你们还有造反的必要吗?”叶烬尘漫声说。
展溟身边最近的一群人互相看了看,一个个扔下了手中的武器,一起眼巴巴的看住了展溟。
只有乔恩还在抵死挣扎,“不,我们是有尊严的,不要他的恩舍。”
叶烬尘冷哼了一声,纯钧出鞘,陡然向乔恩砍去。
乔恩吓的目瞪口呆,然而叶烬尘并未砍他,而是刀峰轻转,削开了他后颈上的腺体。
一股子浓烈的樟木气息散了出来。
这是alpha的信香。
“你们的领袖是个alpha,你们相信他是真心为你们争取利益吗?”叶烬尘冷声说。
乔恩捂着脖子,颤抖着低下头,看见自己已经是个a的身体,还可笑的裹着oga的长袍,而周围的目光都充满了怀疑。
“你是被他影响而二次分化的。今天,你利用他们,只是为了跟朕抢他吧。”叶烬尘又冷笑着说。
“不,不…啊啊啊…”
乔恩大喊了一声,狂奔了出去。
皇家卫队没有阻拦他,乔恩的身影消失了。
叶烬尘又看向了高瞻,目光危险,让高瞻有些瑟缩。
“高瞻,你昨日企图协助皇后私逃,今天又将机密军事记录在公众面前播放。即刻起,撤销你一切军职,押入军事法庭待审。”
“不…”高瞻后退了一步。
两个皇家卫兵已经过来抓他了,他带来的几个人早就趁乱跑了,周围没有一个人帮他,就连展溟也垂着眼没说话。
高瞻也被带走了,展溟身后再没有了任何人支撑,周围的oga全都在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展溟静静地站着,成了一座孤岛。
“小溟儿,这就是民意,你,看到了吗?”叶烬尘说,淡淡的嘲讽。
周围人山人海,却安静的只有呼吸声,
展溟站在人群中心,思绪却飘了远,在看教堂顶上的一幅壁画。
那是关于普罗米修斯的一幅油画。
普罗米修斯从奥林匹斯神山盗取了火种给人类,被宙斯发现之后,绑在了高加索山的一处峭壁上,每天都有鹫鹰飞来啄食他的五脏六腑。
这幅画上,普罗米修斯胸脯上钉着一颗金刚石的钉子,双脚被锁着,正在失神的看着天空中低飞的鹫鹰。
正如普罗米修斯一样,他曾为oga带来火种,现在就要付出被钉在十字架上永生折磨的代价。
展溟并不后悔自己的逃婚,即便换来了叶烬尘疯狂的报复,即便他夜奔什么都没实现,那也是他对自由的向往。
现在,是他放弃这一切的时候了。
“陛下,我接受您提出的第二个选择,希望您能立刻实施新的保护法案。”展溟听见自己说。
“好。”叶烬尘回答的十分痛快,“梁西岳,oga保护条例即刻生效,以皇室一号令签发,大主教,主婚。”
皇室卫队收了枪,冲击教堂的oga急匆匆的退了出去,北冥独立先锋混在人群中,没有一丝的迟疑,瞬间散了个干净。
一切都如同刚才展溟要宣誓时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展溟轻轻拎起长袍,沿着被踏的脏兮兮的红毯,向圣坛走去。
叶烬尘抱着手臂,懒洋洋的跟在他身边。
也就是几步的路,却是那么的漫长,乐队再次奏出恢弘的婚礼进行曲,花童被找回来了,再次撒起了花瓣。
大主教已经在等着了,圣卷旁边的托盘上却已经放好了一副手环,
金色的,两厘米宽,贴近皮肤的一层是白色的软皮,外表面用钻石镶着白荆花,花心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两枚手环之间连着一根20厘米的金链,金链做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形,龙眼用了红宝石,每个爪子尖都缀了白钻。
“展溟,你愿意嫁给叶烬尘吗?”大主教这次笑不出来了,只能僵着脸问。
“我愿意。”展溟回答。
展溟的把手按在圣卷上,提高了声音说,“我,展溟,愿意接受叶烬尘为我的丈夫,无论贫穷还是富足,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都愿意守护他,慰藉他,爱护他,一生…”
展溟停住了,沉默着,做最后的挣扎。
“一生什么?小溟儿。”叶烬尘问。
展溟垂下了长睫,金色的眼睛映着教堂的灯光,淡红色的薄唇挣扎着。
叶烬尘十分有耐心的等着。
终于,展溟单膝跪了下去,低声说,“一生服从我的丈夫。”
叶烬尘点点头,托住了展溟的下颌,把他的头抬起来,仔细打量他金色的眼睛。
展溟眸色深浓,金黄色的眼睛如一片金湖,在叶烬尘的注视下,由激烈搅动的湖水慢慢静了下来,只在湖底留着一弯涟漪。
“展溟,朕知道你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
“是,陛下。”展溟顺从的回答,垂下了长睫。
大主教把手环呈上来,叶烬尘等着,直到展溟自己主动把双手抬了起来。
叶烬尘捏着展溟的手腕,无论已经多少次了,这副柔白细腻的手腕还是吸着他的手指。
展溟,朕剪去了你的羽翼,让你众叛亲离,拿走了你所有的自由和荣耀,你以后,什么都没有,只是朕一个人的,也只能依靠朕,听朕的话。
轻轻一声响,叶烬尘捏紧了手环,锁扣合拢,锁住了展溟的手。
与此同时,oga管理中心发出指令,帝国全部oga的手环都弹开,掉落在地,他们的丈夫们再也无法对他们进行定位与操控。
oga们摸着手腕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都欢呼起来,声音响彻了大教堂,响彻了整个帝国。
只有展溟一个人,被排除在欢庆的人群之外。
贴着手腕皮肤的软皮微凉,双手有些拘束,他站起来,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叶烬尘十分体贴的扶住了他。
他温顺的靠在叶烬尘肩头,看向了教堂窗外欢呼的人群,也许这是帝国有史以来,最为欢庆的一次皇家婚礼了,人们跳着笑着,疯狂的宣泄着兴奋,不仅oga,也有他们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
帝国的新时代来临了。
而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他的痛失爱人,他的永生禁锢,仅仅是微尘而已。
他终于还是笑了。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自己已经完成了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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