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在黑衣组织里选出一个最辛苦的人,无论是真酒还是假酒,这个人必然是琴酒。

    伊佐那是真正地看着他每天排查线索,找叛徒,揪出新的叛徒,踢出组织里的废物,才勉勉强强把这个庞大的组织支撑下去的,他被称之为组织里最可怕的男人之一是没有理由的。

    不过伊佐那完全不慌,她还有足够的利用价值,在那之前琴酒不至于先一步把她干掉。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组织竟然开始怀疑起老大的女人来了——贝尔摩德,这个伊佐那在组织里第二不想遇到的人物,你永远也不知道她下一次用什么面貌来见你。

    只要火还没烧到她身上,暂时就没什么关系。

    “别太安逸。”苏格兰的声音把她从不着边际的幻想里拖回到现实,“shaock是怎么死的,你我都一清二楚。”

    她当然很清楚。

    金色的叶子飘零在这个秋日里,伊佐那走在街道上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冷了。她按照琴酒给的地址查完了最后一个地方,确认这次的任务目标根本已经消失无踪之后就停下了脚步,苏格兰显得有点无精打采,甚至有点困。

    至于一个灵魂为什么会显得困,他们两个都不清楚,但也许是件好事,就算是坏事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gin不会信任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伊佐那听见自己清冷的声音,她难得有这么冷静的时候,她甚至以为那个冷静的自己早就在一次次的死亡和麻木里消失,只剩下骨子里被折磨到疯狂的执念和那个伤痕累累的灵魂。

    “虽然死的有点惨,但是当时的我还是赌对了,如果那一次没有孤注一掷,我们永远也没法确定制造出这些东西的就是那个组织,也抓不到他们的尾巴。”

    苏格兰难得有点生气。

    他终于摆出前辈的语气,明确指出:“不是‘有点惨’,而是终于找到机会死,而且要我提醒你shaock的尸体最后是什么样吗?”

    “尘归尘,土归土。”伊佐那满不在乎地把手插在口袋里往前走,“反正都是一样的,最后的结果就是化为飞灰,在这点上我跟那些鬼没什么区别。”

    “未央!”苏格兰提高了声音。

    伊佐那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说了,这不是我的名字。”

    “那我也不知道你的真名,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苏格兰很少有过这样的情绪,他虚握着拳头,然后又缓慢松开,在困顿和恼怒之间找不到平衡。

    “你也没告诉过我你的真名!”她也有点恼火,两个人之间很少吵架,现在她站在某个人流稀少的街道上,拿拳头用力怼了一下墙面,坠落的灰土和沉闷的声响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苏格兰的声音忽然停止了。

    他闷闷地想了一会儿,才揪了揪搭档的衣领,但伊佐那显然比他想的还要生气。

    伊佐那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迁怒,但或许显然是的——她一直知道的东西苏格兰在好好隐瞒,这归根结底是出于想要保护她或者避免某些更麻烦的事情,但很遗憾她早就知道,反过来说一直在欺骗的人是她自己。

    她不能说,不能,绝对不能,不然就会有人像他们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对不起。”她说,“我不应该对你生气。”

    心脏一直在刺痛,像是被带着尖刺的东西攥紧了一样,从左胸出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感几乎要让她昏过去,但事实是她依然好好地站在原地,好像所有的痛苦都是幻觉一样。

    每当你得到什么,总有人会付出代价。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学到的唯一一件带着血味的事,也必须是最后一件。

    =

    两年前的巴黎,shaock和rye因为组织的任务第一次见面。

    事实上,shaock看起来跟描述的不太一样,赤井秀一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是这么认为的,但当时他并没有心情考虑这件事,而是在考量着这个加入组织不久的新人。

    那是个穿得稍微厚了点的大男孩,看上去有些腼腆,又对现在的处境非常不适应;即便如此赤井秀一也不会看清眼前的这个人,毕竟他是情报里提到的在北海道一连十八天杀死了二十六个人的存在。

    “我没有杀人……”shaock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表现得稍微有点苦恼,但也没有完全否认这件事,“他们说的部分有点偏差,其实我更偏向于把罪犯交给警察。”

    当时的赤井秀一对shaock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也是个罪犯。”

    事实上他们谁不是个早就沾满罪恶的人呢?

    即使没有亲自动手的那些人都每日每夜活在噩梦里,更不用说是亲自潜入到这些组织里去卧底,去看着那些事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又或者根本由自己来动手的间谍们了。

    组织对shaock的不信任确实是有道理的,在实际接触之后赤井秀一也有这种感觉,他在某些方面都过于正义了,偏向于某些不切实际的做法,而最终很有可能导致行动失败——这样的人为什么加入组织,又为什么被组织接纳,他是在真的想要搞清楚这个情报。

    但是在真正问出去的时候,还是直接得到了答案。

    “那个啊,其实我不是组织本来要的人。”shaock很干脆地交代了事情的起因,“只不过是被拜托了说一定要来这里看看,而原本的那个人带着他的女朋友已经逃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组织有时候吸纳新成员的手段并不光彩,不管是谁都知道,赤井秀一记得最开始推荐这个新人的成员在那段时间里刚好因为任务死了,也没有人真正认识他。

    他们长久地对视,直到shaock有点为难地别开了视线。

    “好吧,”那个身体不太好又不善言辞的新人说,“其实我是警察,rye打算怎么处理我?”

    他甚至在笑,好像笃定了赤井秀一不会对着他的脑袋开一枪,但事实也的确如此,身为fbi卧底的赤井秀一再看不惯其它势力的卧底成员也不会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把潜在的同盟先一步解决掉,更何况他并不是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的人。

    “别开玩笑。”赤井秀一说,“做好你的工作。”

    于是那个总是有点不合群的shaock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从巴黎回到日本的时候他们还遇到了前来等赤井秀一的宫野明美。

    原本有点腼腆的男孩子忽然跟rye的女朋友打了招呼,好像早就听说过这位女性组织成员的存在。

    “明美姐吗?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有见过面。”shaock是这么解释的,“虽然她好像已经忘啦,不过当时我们还是见过的,当时宫野先生还有邀请我加入组织过。”

    虽然那时候只不过是上面给他任务的一次简短的接触而已。

    赤井秀一对此并不意外,事实上在调查这个新人情报发现全都是正常的时候他就有预感,或许这个看起来过于不像组织成员的同事,是他真正的同行也不一定。

    shaock比任何人想的都要简单。

    他有点怕冷,加入组织的时候是个冬天,所以他总是窝在房间里,除非有必要的时候绝对不会出门,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赤井秀一得承认,把shaock反锁在地下室里的时候他完全没有任何负罪感,但当时如果追出去的人是他没人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我是说,万一rye暴露了怎么办?”

    回去的时候果然就发现了一只快要冻死的shaock,甚至脸上都已经毫无血色,他正在地下室的墙面上下棋自娱自乐,但雾蓝色的眼睛似乎已经看不清东西。

    “是有别的行动吗?”shaock说得很慢,声音也有点不稳,但他很好地把话说完,“可我说了不会妨碍你啊……”

    那天没有坦白任何事,因为shaock被送去了医院。

    最先抱怨的是贝尔摩德,她当时正好路过,看到说好两个人的任务只有赤井秀一一个人回来。但是赤井秀一看看shaock,平静地回答她说搭档发烧了,需要送进医院。

    然后这个可怜的小搭档就住了一个月的院,期间赤井秀一还收到过两次病危通知书。

    事情结束在那个春天。

    针对琴酒的抓捕行动基本上提上日程了,而琴酒本人也在疑神疑鬼,波本说琴酒大概是得了被害妄想症,这句话只在他们几个日本常驻的成员之间流传,但是基安蒂可能信了,并且真诚地劝诫他们最近不要去琴酒面前晃悠。

    只有shaock还跟以前一模一样,因为太平常了所以显得更加奇怪。

    “这次任务让我一个人去吧。”他是这么对赤井秀一说的,“偶尔我也有想自己做的事情,rye会理解的对吧?”

    那话可不怎么真诚。

    赤井秀一现在回想起来,会发现shaock面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比任何人都要冷静,包括他。小搭档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甚至说让他保护好自己的女朋友,但是最后他还是抛下赤井秀一独自一个人去执行琴酒派发的任务了。

    后来——后来就没有他的消息了。

    所有的情报都在一夜之间抹去,fbi针对琴酒的计划出现了纰漏,但是从琴酒无意中透露出的信息来看,他似乎原本真的没有在怀疑赤井秀一。

    那他在怀疑谁?还能是自称是警察的shaock吗?

    shaock可是真真正正的什么都不是,赤井秀一再清楚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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