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桑德拉忍不住问。
他们倚身在墙后, 近在咫尺的那扇门只是虚掩着,以此能窥见外面的些许景象。
就在不久前,连这边的天花板也隐隐摇晃起来。“轰隆”的那声巨响听上去很远, 又像是就发生在近距离的地方, 多少让人有些不安。
哈维:“呃——”
“应该是通风管道吧。”他猜测道,“感觉是那种地方才会有这样的传声方式。”
桑德拉:“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
“不会的。”哈维马上说,又立刻意识到自己这安慰也出口得太过武断,进而解释道, “洛佩兹很靠谱的——咳, 至少比我靠谱。”
“你们那个朋友行事也挺有意思, ”他笑道, “他们两个应该应付得了这种情况吧。”
桑德拉:“……也是。”
特别以她对某人的了解, 说不定就是对方搞出来的。
哈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稍微收起笑容, 他目前的任务就是在打掩护的同时保护好这位大小姐——且不论是不是投资人,无辜者的身份就足够了。
他神情忽然一变, 又往她身前挡了挡。
“……嘘。”
外面缓慢经过的阴影正是他们躲在这里的原因。
生着密密绒毛的细长须肢迈过了门前的地面——那并非普通的节肢, 而是由人类的手脚一段段就着关节处拼接起来的。
他们已经引开过那蜘蛛般的庞大生物一次, 几乎不太可能再逃脱第二次。它的背脊高得快顶上天花板,几只灯泡似的眼睛不住打转着留意周围动向。
而即便它的头部已经完全变形, 最开始属于人类面庞的角落还嵌着那张笑脸的面具。这只怪物变异程度比四楼更扭曲,连个人形都不见了。
——快点,再快一点。
薇拉余光瞥向墙角,手上动作不停。她运气还可以, 但就算过了骰子也要耗费一点时间才能把柯克比的门锁撬开。
哈维和桑德拉引走了那只原本正盘桓在附近的“蜘蛛”,这一层也不仅仅是只有它那样的巡逻怪。
一人一鱼刚到了柯克比的房门前, 就见一个保镖模样的笑脸面具人摇摇晃晃地迎面走过来。
那面具人似乎比他的同类羸弱不少, 还不等薇拉犹豫要不要开枪——势必会重新引回蜘蛛的注意——旁边的深潜者一个飞身踢, 直接把他踹下了楼梯。
啊哒!
鱼鱼队立大功!
面具人声都没来得及出就骨碌碌地滚了下去,“咔吧”一声头着地,显然颈骨是直接断了。
排除掉一切危险因子,她也就专注在手头的工作上。
锁匙忽然一响。
薇拉猛地松了口气。
——开了!
塞缪尔倏地刹住了步伐。
愈往里走,雾气就愈浓重,原本能有个两三米的可见范围硬是缩小到了身边的一两尺,稍微错开个一两步就再瞧不见其他。
纵使如此,他们总共就五个人,少了两个就是少了一半,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更别提他本来就——
“怎么回事?”塞缪尔问。
“诶?”注意到他的视线所在,白鹄一脸惊讶地指指自己,“我?”
不然还能有谁。
塞缪尔的目光扫过缩在一旁的本尼·曼森,后者被那冷意刺得猛一哆嗦,怎么看都是一副成事不足的样子。
“问的就是你,”他说,“你做了什么。”
白鹄:“诶——”
“我也很茫然的好不好?”少年满脸委屈地为自己喊冤,
“这里情况诡异成这样,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塞缪尔凉凉道,“刚才你们在仓库里说的是什么,别告诉我是突然因为太黑想起谈论一下天气状况如何。”
“啊,主意不错!”哪料到对方还真恍然道,“我下次就用这个理由。”
塞缪尔:“……”
再深呼吸也压不下陡然升起的火气,他竭力遏制住直接揪起对方领子的冲动,怒极反笑,“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
白鹄:“不然呢?”
“现在说这个也没多大意义嘛。”少年笑眯眯道,就像是了然他的真实想法似的,还刻意整理了一下衣领,“该发生的还不是已经发生了。”
“事情一定变得很有趣。”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我不能亲眼看到那家伙的表情。”
他的用词很暧昧,塞缪尔看出对方在故意激怒自己,但也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两个人从根源上就不对头。
——同时,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他隐约猜到了“那家伙”所指的真正对象,甚至于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一切……
“你在那支笔里藏了什么东西?”塞缪尔压低了声音。
白鹄讶异地“诶”了声。
“比我想象的聪明啊。”他意味深长道,“也是,不然怎么能跟她一起行动。”
“嗯……”
白鹄作出一副苦恼的模样。
“不过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默契,”他微笑着问,“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塞缪尔的神色显而易见地更冷了。
一片若隐若现的火药味里,只有一个人恨不得当个缩头乌龟。
本尼:“……”
救命啊!
他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那那那那个,”他大着胆子插进话来,“咱们是不是还是先走出去——”
塞缪尔:“闭嘴。”
白鹄:“不该开口的时候少说话哦。”
本尼:“………………”
……他招谁惹谁了!!!
是他的错觉吗,这硝烟味怎么更浓了啊!
不对。
他突然发觉这不是单纯的心理感觉,而是真的有些许弥漫开来的、开火后遗留下的硝烟的气味。更令他瞠目结舌的是,连眼前的白雾都渐渐消散了,尽管仍然黑得看不清远处,但已经能瞧见门口处一站一卧的两人。
祝槐活动了一下手腕,同样看向他们。
“没事吧?”塞缪尔马上问。
本尼直接噎住了。
……怎么看都是倒在地上的那个有事吧?!
等、等等,那不就是——
他终于看到了希克曼死不瞑目地侧对着这边的脸,以及对方身下缓缓蔓开的血泊,吓得“啊”地大叫一声,直接腿软得坐在了地上。
“行不行啊。”白鹄新奇地看着他的反应,“见个尸体都能吓成这样。”
这是尸体的问题吗?!
“我见过尸体啊!”本尼都有点磕巴了,又惊恐地望向旁边的祝槐,“但、但那不是——”
“我可是正当防卫。”
祝槐耸耸肩,“是他嚷嚷着要报仇先袭击我的。”
“我没事。”她瞥瞥已经从这句话里猜到了一点的塞缪尔,干脆道。“是那个蛇人。”
白鹄好奇地问:“那个蛇人?”
“以前结的仇,”他们站着的位置已经接近后台了,祝槐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我还没找你算账。”
“喂喂喂,我有什么账好算的。”白鹄连忙举手讨饶,“你还不知道我吗,他要搞事我肯定是将计就计啊。”
“我跟他玩过几次,大概是因为这个相信我了吧。”
他笑得一脸纯良,“要问还是问问我们的曼森先生,我可是由希克曼介绍才认识他的。”
祝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还瘫坐在地的本尼。
后者目瞪口呆地看着唯一一个还活着的熟人当场倒戈,傻子也知道现在的状况有多不利。
“我不是!我没有!”富二代忙不迭地甩脱干系,为自己的居心辩驳,“我只是雇佣了他,没有别的关系了!”
祝槐:“就这样?”
“非、非要说的话,也是有一点……”他硬着头皮瞟向塞缪尔,“但我不知道能不能现在讲……”
祝槐了然。
八成是超游的信息,等到和薇拉碰面再说也不迟。
“那就放放。”她警告道,“别动歪脑筋。”
本尼:“一、一定,一定一定。”
塞缪尔大约也隐隐意识到这一层,站在旁边没有多问,但祝槐瞅着这边的气氛怎么都有点不对劲。
“你们两个怎么了?”她问。
塞缪尔:“没什——”
白鹄偏偏不遂他愿,扬起了那标志性的清爽笑容。
“只是因为刚才的事有些误会,所以产生了一点不愉快。”情报商笑道,“我说的对吧,洛佩兹先生?”
“不错。”塞缪尔深呼吸,后半句话咬字格外清晰,“我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本尼:“……”
他还是跑吧。
祝槐将信将疑地看看他俩,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那些座椅上。火灾的痕迹完全消失不见了,它们瞧着就是最正常最普通的样子。
“你们这边一直都是这样?”她问。
“对啊。”白鹄说,“还能变不成?”
那就是只有她和朱利安看到了。
祝槐不打算提这个,她正要开口换个话题,视线忽地一滞。
这停了电后漆黑一片的拍卖厅还是与之前有所不同的——窗外的夜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团流转着的、有些熟悉的雾气。
不,应该是很熟悉。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注意到的。”
一道悦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塞缪尔条件反射地直接按向腰间的枪,哪怕看清了从门后走出的那个金发青年也没有松开。
但凡参加过拍卖会的人都认得出那幅以遗作拍卖出高价的压轴拍卖品之一。
而现在,本该呈现在画作上的“肖像”本人正活生生地站在他们眼前。
“我听到你叫了我的名字。”伊莱投来的目光温和且近乎专注,“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塞缪尔:“……你说你和他有点渊源。”
祝槐:“嗯,算是……”
她挑了个最准确的词,“我一个朋友。”
“对。”伊莱笑道,“是格雷小姐让我的生命有了意义。”
祝槐:“……”
那什么,现在不这么说也可以的。
塞缪尔挑了挑眉。
白鹄:“哦——”
他一个音转出了好几弯,直到被祝槐斜了一眼才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我也很高兴能被你这样感谢。”祝槐笑笑,“其他拍卖品也都在后台吗?”
“除了那颗宝石都在。”伊莱了然道,“不过我想你应该愿意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正合她意。
祝槐回之一笑,第一个走进了那扇通往后台的门,顺手将那支折去了替换针头的改造钢笔还给白鹄。
“哎呀,”后者一脸惊讶,“你把这个还给我,洛佩兹先生不会生气吧?”
塞
缪尔:“?”
祝槐:“??”
这都哪跟哪。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她干脆一扔,“自己接着。”
白鹄:“哎哎哎轻着点!”
就像当初扔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
塞缪尔神色如常。
他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四人里有三个都先进去了,还沉浸在重逢里的伊莱有些走神,到了现在才反应过来要跟上——
下一秒,塞缪尔直接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伊莱:“……”
伊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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